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五时月
府中的新管家去挑仆从时, 觉得他孝心可嘉便将他也带了回来。后来他读过书的优势逐渐显露出来, 又对数字格外敏感,楚霁考校过后也很满意, 便让账房先生带着他做学徒,日后若真是可用的,便替他销了奴籍,不拘着是留在府中管账,还是到外头铺子庄子做个管事,也算是熬出了头来。
真论起来,州牧府的账房先生是受人尊敬的,但宋城到底才刚来做个学徒,又是奴籍出身,在软红醉这种地方真是不够看。
但平日里州牧府事多但主子少,只有楚霁和秦纵,两人事务繁忙,自宋城进府做事以来,两人统共在府中呆了没有两月时间,宋城连主子的面都少见,但只听说都是待下人极好的。
账房先生是楚霁从盛京带来的,又管着府中账目,地位并不低。宋城虽说还只是他的学徒,但府中的仆从婢女也都敬着他。时日久了,宋城当着以为自己是主人来的,自觉高人一等,也渐渐学会摆起谱来。
尤其是真正上手管理起一部分的账目开支来,上头流水一样花出去的银子,又海水倒灌一般进账的银子,几乎让宋城眼珠子都惊得掉进账簿里,更觉自己地位超然,这海一样的银子都要从他手里过呢。
但府里的人敬着他,可不代表在外头的人也是如此,更何况是面对软红醉这种声名鹊起的青.楼,这迎来送往的谁不是家财万贯?州牧府的待遇再好,宋城的月利银子也不够看。
软红醉的人对他并不热络,莫说是同人竞拍与竺听一夜风流了,便是寻常姑娘他也消耗不起春风一度的银钱。
但他抹不开这个面子,也舍不得走,便在大堂里头点了酒,一边吃酒一边看舞姬起舞。
这酒劲儿上了头,看着旁人美人如云作伴,自己这边鲜有人问津,情绪便一下子上了头。
他到底还是知道自己什么最拿的出手,勾着旁边的人就说自己是州牧府的账房先生。
旁人自然不信,他便拿出州牧府里当差的印信,又大着舌头说些州牧府里平日楚霁和秦纵的饮食起居,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旁人倒是不得不信。
一时之间,众人都对着宋城热络关切起来,毕竟想走州牧府门路的人可多。
宋城享受这种被吹捧的感觉,更要紧的是,花魁娘子听说他在州牧府里地位超然时,都亲自前来相迎,让自己做了她的入幕之宾。
宋城到软红醉的次数越来越多,一来二去的竟对竺听动了几分真心。但竺听见他引入房中,每次与他行那是之前,总要先问问州牧府里近日如何,尤其爱问楚霁如何。
楚霁是何许人也?莫说他的泼天富贵权势,名门令族的出身,便是那仙姿佚貌也使得他是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在知晓楚霁和秦纵二人是一对儿后,沧州城中少女放心碎了满地。
这世间只怕没有女子会不喜欢楚霁,宋城也是这么认为的。
宋城对楚霁原本是感激的,他卖身为奴,是楚霁给了他安身立命的机会。但自从看到州牧府的账簿后,这种感激便逐渐变了味儿。
楚霁有那么多的银子,却只肯给他五两的月钱,即便外头寻常人家的账房学徒都是二两银子,但谁让楚霁有钱呢?
再者,楚霁是地位尊崇的州牧,怎么他就是下人呢?不都是在州牧府里住着吗?平日里楚霁管的事还不如他多呢。
若说宋城原先对楚霁只是心存不满,那么经过竺听事件后,对楚霁便是极大的怨怼了。
说是情爱诱人让他迷了眼也好,说是宋城本就天生的坏坯子也罢,他对着竺听极尽诋毁之词。
宋城本就是这般想的,他愈发觉得楚霁不过是侥幸生在了楚家而已,又生的好看,诱惑着人为他卖命。
但楚霁同男人搅在一起能是什么好人?
宋城到州牧府当差的时间短,又不是什么核心人物,寻常也接触不到楚霁和秦纵,便自己一味凭着恶意揣测。
但宋城哪里知道,那竺听是益州牧派来的细作,也是当初被他培养的那些女孩儿里的一个
。她潜藏在软红醉里,专等着州牧府的人和一众官员上钩。
好在州牧府里少有拎不清的,现如今的官员也都是楚霁千挑万选出来的,倒是不曾有逛这些秦楼楚馆的。
好不容易让竺听逮住了一个州牧府出来的,自然是宋城说什么便信什么。
听到竺听的身份,宋城知道自己此番是死定了,眼泪鼻涕留了一大把,作势便要抱住楚霁的脚。
楚霁嫌恶地退后一步,伸腿将人踹翻在地。
楚霁力道并不大,不像秦纵似的能一脚将人踹出好几米,但他出手狠辣不逊秦纵分毫,一脚正中宋城心窝。
宋城没想到向来温和宽仁的楚大人会这般不留情面,这一脚踹的他眼冒金星,忍不住便要呕出血来。
楚霁有些后悔下手这么重了,这是秦纵为他布置的书房,是两年前的新春礼物。
“脏了我的书房,让你凌迟三千刀。”楚霁说到做到。
宋城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恐慌,他听说秦将军军规最重,铁面无情,所以也不敢太过编排于他。
未曾想,这论起凶残来,楚大人竟然不输分毫。
楚霁最终还是没有凌迟宋城三千刀,也没有诛灭他的三族。宋城的确身世飘零,三族搜刮个遍也只有一个老母亲,楚霁没必要非和一个老妇人过不去。
再者,宋城到底不是故意向益州传递消息的细作,若是刑罚过重难免人心惶惶。
只是楚霁放过他的三族,却依旧判处了宋城死罪。单凭他散布谣言动乱人心又倚靠着在州牧府当差便滥用身份谋取私利,楚霁便容不得他。
听闻了这事儿,州牧府里的账房先生和新管家都来找楚霁请罪,毕竟人是管家选进府的,又是账房先生的学徒。
楚霁倒是没怪罪他们,他当初也觉得宋城是可用的,这才让人当了账房学徒。若是二人有错,他岂不是更有错?
只能说是宋城自己心术不正,在州牧府里待上几日便自觉高人一等了,全然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又生了背主的心思。
两人知道楚霁不曾怪罪他们,心下感激的同时,管理州牧府的大小事务和一干仆从更加尽心尽力,让州牧府上下人心更齐了,楚霁对此十分满意。
处置了宋城,楚霁倒还有一件事想办,他想要普天之下再无逼良为娼之事。
不只是因为软红醉里被安插了奸细,也是因为他深深地被无数个“严毓”,还有那些遭遇比严毓更悲惨百倍的女子触动了。
他必须得做些什么来遏制这股不正之风。
只是自古以来便有无数文人墨客在青.楼妓.院留下“十年薄幸名”,此事牵扯颇多,现如今秦纵归来一日便再次领兵而走,有心之人间不乏议论之词,若是此时实施下去,只怕会使局势更不安稳。
但楚霁也不想就这么干等着,当即召来卓询之和簿曹刘为商议此事。
“回禀大人,下官查过了,光是记录在案的青.楼,沧州有51家,胶州有147家,云州的一干文书簿册属下还没有来得及整理,但三州总数加起来应当不少于300家。”
这还只是记录在案的,即便是一家青楼按照十人计算,成了□□的姑娘也不少于三千人。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逼良为娼的事情更是不知几何。
刘为这两年不止是在沧州城衙门里办事,他到过许多地方,也深知,即便是吏治清明如沧州,暗地里也潜藏着不少黑暗之处。
“大人的意思是要严加整治了?”卓询之是一辈子清正的大儒,对于出入烟花之地很是不屑,也知道那些妓.院娼.馆里头是什么样的藏污纳垢之所。
这个世道,男子或许尚有出路,女子的命又哪里能由得自己做主呢?明面上瞧着那些个红颜头牌千金买笑,但要是能过正常日子谁又愿意这么过活下去?待到年老色衰了,不仅贫穷困苦,更严重的还染了一身的病,生不如死。
“不是要严加整治,而是彻底取缔。”楚霁正色道。
二人并不怀疑楚霁的决心和能力,这位主公有远超俗人之思想,更有非比寻常的手段魄力。
但青楼已经存在了数百年,要想拔除绝非易事,里头的要处理的环节多着呢。
“那取缔之后,这一干人等该如何处置呢?”刘为问道,他是簿曹,本就该管理这些事情。
“这些人也是有不同的,”楚霁也仔细琢磨过一番:“青.楼查封后,没收所有财产充公。所有的老板、邻家和老鸨全要集中审讯,视情节轻重定罪论处,寻常的茶房伙计一律遣散。至于□□,便恢复他们的良籍,该治病的治病,想回家的回家,若是想要购买土地家产,也与普通民众等同。再不济便统一组织起来学习技艺,从事生产。任何人不得歧视和冒犯。”【1】
刘为听这话便知楚霁是已然深思熟虑过的,拿起笔便飞快地记录起来。
卓询之捋了捋胡子道:“在将她们恢复良籍之前,还要对其进行思想改造。她们之中大多数幼年便踏进了烟花之地,有的一曲万金,难免会有不劳而获的思想,又有的受尽苦楚,自卑压抑。对于她们,都要采取合适的方法去引导开解。”
楚霁觉得卓询之不愧是搞教育的,一下子便能看到人的思想层面:“如此便再无不妥了。”
“只是此事还急不得,得从长计议。”卓询之又提醒了楚霁一句。
秦纵前些日子领兵出城,必定和益州之事有关。卓询之虽不知全部内情,也知道现在是紧要关头,若是大刀阔斧地改革,只怕会起乱子。
只是现在还有刘为这个完全不知情的在,卓询之不好直接同楚霁明说。
楚霁知晓他的意思,也只说此事事关重大,前期要做的准备不少。
这倒不是来搪塞刘为的借口,青楼取缔后,那些女子安顿在哪里,该对她们怎么进行思想改造,该让她们学习什么样的生产技术……桩桩件件都是细碎又重要的事儿,的确要先仔细规划着。
楚大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好歹算是冲淡了些许心头的思念。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眼前的沁叶城远远超过秦纵的想象。
他一直都知道的, 楚霁这几年暗中将楚家的工匠旁支一点点地往沁叶城转移,就是为了防止某日益州牧突然发难。若不是楚家嫡系都在严翕的严格监视下,楚雩和楚霄早带着妻子儿女转移过来了, 沁叶城条件再艰苦,也有楚霁派的驻军守着,比呆在益州任人宰割好多了。
这事儿楚霁征求过秦纵的意见, 虽说在三年前沁叶城便在云州和朝廷的两厢推诿下几乎成了无主之地,但秦家少帅毕竟才是这里曾经的守护者。
秦纵自然没有什么不应允的,只是担心楚家众人无法习惯沁叶城一贯以来的贫瘠,更不要说自三年前沁叶城中因十万秦家军殒命而传出的可怕流言。
白骨露於野, 鲜血凝夜紫。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相信鬼神之说,就连沁叶城的百姓都因为这一场惨烈的战事,宁愿冒着成为流民的风险, 也要弃城而走。整个大雍朝廷更是因为心中有鬼, 竟无一人敢领沁叶太守。
楚霁便恰好抓住了这一点,将楚家族人和工匠安顿进了沁叶城。
沁叶城与益州城离得极近,但中间有山脉隔断,若想东进就必须绕道云州。
可楚霁有火.药啊,遇山开道, 无有不通。只是这事儿得暗中悄悄地做, 进展便也缓慢。也是直到今年初,这才陆陆续续有楚家人转移进来, 连带着的还有一万沧州军。
至于楚家人和沧州军为什么不怕?当然是因为秦小将军啊。
正如楚霄当日说过的,他去沁叶城必定安全, 他是秦少帅的二哥啊。秦家军泉下有知, 见了楚家的人,也只会保护他们。
楚家上下都坚信, 这是楚霁结下的善缘,更是楚霁赋予楚家的绝处逢生。沧州军是秦纵一手训练出来的,更是没什么好怕的。
秦纵以为,区区一万守军,再加上不到一万人的楚霁旁支和工匠,再怎么也没法儿让沁叶城重焕生机。
但眼前的一草一木,都告诉这秦纵这个事实。
初进城是还不觉得,为了不让外人起疑,沁叶城依旧保持着它斑驳的血色城墙,从城墙入城走进几十里,也是昔年荒芜之景,甚至有大火烧过的痕迹,更显破败荒凉。
但若是再凑近,便会发现里头竟有一座内城,城墙虽不十分高大,却很是坚固。
内城里便是在沁叶城生活的近两万人,各司其职,毫无怨言地重建着沁叶城。
“将军,这些房子是我们后来才建的,大人的族人们便住在这里。”
前来迎接秦纵的沁叶城守将叫郭承安,原是秦纵手底下提拔起来的一个校尉,后来被楚霁指派到这里来的。他正领着秦纵和三万沧州军进入内城。
秦纵想着,自己该是去拜
会一番楚霁的族人的,但他又有些心虚自己拐走了楚霁,不知道该到底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叩门。
沁叶城都没能叫他升起来的“近乡情更怯”,在站在这个不太大的房子前涌上心头。
正在他犹豫之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爷子。
秦纵一眼便认出这是楚家人。
楚家人长得都好看,更是以楚霁为最。眼前这人虽说上了年纪,但眉眼之间还是看得出几分楚家人的影子,年轻时必定也是名动益州的美男子。
还不待秦纵打招呼,郭承安也没来得及介绍,便也老爷子笑呵呵道:“这便是霁小子找的夫婿?果然生得俊俏,和他相配。”
什…什么夫婿?这,这事儿怎么楚霁的家人也知道啦?
秦纵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他这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啊?这种感觉还挺怪的,怪叫人害羞的。
“来来来,第一次见,七叔公给红包。”老爷子拄着拐,走路的速度却不慢,几步来到秦纵跟前,也不计较秦纵不答话,反而从怀中摸出一个红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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