作者:阿霞asya
埃米特的手顿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格兰登:“为什么会是这个词?”
格兰登耸了耸肩, 示意自己也不算清楚:“这件事或许你得问他们才能明白……”他看着埃米特又忽然笑起来,“当然,我也不是一点调查都没有。你知道吗埃米特, 我有一段时间曾致力于调查清楚这其中的渊源, 这些愚昧的人究竟是被什么所蛊惑。”
“演员的意思是眼下与之最接近的,更早一些时候并没有专门的词汇指代这个职业。或者说,那时候他们更多的是以‘小丑’这样的方式存在于世。而小丑……如果你听说过一种叫‘塔罗牌’的占卜方式, 或许你就知道其中的第一张牌,也就是‘愚人’牌,那上面的形象也指代小丑。”
他所说的这个埃米特有印象,总有那样一些装神弄鬼的人在做这这种类似“占卜”的事情。
埃米特对那些人本领的真假与否持保留意见, 他们通过这种方式与某些隐秘的途径搭上联系也很有可能, 甚至于他们当事人或许都不怎么清楚。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 试探性地推问道:“愚人是第一张牌, 却不是代表的数字一,是吗?”
格兰登比了个手势:“很不错,看来我的埃米特也调查了许多事。就像你说的,在愚人牌下方所标注的数字为0。”
埃米特随手将这些抄写在了笔记本上,接着靠坐回自己那侧的座椅。
他目光斜着看向窗外,此时他们还没有出城,周围的人不少。偶尔也能看到那些时新的“大块头”用四个轮子在道路上掠过,坐在皮椅上的妇人打着遮阳伞,驱使的马匹变成了机械,他还记得人们称呼那为“汽车”。在一些大城市里很常见,但目前暂时只停留在城市内的交通运输上。
有那样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见到过它以更超前的方式出现。例如它们多上了些“盖子”,车身流畅,在宽阔的马路上排成长河,不再是只有少数人能使用的物品。
如果他看到过“未来”的存在,为何他现在是身处于“过去”?
到底是那些“未来”是将要发生的,还是那只是被掩埋的某个“过去”?
有些东西似乎一直在重复,就像那个数字“0”,也像是他从各个地方看到的关于第十二章 的描述……关于他的描述。
埃米特说不清,他只感觉乱糟糟的,需要人来给他解答。
“那样的汽车,不太适合去偏远的地方,不过你感兴趣,我们回头可以一起再坐试试。”格兰登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开口说道,“我也想投资一家公司,专门做这方面的生意……现在可是好赚钱的时代。”
埃米特回过神,扫了他一眼又摇了下头:“是的…不过最好赚钱的可能不在这片土地上。”
“我很庆幸这一点,至少着证明了战火还不曾漫延至我们脚下的土地。”格兰登也靠在了椅子上,又说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们过去还有很长时间,或者我们也可以聊一聊关于莫……”
“有。”埃米特打断他的话说道,他不想跟人叙旧,特别是格兰登今天格外聒噪的情况下。他想了想,将包里之前买的书随便拿了一本出来,丢给对面的人,“你有见过这书上面的地点吗?”
“我来看看。”格兰登接下了书,兴致勃勃地就开始看了起来。
得了一会清净,埃米特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格兰登的话多他大概能猜到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他目前的状况看上去不是很好。
他没有照过镜子,也不怎么想照镜子。但就算是一个普通人,缺少了一条胳膊和半边脖子的皮的情况下,恐怕脸色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至于全身没有力气,无法行动,可稍微活动多点就容易感到疲惫确是不作假。
他想起来格兰登有时候耐人寻味的眼神。
对方对自己的确不错……这种不错仅仅以年幼时的玩伴来看有些超过。格兰登既然当初会离开莫卡不带上“埃米特”,那么在多年后再见,两人和年幼时的状态又有那样大的差别…似乎不应该如此。
埃米特分不清楚格兰登嘴里话的真假,这个人说话有时候可能比镜中倒影还要难以揣度。
那位司星者都没有眼前人这般装模作样。
在他对面读着书的格兰登却眉毛越皱越紧,在马车行驶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有一段时间后,格兰登拿着书本坐到了埃米特所坐的那排座椅上。
“有什么发现吗?”埃米特主动问道。
格兰登摇头,他将书摊开,翻到后面那部分“勉强的诗”上:“虽然我看不懂,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本东西的?”
“叙洛的港口城市……”埃米特一瞬间有些忘了那座短暂停留的城市名称,他接着说道,“那里随手买的一本书,我也是认为它很奇怪,很少有书会直接提及到‘亡灵’这样的词汇。”
“是的…我想你是对的,因为这是一本错译的书。”格兰登将书翻到最前面,对着上面的单词解释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本书原本的用语不应当是你所习惯的那类。它的一些语法语序以安多哈尔本地的语言来读更为流畅。”
“至于你所谈论的那个词汇…这是一个特定的词串,在翻译时不应当拆开,这会让它的意思有微妙的形变……我的意思是,这本书更恰当的翻译应当是‘遗书’。”
作者有话说:
第180章
埃米特几乎是打了个寒颤。
书中的内容飞速从他脑海里掠过, 如此一来那简单的“随我而来”似乎就成了某种暗示“殉情”的词汇,“你要回家”那句也变成了某种嘱托。
“怎么会有人把这种东西编纂成书?”格兰登十分疑惑,“我不明白这样的内容……是指代什么?”
埃米特沉吟片刻答道:“我想不是……有时候文字并不是人所留下的。”
格兰登恍然, 他不是一无所知的人。埃米特这番话也是在暗示那些天之上的存在, 那些“执笔者”。他忍不住多看了眼埃米特的右手, 对方曾经在将他送上深坑之前也在他衣领上别过一支钢笔。
他忽然想, 有没有可能那也在暗示着,埃米特本身也就是一位执笔者?
“你说的对,可我还是不明白, 谁在收集这些。”格兰登说道。他帮人把笔记本合上又塞进埃米特的包里, “我认为那上面的地址很可能真的有,但我想去探寻某些遗书遗留的地点恐怕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他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补充道:“我并不是害怕。”
“我知道格兰登, 我也不可能让你去那种地方。”埃米特答道,“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确认一下。里面提及了一个神庙, 你看见了吗?那种涉及到宗教的东西, 我想可能就能追溯到与之有关的道路上去。我得确定一些事情。”
格兰登没再说什么,他转移了话题,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到莫约下午三点左右, 他们才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我不打算让你在这里留宿,说老实话,他们的卫生可不让人感到放心。”格兰登说着,先一步跳下了马车, 转身又扶着埃米特走了下来, “你得回去, 我晚上也预约了医生。”
“听上去你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埃米特答道。
格兰登指了指做自己胸口:“你得相信我埃米特, 就算我们分别许久,我依旧了解你。”
你可不了解我。埃米特心里嘀咕着,却没反驳,他跟着人身后,一路同人打着招呼走进了这个部族。
这里的建筑显得比较原始,几乎都是长形的土胚房,尖塔一样的茅草屋顶,往来的人所穿的衣服也都是以亚麻布为主,有些则是兽皮。
和先前那个部族一样,就如同格兰登曾经所打下的包票,他同这些地方的人关系相当不错。或许他们之间的贸易为彼此带来了不少利益,尽管很难看到他们有从原始的模样变得更加“城市化”。
“祭司正在治疗,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议论。至少在这不要。”格兰登跟人短暂打了几声招呼后小声同埃米特说道,他脸上神情有些严肃,到了一种如临大敌的地步。
埃米特心中有些猜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进到其中最大的一间土胚房内,一个女人刚刚结束了一场“治疗”,正放下手里的长钩。
她身上的布料很多,甚至有昂贵的丝绸,点缀的金饰和宝石也不少,风格同奥西身上的类似……或者说,这就是奥西的打扮。埃米特抿了下嘴,态度也认真了起来。
无论如何,从这身打扮上就足以证明眼前人手中有足够多的秘密。
有人进来将长木桌上的人抬了出去,从埃米特身边进过时他多看了一眼。那人的脑袋几乎都烂掉,本应被包裹在头骨之内的东西被人用尖锐的长钩全部取出放置在旁边,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样,对于人原本的是死是活也无从推断。
格兰登似乎对此见过许多次。他行了个有些古怪的礼,手背在身后扯了一下埃米特的衣服,示意他不要看太过。
埃米特自然地收回目光,对着那个女人微笑着点了下头示意。
女人同格兰登交谈了几句后侧头看向埃米特,她的身高很高,人又很纤细,脖子和上背部都佝偻着,看人的眼神也让人无从判断她目光中的含义。
紧接着,她扭头回去同格兰登说了句话,伸手便准备去拿被放置在一旁的长钩。
格兰登脸色大变,叽里咕噜语速飞快地说了起来,并挡在了埃米特面前。
埃米特完全没听明白他们之间的交谈,但看格兰登的模样也理解到眼前似乎发生了什么。
女人拿取长钩的动作停顿了下来,她走路像是两个坚硬的木棍支着不成型的胶条,缓缓绕开格兰登看向埃米特。埃米特也与她对视着,并不害怕。
三人沉默地僵持了片刻,女人张了张嘴,说道:“你应该征求他的意见。”
她音调很怪,吐词也不是很清楚,但出乎意料的是埃米特完全能听懂。
格兰登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接着用埃米特也能听懂的话说道:“他不是你们部落的人,伊拉拉,至少你得明白,你们的那套理论并不是在这个世界上通用的。”
伊拉拉摇了下头,伸出她细长的手指,指甲划过格兰登的手臂,又指向他身后的埃米特:“你问他,他会回答你。”
“问我什么?”埃米特问道。
格兰登安抚道:“没事,你不用在意,只是伊拉拉祭司想……传教,总之你不听也可以。”
“不是传教。”伊拉拉往回走了些,靠在淌血和白腻浑浊物的桌上,直到这时,那令人作呕的腥味才迟一步传到埃米特鼻腔里,让他差点跟着吐出来。
伊拉拉多看了他一眼,又说:“我们每个人都不完整,没什么好怕的。”
埃米特屏住呼吸,尽力让自己少参与进这种味道里,他问道:“我想我对这些还不了解,可以请您在详细解释一下吗?”
伊拉拉扫了眼格兰登,不顾人眼神暗示说道:“这具身体已经腐朽了,你在散发着吸引秃鹫来的腐臭。我同格兰登,那个孩子说,我可以帮你回归你的另一部分。”
埃米特忍不住多看了眼那个长钩,他想到刚才被抬出去的人的模样,问道:“您的意思是……也‘治疗’我?”
伊拉拉点头:“这是很好的事。你承受了这份痛苦,你被折磨,另一个你就将欢愉,就将得到幸福。”
格兰登插嘴说道:“他不是‘腐朽’了女士,他只是生病了,前不久他才受的伤,我想你误会……”
“要更早。”伊拉拉打断他话,纠正道,“很早……这是勉强长大的死人。他被困在里面了,这不是好事。格兰登,你要让他自由。”
作者有话说:
第181章
埃米特感觉格兰登的脸色很难看, 有种被吓到的感觉。
他感觉有些好笑,但还是打圆场说道:“谢谢您女士,不过我想我现在用不上, 至少我还有很多东西没弄明白, 在此之前, 我怎样都不会放弃。”
伊拉拉摇了摇头, 见人不愿配合也便不再多说,她问道:“你们来做什么?不是为了这件事?”
“是想问您一些关于演员教派的事。”埃米特出声说道,他看了眼格兰登, 又说, “这里光线不怎么好,我们一路过来也有些累, 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详细聊一聊?”
伊拉拉颔首, 步履缓慢地带着他们去了隔壁。
那边的布置要更为简陋,但至少有桌椅。埃米特装模作样的把笔记本拿出来摊在桌上,假装记录。
格兰登还在想着什么, 只是跟着他们, 并没有插嘴说什么的意思。
“你想了解我们。”伊拉拉坐在了他们对面,看了眼他说道,“我会说, 但不能详细,我是祭司。”
埃米特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问道:“您刚才说我身上有味道?”这句话奥西也曾说过,对方还问他是否是“第十一章 ”的人。两句相同的话总让他忍不住有些在意。
伊拉拉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前, 像是剪刀尖, 能轻易地从上面剜下一块什么。她低语道:“是的, 有什么, 这种味道很熟悉,那些治疗过的人不久后就会散发出来的味道。它们很相似。”
埃米特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之前也从未有人提出过。他沉吟着问道:“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伊拉拉说道,“你的身体很早就应该死去了,不是吗?”
这点在那本书上也写过,埃米特清楚,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两者间都会这样提及。和伊拉拉的对话比和门罗的沟通显得困难更多,对方没有多加解释的意思。
又安静了一会后,埃米特试探着说出自己的猜测:“那只是一具空壳而已。如果空壳不理解‘死亡’,它就将不会‘死亡’。”
他借用了前一个部族所提及的逻辑,伊拉拉微微皱起了眉,但又很快舒展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点头说道:“这也是一种可能……如此一来,那应当是另一个你享受了幸福,到你该偿还这些苦难的时刻了。”
“我和您的想法并不同,我以为我永远只是独立的个体……”埃米特停顿了一下,改到另一个话题上,“您知道司星者的事?”
“我们的称谓有所不同。”伊拉拉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