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初棠
鬼婴飞快爬到了秦母身边,躲在她身后,小心翼翼探出一个头。
从刚才到现在,黑坨坨一直闹着要出来,见鬼婴安静了,谢钦辞把黑坨坨放出来。
黑坨坨学着鬼婴的模样,紧紧贴着谢钦辞。
一团冰凉的物体贴着身体,若是大夏天,可能是一种享受,但在现在这种温度偏低的季节,属实算不上什么好体验。
谢钦辞动动手,把黑坨坨扒到傅明霁身边。
黑坨坨挨着傅明霁,眼睛亮晶晶的,挑衅看向鬼婴。
它有两个!
鬼婴嘴一撇,正要哭闹,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哭声咽下。
谢钦辞收回目光。
两只小鬼的关系得到了暂时的和解,大人们说起正事。
“谢大师,这个孩子,被供奉多久了?”秦母问。
谢钦辞:“从它死亡到现在,一直在被人刻意养着。”
“那我之前为什么从没见过它?是它不想见我,还是……”
不等秦母的话说完,鬼婴迫不及待打断她:“见妈妈,见妈妈。”
从它的态度不难看出,它对母亲是依赖大过怨恨的。
“它以前没有办法出来,在它不够强大的时候,养它的人为了改运,夺取了它的大半力量,它只能困在里面,现在,它成长起来了,可以出来,于是顺着本心来见你。”
那是漫长的十几年,鬼婴只能待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看外面的妈妈,养着新的孩子,好似从没想起过它。
鬼婴怨过,恨过,偶然看到秦母躲在房间里,一个人哭,边哭边给它烧小衣服小玩具,它懵懂的心弦被触动了。
它想,或许不是妈妈不想要它。
“妈妈,不哭。”
鬼婴的声音拉回秦母思绪,秦母抹了把脸,脸上一片泪痕。
秦璇拿过旁边的纸递给秦母:“妈,你别哭坏了身体。”
秦母接过纸,擦干脸上的眼泪,眼眶微微发红:“我知道,但我忍不住。”
“是我,妈妈才会哭吗?我之前,也看到妈妈在哭。”鬼婴不了解人类的复杂感情,对它来说,这个世界最特别的,就是秦母。
这是给了它生命但没能将它带到世上的母亲。
秦母的情绪绷不住了,她对这个孩子,亏欠的太多太多,若是可以选择,她宁愿当时活下来的,是这个孩子,而不是自己。
母爱的本能让她忘记身体的恐惧,用力搂住鬼婴:“是妈妈对不起你,小意,是妈妈的不对,妈妈多想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将你养大……”
冰冷的泪水落到脸上,身上,鬼婴蜷缩在温暖的怀抱里,像是回到了出生前的样子。
“妈妈,小心爸爸,爸爸,坏人。”
“我知道,是爸爸把你封在这里,爸爸是坏人。”
“爸爸,害妈妈。”
秦母的身体僵住了,她已经猜到,鬼婴的事和她丈夫脱不开干系,但亲耳从鬼婴口中听到,她心中还是升起一阵钝痛。
和尤略旗相识相爱走到今天,秦母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幸运的人,和圈内接触到的富太太们来说,她确实是幸运的,丈夫一心一意,从不在外面乱来,没有小三小四和时不时冒出来让人心梗的私生子。
可现在,现实给了她一个大棒,他的好丈夫,养着她的鬼婴孩子,在背后不知谋划什么。
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秦母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秦家。
秦家事业不小,秦家老两口又只有自己一个孩子,等二老离世,偌大的秦家,都会是她的。
秦母不喜欢商业,家族企业的事从来不过问,秦家老两口也不为难女儿,女儿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行,他们还能为她撑一段时间,尤其女婿争气,百年之后,有女婿帮忙,也不用担心家业的继承问题。
秦家老两口接到女儿莫名其妙的电话,怎么都不放心,商量之后,决定来看看女儿。
他们没和女儿女婿住在一起,长辈掺和进子女生活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两家住的距离不远,开车半个小时就能到。
门铃被按响了。
秦璇身体微僵:“是爸爸回来了吗?”
今天之前,尤略旗在她心中,一直是一个好爸爸形象,但不争的事实摆在面前,她想骗自己都不行。
她的父亲,可能和她以为的,完全不同。
这种情况下,她是不想父亲出现的,无论是出于逃避心理,还是出于自保心理。
若父亲发现他们知道了他的秘密,会做什么?
秦璇不敢去想。
“他自己有钥匙,回来了会直接进来,应该不是,我去开门。”说完,秦母起身。
一段时间的平复,她的情绪已经得到缓解。
打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秦家老两口,秦母一愣:“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不放心你,来看看。”
“我没事,你们先回去吧。”鬼婴的事,秦母下意识不想让老两口为自己担心。
“看你眼睛红的,怎么像是没事的样子?刚刚哭过吧?我看外面乱糟糟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是你的父母,不会不管你。”
秦母拗不过两人,将人迎了进来。
一进屋,老两口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傅明霁和谢钦辞。
秦老爷子见过傅明霁,看到他,先是一愣,正要开口,就见到了旁边的谢钦辞。
关于谢钦辞的事,秦老爷子听过不少。
“谢大师?”秦老爷子试探着开口。
谢钦辞点了点头。
“这是怎么了?”秦老爷子和秦老妇人没接触阴气,看不到屋里的黑坨坨和被秦母放在沙发上的鬼婴。
领地被侵入,鬼婴龇牙。
秦璇忙安抚:“那是爷爷奶奶,是妈妈的爸爸妈妈,是亲人,不是坏人。”
对看不见鬼婴的秦家老两口来说,秦璇就是在对着一团空气说话。
“小璇,你在和谁说话?”
秦璇一怔:“你们看不见?”
“他们没开阴阳眼,看不见才是正常的。”谢钦辞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秦老夫人一脸茫然。
秦母将父母扶到另一边坐下,将最近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秦老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所以你才会突然打电话问,有没有供奉那个孩子?”
秦母点头。
“太不是东西了!我们秦家哪点对不起他?他要对你做这些?”想到女儿这些天的担惊受怕,秦家老两口心中堵着一口郁气。
“他去外地出差了,大概明天能回来,等他回来,我倒是要好好问一问他,为什么要怎么做!”
“鬼婴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谢钦辞问到关键问题。
“我能将它养在身边吗?”秦母低声问。
“最好不要,鬼婴和寻常鬼不同,它没降临人世,不算真正出生过,不可控性太强,而且,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觉得脾气暴躁?”
秦母点头。
“那是因为,你被它身上的鬼气影响到了,长期滞留在人世,会影响它的转世,你们可以去寺庙、道观,请大师做法,请专人供奉,洗去罪恶,让它有一个更好的来世。”
“你与它的母子亲缘,早已断了。”
事实总是残忍的。
“我知道了。”秦母留恋看了一眼鬼婴,她知道,谢钦辞说的才是对的,她和这个孩子之间的缘分太浅太浅,浅到她见它的第一眼,他们已经天人永隔。
“还有一件事,我想,你们应该有权知道,这个孩子,不是自然原因离世的,按照既定命运,它会出生,若不然,它现在也不会意识清明出现在你面前,喊你妈妈。”
谢钦辞话里潜藏的意思太震撼,秦家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回来。
秦母声音颤抖着问:“谢大师,您的意思是,我孩子的去世,不是意外吗?”
什么叫本来可以出生?
岂不是说,孩子在她肚子里的时候,本该好好的,那次意外……
那次意外,是人为的!
“对,一般只有含着怨气死亡的鬼婴,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怨念越重,鬼婴力量越强,什么情况下,鬼婴的怨气会最重?”
谢钦辞顿了顿,看着脸色惨白的秦母,继续道:“在离出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杀死它,等已经成型的胎儿死亡,用特殊秘法炼制其尸骸,便可靠尸骸驱使鬼婴为自己做事。”
“这种鬼婴身上,本不该有罪恶,是驱使它们的人,利用它们作恶,罪孽便落在了它们身上,你家这只,所幸它没伤过人的性命,若沾染了人命,想投胎,会很难。”
秦母摇摇欲坠。
“我的孩子,它本可以不遭遇这些,本可以在我身边,在宠爱中长大,如今却……”
秦母自责了这么久,从没想过,那不是一个单纯的意外。
不管尤略旗是因为什么做出的这种事,不管她从前有多爱他,这件事之后,他们之间,只有杀子之仇!
“谢大师,我想知道,尤略旗究竟利用这个孩子做了什么,您能算出来吗?”
“改运,无非是改变自身气运,比如本来没有富贵命,强行拥有,再比如,本该孤寡一生,却儿女成群……情况有很多种,你丈夫属于哪一种,需要我见过他,才能下结论。”
“他出差明天就该回来了,等明天,我带他去见您。”
这一天,对秦家人来说,是注定难捱的一天,这件事对他们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尤其秦母。
回到家,谢钦辞打算教育教育黑坨坨,至少让它知道,“麻麻”这个词,不能乱喊。
可能意识到什么,黑坨坨今天格外老实,乖乖缩在铃铛里,不主动出来。
谢钦辞将铃铛放在茶几上,威森尔前爪搭在茶几上,鼻尖凑到铃铛前,嗅了嗅,嗅完,伸出舌头舔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