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进斗金
林晓寒负责给他打包衣服。这一整理才发现,除了自己年前给他买的那两件新的,陆秋成竟全是旧衣,许多已经洗的发白了,还落了几个补丁。
林晓寒想了想,只包了两件新衣一双新鞋进去。这一次去府城里念书,陆秋成的同窗应当大多都是权贵之家。虽说陆秋成自己不在意,但林晓寒知道世人大多以貌取人,也不好让他穿得太差了。缺的那些衣物,以后他买了新的再给他送去。
除了衣物以外,林晓寒还给陆秋成背了一床被褥。
之前只去一日,陆秋成住的客栈,里面只有一床被褥,陆秋成说晚上有些冷。
这一次再去,临时去外面买被褥也需要一些功夫,林晓寒便帮他准备上了。
府城繁华,吃的东西倒是随处都有,林晓寒并不担心。他只是给陆秋成准备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在陆家村瞧着也是很大一笔钱了,但在府城其实也并不算多。
府城的房租伙食一应都贵,只是吃喝住宿一月至少都要三四两银子。若是同窗之间再有应酬,去好点的酒楼吃一顿怕是也要几两银子,五十两银子也不过能撑几个月。
林晓寒看了看匣子里剩下的三十两银,这些钱他还要留给村学里用。
自己之前赚的二百两,不过两三个月而已,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钱还是赚的太少了……
春分的前两天,陆秋成背着行囊出发了。
他觉得林晓寒给自己准备的银子实在太多了,想要拿出来一些。但林晓寒坚持让他带着,陆秋成推迟不了,便还是听话的带在了身上,心里暖融融的。
下午的时候,陆秋成便到了府城。他和上次一样住进了万民弄,才发现房间已经不多了,房费竟然涨到了一百文一间。
原来来考试的人比之前更多了,有不少与陆秋成一样家贫的书生,也选择了住在万民弄里。
傍晚的时候,陆秋成去客栈大堂里吃饭,便在下面遇见了许多书生。
大家互相问候一番,才发现全部都是来考麓山书院的。
这些书生都有秀才功名,家中也多是些地主和小商贩之家,便坐在一起猜题。
有的考生竟已来考过了两回,虽然多次不中,但这次也十分大方的与其他人分享之前考试的经历。
陆秋成听了一会儿,觉得书院之前的考题虽然宽泛,但其实考得都是在四书五经里可以找到出处的见解,并不算难,便回去休息了。
翌日,陆秋成早早去了麓山书院门口,报了名字领号进去考试。
考试的题目果然与前两年的差不多,出的十分宽泛。但终其根本,却可以在四书五经中找到对应的经典句子与见地。
陆秋成立刻动笔作答,行云流水般的写了起来。不过半个时辰,便将题目答完,又检查了一遍,改了几个用词以后,才誊抄在了考卷之上。
陆秋成左右看看,身边的考生竟都还在冥思苦想之中。
他摸了摸鼻子,心道这考题都在书本之中,难道有这么难答么?还是自己答错了?
想到这里,陆秋成便仔细又检查了一遍,感觉实在也没有什么可答的了,便果断的起身交卷,在其他考生惊讶的眼神中离开了考场。
待他走出院外,便有几名书院的先生围拢过来,想看看这个答的最快的书生到底有何本事。
其中一名叫做陈颂龄的先生,是书院不久前刚从京中请来的名师,德高望重,曾经在京中教过首辅之子。
他仔细看了看陆秋成的答卷,只见卷面干净利落,一手颜体字敦厚有力,答题切入要点,对四书五经的引经典故也十分熟练。
不由的点点头道:“其实此次考题的核心便是考校各位学子对四书五经的理解与掌握。虽然题目简单,但光是对知识的掌握程度,便能拦倒许多考生了。此子答题精准,速度极快,可见平日里基础扎实,对典籍的内容倒背如流。是个人才,应当收入书院之中。”
另有一名姓祁的先生则皱了皱眉道:“陈先生说的不错,只是陆秋成这名字,不知怎么有些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识过。”
几位先生再一讨论,才发现原来这个陆秋成之前便在其中一间县城书院推荐的名单之上,只是不知为何却未来上学,现在又出现在了考场之中。
陆秋成这等反复无常的行为,实属让麓山书院的先生们心有疑虑。他们也为此争论起来,不知是否要让陆秋成通过考试。
有的说他学问够了,考卷答的极好,理应收入书院之中。有得则觉得他既然已放弃过一次来书院的机会,便不应再让他来上学了。
两方争论不出结果,便将此事报给了麓山书院的黄院长,对于此次是否招收此子,由他来定夺。
黄院长看了陆秋成的名字一眼,便点头说道:“巧了,前些日子。源县书院的郑院长特地给我来了一封信,信中便提到了此子之事。”
“这陆秋成上次未能及时来书院报道一事,实属事出有因。现在他既然有向学之心,又主动参加了考试,那便按考试规则来办吧。”
黄院长此言便是盖棺定论,同意将陆秋成收入院中了。
陆秋成对此却并不知道,若非之前林晓寒拉着他与郑院长和解了,郑院长又给黄院长写了信。此次他便是考的再好,怕是也入不了麓山书院的大门。
第33章
再说陆秋成离开书院以后,便回了万民弄。
还有两日才会公布考试成绩,期间他可以提前去探探租房子的消息。
麓山书院附近的房子太贵,便宜的也要五两银子一月,他是租不起的。
万民弄的客栈长租一个月倒只要二两银子二百文钱,但陆秋成却还是觉得太贵。他想找个更便宜的地方租住,能省一点是一点。
他在万民弄找了个牙人,带他在城西转了一大圈,最终才看上一户偏僻的小宅院。
这小宅院的主子原本是一户姓严的布料商人,后面男人死了,家中只剩下一妻一女,生意也做不下去。才开始把自家宅子做赁屋租了出去,赚取一点生活费。
如今院子里除了这对母女,还住了一位书生,听说也是麓山书院的学子,没有杂七杂八之人。
剩下一间朝西的老屋,虽说破旧了一点,但院子环境也算清幽,一个月又只要一两银子又五百文的房费,陆秋成便看中了。
他与那牙人说好,待他考取了书院便来租这房子,然后回了客栈。
这个时候,考试已经结束许久,考生们也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正在客栈大堂里对答案。
陆秋成刚一走入客栈之中,便有数名考生都扭头看向他,其中两名迎上前道:“陆兄,方才在考场中见你第一个交卷,可是对考题有十足的把握?可否与我们探讨一番?”
这些考生昨日傍晚便与陆秋成打过交道,只是当时各人自报家门以后。他们见他穿着朴素,言语也少,又不过是个穷乡下出来的学子,就并未将他放在眼中。
今日在书院考场见陆秋成交卷如此迅速,才重新对他重视起来。但也并不知他交卷这么快到底是答的好还是不好,因此十分谨慎的前来切磋。
其中一人说道:“这次的考题是天地之道与人的德行。题目如此之大,还囊括了道法,实在难答。”
周围数名考生则纷纷点头道:“天地道法,变幻莫测,岂是我等青年学子一言两语说得清的?”
陆秋成闻言有些汗颜,他想了想后说道:“麓山书院只是间中等学府,收的是秀才以上功名,要考举子的学生。入学考试考的,应当也只是四书五经里包含的知识。”
“其实天地之道与人的德行,在《礼记*中庸》中有一段经典正好与之相对。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这段话正好对应了这次的考题,私以为只要能写出这段经典,并正确的阐述出其意思,再引申一些自己的论点,此题便有解了。”
陆秋成此话说完以后,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便有书生长叹了一口气道:“是也!陆兄此答应当才是正解,是吾想的差了!”
经陆秋成一番解释,众书生也发现自己对四书五经还不够熟悉,答错了考题。
大多数人的答题方向都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今年考过已是无望。还有个别人答题时擦到了这句经典的边,还报有一丝希望,但看书院的先生怎么评阅了。
又有几名书生见陆秋成的题答的这般好,觉得他今年必定过了,日后前途无量,想要结交一番,就要拉他去喝花酒。
陆秋成与他们并不相熟,也不喜这等场合,正不知如何拒绝,忽然听外面有人叫他。
“是我朋友叫我,我先去了。”陆秋成连忙挤出人群,来到客栈门口。
便见到李枫正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只钱袋道:“陆兄,我过来还你钱。今日在书院考场看到你,还来不及打招呼你便走了。”
陆秋成连忙将他请入自己房中,才避开了那些过份热情之辈。
随后陆秋成便询问李枫考的如何,李枫答曰尚可。
李枫幼时一直请名师教导,底子不错。此次题目倒也答的还算流畅,通过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倒是陆秋成人不可貌相,让他十分吃惊,于是拱手说道:“陆兄,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才学,日后若是做了同窗,你我二人的缘分就更深了些,可要守望相助啊。”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之后,李枫提议陆秋成和他一起在麓山书院旁边租房子。
他又在麓山书院附近租了一间院子,这次比之前节省了许多,一个月只十两银子,若是陆秋成想住,他可以匀一间给他,一个月只要五两银。
陆秋成告知他自己已在城西订下了地方,价格更加便宜,李枫便也不多勉强,告辞离开。
两日后,麓山书院放出了考试成绩,今年一共过了六十余人,陆秋成与李枫二人都过了。
陆秋成心中欣喜,立刻写了封信,将好消息通知林晓寒。又赶去驿馆,让人帮他送回陆家村。
到了翌日,林晓寒就收到了从府城送过来的家书。
虽说陆秋成此次考过,在他意料之中,但他心中也难免为他开心。
林晓寒想了想,便拿了一些银钱,又拿了一身陆秋成的旧衣就往县城去了。
他要给陆秋成裁几件新衣新鞋,再给他送去。还要去郑院长家通知一声,感谢郑院长的提携。
虽然以后陆秋成就是麓山书院的学生了,但他终究还是受过郑院长举荐之人,不能忘记师恩。
此时文人的圈子很小,这些院长老师之间应当都有联系。
陆秋成是个老实人,家中父母都是农民,也无人教导。这些想不到的地方,林晓寒得帮他圆了。
在林晓寒进城给陆秋成做衣服的时候,陆秋成也在忙着林晓寒的事情。
他拿着《偿星债》的文稿,去了墨香阁。
这一次出门,陆秋成经过允许,特地把林晓寒的文稿给带上了。
他第一个去的,就是墨香阁。
一进门,他就与掌柜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上去便是一排走廊,尽头是一间里间,墨香阁府城的管事就坐在里面。
陆秋成走到门口,才发现里面有坐着一个书生,和他一样,手中拿着一册文稿,等着给管事的看。
那管事穿的一身织锦料子,肚子很大,气派十足。
他头也没抬,只指了指旁边的篮子,让那书生把文稿放进篮子里。
陆秋成再一看,那篮子里放着十数本文稿,大有装订的十分精美的。那书生叹了一口气,放下文稿以后便先行离开了。
待他离开以后,陆秋成才敲敲门走了进去。
“又是来送话本文稿的?”管事的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稿纸道:“放在那里面吧,十日后再过来拿。”
“十日后便能出版了么?”陆秋成问道。
那管事的这才抬头,正眼打量了陆秋成一番。
见他穿着十分朴素,料子也不是什么好的。想是乡下来的没有见过世面,才有些嘲讽的说道:“十日后我便看过了,至于能不能出版,那得看你的文章写得如何,能不能被我看上。即便是被我看上了,离可以出版也还早着呢。”
“啊?”陆秋成闻言一怔,没想到出版竟然这般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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