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去蓬蒿
戚御白摇头,他说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我想多陪你一会儿,林笑却,你能不能也多陪我一会儿。”
林笑却拍拍戚御白的肩膀,让戚御白把他放下来。
戚御白不肯。
他说他放下来了,林笑却一定会离开的,会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他一个人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林笑却的半分身影。
他说我只能看见自己,这里什么都没有,只剩我一个人了。
林笑却说他不会走的,他只是觉得戚御白累了:“我想陪你走一程。”
戚御白固执地不想放,但他好想看看林笑却的模样,背着人是看不到模样的,他害怕一切只是空想。
他浑身战栗,像是淋满了一整个夏天的雨。林笑却安抚地环住了他的颈:“如果这么痛苦,那不放也好。”
“戚御白……”林笑却呢喃着,“别害怕。”
戚御白的眼里也下雨了,他不想发出抽噎的声音,黑夜很安静,他不确定自己是否隐瞒过去。
林笑却离他如此近,与肌肤相贴只隔着薄薄的衣衫,他听到了戚御白的哽咽,压在嗓子里几次三番试图咽下去。
林笑却趴在戚御白的身上,问戚御白:“我是不是一座大山,要把你压垮了。”
戚御白说不是,他缓了好片刻才让泣声消散无踪。
“笑却,”他说,“你是我的壳,没了这壳我会死的。”
林笑却说得无伤大雅:“如果我不愿意呢。如果我宁愿你死得不沾边。”
“才不要当乌龟的壳。”林笑却故意刺他。
戚御白没有难过,而是认真道:“那也好。”
“能把我煲汤炖了更好。”戚御白唇角甚至泛起笑意,“林笑却,把我吃了吧。”
林笑却揪住了戚御白的蓝毛,说他睡糊涂了。
“我根苗正红普通人,餐风饮露也不吃人。”林笑却揪了两把,戚御白笑意更灿烂,他背着林笑却狂奔起来。
这不要命的速度让林笑却不得不抱紧戚御白,他说前面太黑了,别跑那么快。
戚御白说不怕,我会垫背的。
黑夜中的风将头发吹得狂乱,林笑却笑着让戚御白滚蛋:“我没那么弱,顾好你自个儿。”
“如果前面是悬崖?”戚御白问。
林笑却笑意不减:“粉身碎骨也罢。”
戚御白夸林笑却豪气,脚步却慢慢缓了。他一个人无忧无惧,但林笑却会疼的。
他已经施加了太多不该有的疼与苦,这一次,就不了。
梦境如雾散去,林笑却醒来的时候发现雨已经停了。天地湿润了一遍,要足够的炽热才能够干涸。
趴在病床上的他起身,不知谁给他盖的薄被落到了地上。
林笑却俯身捡拾,恰与保镖的手撞到了一起。
保镖叫蒙暨[jì],戚南棠安排守在林笑却身边。
林笑却不喜欢蒙暨,大概是出于迁怒,觉得蒙暨跟牢头似的,将他时时刻刻的看守。
林笑却松了手,不捡那被子了,大夏天的那么热还给他盖被子,一定是想热晕他。林笑却故意曲解保镖的好意,对于戚家的厌恶牵连了面前人。
蒙暨将薄被捡了起来工工整整地叠好,林笑却不与他说话,将面庞扭到一旁去。
蒙暨问林笑却饿不饿。
林笑却不回答他。
蒙暨自顾自拿手机点了餐。
餐送到了林笑却也不吃,蒙暨将餐食摆好筷子摆好,寡言道:“该吃饭了。”
林笑却说:“我不饿,你站了那么久应该累了,你吃吧。”
蒙暨没有听从,他劝告道:“家主会知道的。”
林笑却微笑:“所以,我的一言一行你都要告密。”
蒙暨摇头,朝着监控的方向看了一眼。林笑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低声道:“难道戚南棠是个变态,他没有别的事可做整日就盯着我了?”
林笑却不等蒙暨回答,浅笑着走到了蒙暨的身旁:“诶,你说说我和古代童养媳的区别,你说得好听我就顺着你意,把这些全都吃了。”
蒙暨望着身前人,他明明笑着,眉梢眼角都带笑意,可看上去像被雨打湿了打得清澈明透又冻人。
监控监视着,医疗仪器的声音滴答,房间里还躺着一个沉睡不醒的第三者,蒙暨什么都不顾,径自半跪下来。
他抬起眼前少年的手,轻柔地吻了上去。
他说着生日快乐,还说他不会告密。
林笑却惊着退了一步,蒙暨没有挽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站在餐桌前给林笑却倒了杯茶。
茶的香气氤氲四散,林笑却没有心思细嗅,他将手背到背后反复擦拭,蹭得衣服都皱巴巴的。
蒙暨抬眸看他,让他别害怕。
林笑却反驳:“我怎么可能怕,戚家的人都是疯子,我不怕。”
蒙暨摇了摇头,他没有反驳,只是让林笑却吃饭。一会儿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蒙暨不是一般的保镖,他管理着戚家一些不在明面上的业务,回来述职时看见了那样一个少年,仿佛被命运牵引着主动来到他身边。
僵持了一会儿,林笑却坐下乖乖吃饭。
蒙暨等他吃好了,拿了湿巾要为他擦手。
林笑却躲开了:“我会跟戚南棠说的,他会调走你。”
蒙暨摇头。
林笑却笑:“怎么,你以为我当真怕了你?”
蒙暨道:“他们不会纵容你,我会。”
林笑却沉默了会儿,不愿再回应蒙暨。可想到过去的人与事,他在恍惚间将心事说出了口:“帮我查个人,我就既往不咎。”
他要找一个人,无论生死,他要知道结局。
当初谢荒拿着把刀就跑到了天涯海角,消息在路迢迢中淹没了。
夜色里燃烧后的荒原不该只有灰烬,死去的人已经太多,林笑却不想添一个谢荒上去。
林笑却摸过谢荒的头发,那样硬那样扎手,谢荒的命最好也要硬些,如果就此认输了,林笑却不会怀念他的。
第109章 现代三重奏12
大学的生活本该普普通通,可不知是谁拍了林笑却的照片发在论坛,他经常去的地方仿佛成了打卡点,成群结队的人群涌来。
寝室楼下,昨夜今夜不同的人捧着鲜花告白,室友问他要不要下去看看。
林笑却坐在座位上说不了:“明天还有课。”
室友笑着翻出一堆情书,问林笑却怎么办:“他们叫我转交给你,你不收我扔垃圾桶了?”
“你收的,你自己处理,不必告知我。”
室友将一堆的情书砸进垃圾桶里,走到林笑却书桌旁,手按到了他书上:“你生气了?”
林笑却抬眸看他:“没有,不过,你挡着我的光了。”
室友没听到似的,不但没走开,反而将指尖指到的段落念了出来:“我的舌头在伤口周围舔了一圈,仿佛给它增添了一圈灰色的光晕。*”
林笑却试图将书合拢,室友的力气很大,硬是按在那里继续念:“有好几次,我从嘴里吐出泥土和碎炉渣。*”
林笑却打断了他:“你喜欢的话,你先看吧。”
林笑却收手,将书留给室友支承宣。支承宣这下又对书没兴趣了。
他的目光落在林笑却的眼睫上,那样长的眼睫竟然颤也不颤一下,只是冷漠得仿佛被绑到了雕塑里。
陶泥淹没口鼻,造出一个泥像来,过河难保。
周末回到戚家,林笑却还没怎么休息,戚南棠便来了。
门也不敲,就这样进来,许是觉得午后他该睡着了。
林笑却从床上坐起来,问戚南棠什么事。
戚南棠问他学校生活如何。
“挺好的。”林笑却加了句,“谢谢小叔关心。”
戚南棠抚上被角,开门见山:“笑笑,你学校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些,住校对你来说不安全。”
戚南棠让林笑却改为走读,他会派人接送:“夏花太盛,蜂蝶太多,惹人厌烦。”
林笑却笑了下,并不乖巧的笑容,带着刺,像冬天的冰锥砸在地上碎了一地,地面的薄冰也裂了:“我,小叔,我是不是你的囚犯呀。”
戚南棠思考了会儿:“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
林笑却笑容慢慢淡了,归于平静:“我不愿意。小叔,我只是你未来的侄媳妇,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您应当对我宽容些。”
戚南棠望着林笑却,突然将他搂在了怀里,林笑却毫无防备倒在了他怀中。
“怎样宽容,”戚南棠低头看他,“像这样抱着你,哄着你,把你当孩子宠溺?”
“你虽然成年了,”戚南棠抚上他面庞,“却还是这样天真。”
林笑却试图躲开他的手,戚南棠掐得更狠,林笑却抬眸凝视他:“小叔,你这样对我,我会有些乱。伦的恐惧。”
戚南棠说他只是学着对林笑却宽容。
走读的事戚南棠退了一步:“学校附近有戚家房产,你住那上学很方便。”
他说得轻缓,抚林笑却脸庞的力度也轻缓不少。方才掐的那一下已经留下了红痕,他问林笑却疼不疼。
林笑却说血肉之躯,自然是疼的,可长辈教训晚辈,应该的。
戚南棠问林笑却怎么突然听话了:“刚才笑笑眼睛里满是怒与厌,现在又乖乖地当个晚辈了。”
林笑却垂下眸,不愿看戚南棠,他转移话题说太累了,他想要睡个午觉:“小叔,我还在长身体,我会长得很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