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柳垂堤
至于安远侯,则对元青发奋读书,想要考取功名这事乐见其成。
最近这段时间里,安远侯府先后办过两场亲事,先是萧婷玉出嫁,后是四皇子下嫁萧锦荣,前者,直接让安远侯府丢了一个大脸,后者,更是让全天下的人都看了乐子。
安远侯根本不敢细想,安远侯府的名声成了什么样。
如果元青真的能考取功名,不说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至少,也能帮安远侯府挽回一些名声。
因为元青读书的天赋还不错,三年后,元青下场科举,不仅考取了功名,还中了探花。
虽然不是状元,但这个成绩也很不错了。
安远侯高兴不已,带着一家老小去了祠堂,向列祖列宗们报告这个好消息。
状元、榜眼和探花打马游街的那天,道路两旁挤满了等着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
三人当中,元青的年纪最轻,容貌也最出众,因此,砸向他的各种手绢、香囊和鲜花也是最多的,甚至,还有不少年轻书生偷偷向他暗送秋波。
一旁酒楼上的魏渊看得醋坛子都打翻了,心情特别复杂。
故意的,永宁帝特意点元青为探花,肯定是故意的。
看看今年的状元吧,跟个老菜帮子一样,年纪看上去比安远侯都还要大,榜眼要年少一些,但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唯独元青最青春年少,永宁帝不点他为探花,还能点谁?
不过,看到元青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模样,魏渊也忍不住替他高兴。
在围观的百姓当中,还有一个衣着朴素,牵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的普通妇人。
小女孩身上的衣服也是旧旧的,但洗得很干净,看到打马游街的状元、榜眼和谈话,眼里流露出明显的好奇。
“娘,他们中谁才是状元啊?爹整天在家里喝酒,喝醉了就说自己总有一天能考中状元,原来考中状元这么风光,真希望爹能早点考中状元,那样,娘就不用每天辛辛苦苦地给人浆洗衣物,补贴家用了。”
小女孩年岁不大,却已经很懂事了,知道心疼娘亲。
妇人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打马游街的探花,眼里有着浓浓的怀念,直到对方渐渐远去,再也看不见,才低头对女儿说道:“走吧,娘带你回家。”
“娘,我肚子饿了,咱们能买个肉包子,偷偷吃完了再回家吗?我听别人说,肉包子可好吃了……娘,不是我嘴馋,我是真的饿了,今天早上,奶奶又没有给我吃东西,但是我看到奶奶偷偷给了小宝哥一个鸡蛋,娟姨哄了小宝哥好半天,小宝哥才给娟姨尝了一口……娘,我已经记不得上次吃鸡蛋是什么时候了,鸡蛋是什么味道啊?好吃吗?”
听着女儿的话,妇人眼眶一红,差点儿就忍不住落泪。
谁能想当,从小锦衣玉食的侯府庶女,嫁人后,竟然不能让自己和自己的女儿吃饱穿暖,明明自己的女儿和小宝的年纪只差了几个月,重男轻女的婆婆却舍不得给自己的女儿一个鸡蛋吃。
“想吃肉包子啊?行,娘买给你吃。”
自己每天辛辛苦苦地给别人浆洗衣物,累死累活,还不能得婆婆和丈夫的一声好就算了,凭什么婆婆还要苛刻她的女儿,连一个鸡蛋都做不到孙子孙女一视同仁。
妇人花了三文钱,买了一个肉包子。
小女孩很懂事,也很孝顺,哪怕馋得不行,也没有一个人吃独食,而是分了一半给自己的娘亲。
“娘,你也吃,咱们一起吃。”
“娘不饿,你自己吃吧,”
其实,怎么可能不饿呢,连早饭都没吃,就在河边洗了大半天的衣物,就算不饿,也差不多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了。
只是妇人心疼买包子的三文钱,舍不得和自己的女儿抢食罢了。
她辛辛苦苦地洗上大半天的衣物,也就能挣个十文钱。
就这十文钱,回去后,还要一文不少地全部上交给婆婆,因为家里,是婆婆在管家。
家里的条件很不好,吃肉的时候不多,为数不多的那几次,就那么一点可怜巴巴的肉,婆婆还会提前分好,先紧着儿子和孙子,妇人能多吃口菜,尝到点肉味,就很不错了。
这种情况下,妇人当然也馋肉,但为了自己的女儿,还是摇头拒绝了。
只是,今天浆洗衣物挣的十文钱里,少了三文,回去后要怎么和婆婆交代呢?
婆婆那么不讲理的人,又一向不喜欢他们母女俩,说不定会趁机生事。
到时候,自己一定要护着女儿。
这个妇人,就是当初执意要嫁给方杜若的萧婷玉。
如果元青刚才看到萧婷玉,估计都不敢和萧婷玉相认。
这才几年啊,原本千娇百媚的侯府四小姐,就被方家人磋磨成了这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要是问萧婷玉后不后悔,萧婷玉早就后悔了,只是,后悔也没用,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萧婷玉纵然后悔莫及,也只能在余生中,独自品尝这个恶果。
婆婆不好相与,丈夫靠不住,家里还有一个先一步生下了儿子的平妻和自己各种不对付,如果不是女儿还算听话,萧婷玉都感觉自己这日子没什么好活的了。
现在,萧婷玉早就对方杜若没了感情,唯一的执念,就是好好把女儿养大。
“娘,肉包子可真好吃啊,要是爹能早点考中状元就好了。”
状元这么风光,要是爹能考中状元,家里肯定能天天都有肉包子吃。
萧婷玉苦涩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更没有打破女儿的幻想。
方杜若可是陛下金口认定的“品行不端”的人,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了,也是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点,方杜若才自暴自弃,整天酗酒,喝醉了就在家里做梦,说自己以后一定能考取状元。
都是一些骗小孩子的话,要是真信了,那才是傻到家了。
“我以后,也要嫁一个会读书,有状元之才的读书人……”
“不行!”虽然明知道女儿只是随口一说,但萧婷玉还是一脸严肃地打断了女儿的话。“读书人也不全都是好的……”
比如自己,不就不小心看走了眼,白白葬送了后半生吗?
萧婷玉不希望女儿以后重蹈自己的覆辙,但又清楚的知道,女儿喜欢谁,以后要嫁给谁,不是她能干涉和决定的。
“算了,你还小呢,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萧婷玉苦笑了一笑,牵着女儿,一步一步地走回了方家。
元青还不知道,自己和状元、榜眼打马游街的时候,萧婷玉和女儿就在道路两旁围观的百姓之中。
之后,元青被授予翰林院编修的职位,一个正七品的小官,算是皇帝的文学侍从官,主要负责起草诏书和机密文件。
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永宁帝对元青特别信任,元青刚走马上任,就命他主持本朝史书的纂修。
某一天,永宁帝忽然突发奇想,又召来了元青,命他召集人手,主持编纂一部集中国古代典籍于大成的类书。
用永宁帝的话来说,就是想修一部巨著来彰显国威,造福万代。
内容不仅要包括经、史、子、集,还要同时囊括天文地理、阴阳医药、农业、工艺、戏曲等各方面的知识和文化。
元青一听就明白了,这不就是后世的《百科全书》吗?
“陛下放心,此事功在当下,利在千秋,臣就是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会力保这部鸿篇巨著顺利完成。”
一开始,元青就召集了上百人,随着修书工作的深入,参与的人也越来越多,一度达到了上千人。
可就算有这么多人参与,前前后后,还是花了整整五年,才最终定稿。
永宁帝阅后,龙心大悦,亲自作序并赐名《永宁大典》,传之后世。
随着《永宁大典》的传世,主持和组织纂修了《永宁大典》的安远侯世子萧元青,也跟着名传后世。
这一世,元青并没有活太久,甚至,可以说是很短命,不到三十岁就英年早逝了。
后人提起安远侯世子,都会忍不住感叹一句,天妒英才。
也有人说,安远侯世子就是因为主持和组织纂修了《永宁大典》,耗费了太多的心力,所以才会英年早逝。
还有很多人好奇,为什么史籍记载,俊美无俦,年轻有为的安远侯世子,一生都没有娶妻,也没有留下任何子嗣。
难道,真如野史中记载的那样,安远侯世子和定王魏渊关系匪浅,所以两位深受永宁帝信赖和倚重的青年才俊才会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不娶妻,不生子,不纳妾,也不留子嗣。
但猜测毕竟是猜测,正史上没有记载,又没有出土的实物证据,真相到底如何,后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元青对自己的身体健康情况很了解,早就预感到了自己大限将至,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元青努力维系,魏渊又明着暗着给了不少珍稀药材,努力帮助元青续命,这副破烂身子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还是那句话,医者不自医,元青医术再高,也只能治病,救不了命。
临死之前,元青本来不想见任何人,就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免得徒增伤心。
但或许这世上真的存在心灵感应,明明元青都说了闭门谢客,不见外人了,魏渊还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他的房门外。
此时,正是后半夜,天上月明星稀。
“元青……你,是不是要走了?”
像魏渊这种还未及冠就驰骋沙场,杀敌立功的猛将,按理说,应该是见惯了生死,从来无畏生死的,但是这一次,魏渊还是胆怯了,如果是元青的话,他根本没办法接受这次的生离死别。
“对不起,魏渊,这一次,我不能陪你一起到老了。”
这是元青第一次叫魏渊的名字,在此之前,元青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地称呼魏渊为“王爷”,实际上,就是元青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健康情况,也知道自己有很大的可能活不长,所以不愿意给魏渊希望。
哪怕明知道魏渊心悦他,俩人相交多年,还是一直保持着“朋友以上,似知己又不全是知己”的暧昧关系,没有捅破最后的那层窗户纸。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只是,你这一走,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魏渊并不是在说气话,他是真的感觉心疼得快要死了。
“可如果我说,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呢?”
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魏渊听懂了元青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头。
如果是元青希望的,那他一定会努力做到。
“魏渊,我很高兴。”
很高兴认识你,也很高兴我们能在这一个小世界相遇。
“再见了……”
话音刚落,元青就闭上了眼睛,渐渐停止了呼吸。
几乎是在元青停止呼吸的那一瞬间,魏渊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心很疼,但魏渊根本就没有时间伤心,他必须要振作起来,帮助安远侯操办元青的身后事。
白发人送黑发人,安远侯和安远侯夫人有多伤心,自不用提。
魏渊安慰了安远侯几句,从安远侯的态度中,隐隐约约明白了,安远侯似乎早就发现了他和元青关系暧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戳穿,也没有干涉他们的来往。
安远侯世子的身后事结束后,魏渊没有在京城多留,而是自请去边疆,说要守土卫疆,保境安民。
永宁帝劝了几句,不希望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去边境苦寒之地吃苦,奈何魏渊心意已决,谁劝都不听。
最后,永宁帝没办法,只能同意了魏渊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
此后的余生中,魏渊一直留在边疆,直到死,都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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