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五时月
此次孙常侍正是带着摄政王旨意来的,传召楚大人赴蜀州为先帝奔丧,随行的还有两千兵马,由大将军,不,现在应该叫摄政王了。其亲信徐用为统领,为的就是一定要将楚大人平安地护送到蜀州。
但孙常侍心知肚明,名为护送,实为押解,摄政王在还做大将军的时候,就和楚大人积怨已久。
徐用为人倨傲,又深谙阿史那钜的用意,所以传信命楚霁率百官臣民,至沧州城门接旨。
这样的要求,孙常侍原以为楚霁定然会拒绝。
从秦纵声名鹊起的那一天起,孙常侍就知道先前在沧州时,他被楚霁给耍了。
可那又怎么样?皇帝已经不理世事,醉生梦死,他偏偏又上了楚霁这条“贼船”。
所以这次摄政王一提出命人前往沧州宣旨,孙常侍便忙不迭地主动请缨,尽数他在沧州时楚霁对他的欺辱。阿史那钜对此求之不得,当即命孙常侍出发宣旨。
但孙常侍再如何不明事理,也知道阿史那钜是蛮人,非我族类,怎能叫他擅自专权,改换江山?所以他在出发前,便已命人快马加鞭地给楚霁送去消息,叫他早做打算,小心为上。
可这就是楚霁的早做打算?
孙常侍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押错了宝。这楚霁怕不是个傻的吧?他身后百官列队,万民相随,待到徐用行至沧州城门口,圣旨一宣,这君臣的大义压下来,楚霁可就进退两难了。
接旨,便要回蜀中,那是死路一条
;抗旨,便是上万双眼睛都看到了,楚霁是大逆不道,他能被天下酸腐文人一人一口唾沫骂死,就像是如今的蔡旷一样,再手握重兵,也是乱臣贼子。
哪怕大雍王朝再丑陋不堪,也从不缺乏自诩正义的卫道士,他们才不在意谁的死活,只要那龙椅上坐的是赵家皇族便可,哪管什么真正的掌权人是谁。
而这些人却往往具有极大的煽动性,轻易得罪不得。不是所有人都有卓询之那样的眼光和胸怀,是真正心系苍生的大儒。
“见过楚州牧。”
再如何不想,孙常侍一行也很快来到了沧州城门处,他有意投靠楚霁为新主,态度自然恭敬。
可徐用就傲慢多了,楚霁位及三公,他非但不行礼,甚至高坐马上:“楚大人,接旨吧。”
楚霁倒是神色淡然,只作揖行礼:“楚霁接旨。”
这个反应可不能让徐用满意,他突然喝道:“大胆楚霁,竟敢不跪接圣旨。”
楚霁抬起头,定定道:“先帝已逝,新主年幼,乃是摄政王监国。霁为两州州牧,只可贵天地君亲,如何能跪摄政王!”
这话很好理解,楚霁就差指着徐用的鼻子骂,摄政王挟天子以令诸侯,实在是窃国小人。
“你!”徐用刚要发怒,却又突然大笑:“楚大人果然是忠君之士,难怪深得先帝喜爱。”
“楚霁接旨,命你速速回朝,为先帝奔丧守孝。”徐用神情傲慢地将圣旨垂下,示意楚霁接过。
这可是楚霁自己说的,他只忠于先帝,那么这道圣旨他不接也得接。
楚霁淡淡一笑,伸手便要接过,孙常侍在一旁急得简直要跺脚!这圣旨一接,还有活路吗?
就在楚霁的指尖触摸到那抹明黄时,身后突然传来战马嘶吼,他身后百官万民自动散出一条路来,秦纵领兵而来,双月戟的锋刃割破明黄的布帛。
徐用不知发生何事,拔出剑来便要御敌。
“秦纵,放肆!”楚霁大惊,回头发现是秦纵,当即呵斥出声。
秦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收到消息,阿史那钜联合贾业成谋害先帝。”
都等不及徐用说话,楚霁比他更急:“你说什么?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信口雌黄!”
秦纵一挥手,士兵压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大人应当认得,这是先帝身边的李御医。末将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被阿史那钜的人追杀。大人一问便知。”
楚霁还未说话,那人就仿佛看见什么救星似的,快速膝行着到楚霁脚边:“楚大人,救命!是大将军让我给陛下下毒的,我也是……”
话未说完,李御医的胸口就插了一把剑,他不可置信地望过去,竟发现了动手的是阿史那钜身边的徐用。
徐用下手突然,秦纵也“来不及去救”,楚霁显然愤怒极了:“徐用,你为何不让他把话说完!是否因为他所言皆属实,你这才迫不及待地杀了他!”
徐用也没想到,他并未动手,但刚刚他手中剑柄却受了外力,脱手便飞了出去,还正好刺进了李御医的胸膛。
这下子他才是浑身是嘴都讲不清呢,原先他是想借着人多逼楚霁接旨回朝,不曾想却被楚霁反将一军,被众人口舌架起来烤的人竟变成了他。
没看见文武官员和一众百姓都议论开了。
“徐用显然也参与了谋害先帝一事,拿下!”楚霁一声令下,秦纵领兵而动,埋伏在城外的士兵一拥而上,不过瞬息就将徐用及他的一干手下尽数拿下,就连孙常侍也不例外。
若不是孙常侍被堵了嘴,他这时候一定要大骂楚霁。他真是吃力不讨好,千里迢迢地给他传消息,竟然用完就扔!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一辈子也没跟上一个好主子。
心里的悲愤更甚,但就在孙常侍挣扎时,却瞧见楚霁朝他眨了下眼。孙常侍立刻不做声了,楚霁简直是个黑心汤圆,他先前都是白担心。但总算是好不容易攒了点好感,还是别作死了。
确如孙常侍所想,那李御医当然不是凭空被秦纵遇见的,他替阿史那钜做了事,阿史那钜却要杀他灭口。关键时候,是宦汲出手将他救下,还示意他往沧州方向逃命,又一路派人暗中跟着,这才叫他在逃了出来。刚刚那一剑,自然也是秦纵动的手,只有在话说到最高.潮时戛然而止,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徐用一干人等被押住,楚霁正准备将人带回去审问,秦纵突然双膝跪地,这是从未有过的大礼。
楚霁伸手要去扶,未想秦纵身后的士兵也尽数跪了下来。
“先帝蒙害,贼子窃国,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大人本为先帝纯臣,内匡社稷,外御贼寇,平战乱、收失地。末将斗胆,请大人进位为王,以清君侧。”
“请大人进位为王!”万千士兵跪地脱帽,齐声大喊。
百官万民看着,也都有所意动。只是这样的大事,他们一时被惊住了,倒是都还未做出反应。
楚霁一甩袖子:“秦纵,本官愈发纵了你。”
话落,楚霁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秦纵还领着军营的兄弟跪着,大喊:“请大人进位为王!”
喊声之大,楚霁都有些心疼秦纵的嗓子。但三辞三让是礼制规矩,卓询之为着楚霁的名声考虑一定坚持,楚霁知道其中利害关系,自然领情。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人, 卓先生领着门生官员跪在了衙门口,您快去看看吧。”
一大早,楚霁正在衙门里同几位大人议事, 衙役突然跑进来,打断了众人。
门外,卓询之双膝跪地, 双手高举着一张纸,身侧跪着孙常侍,再往后头还跪着他一众门生,百姓亦纷纷围观, 将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一见到楚霁出来,卓询之见那纸捧得更高,大声道:“大人, 徐用审过了, 阿史那钜和贾业成谋害先帝,意图篡国,桩桩件件皆属实。”
楚霁接过那纸,一目十行地看起来,随后不可置信地退了两步, 若不是身后的官员扶着, 楚霁几欲摔倒。
“他,狼子野心, 竟敢如此!”
“先帝一向身子强健,又有大人仙丹相佐, 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一病不起呢?奴才如今细细想来, 才发现其中蹊跷。”孙常侍接过话茬,声泪俱下。
孙常侍此话一出, 众人皆哗然,若是徐用一人的招供还不足,那孙常侍可是陛下的宠宦,说话更加可信。
卓询之抬起头,继续道:“我本为陛下之师,既有君臣之义,也有师生之谊。如今陛下蒙害,奸佞当朝。老臣恳请大人进位为王,率领我等清君侧,靖国难。”
话落,卓询之向着楚霁行叩拜大礼,楚霁身后的几位官员见此,也跪在卓询之身后,大小官员书生皆叩拜行礼,满目悲怆。
楚霁却摆摆手,正色道:“卓大人不必如此。楚霁为大雍之臣,食君之禄,即便不做王上,也一定会为陛下报仇。大人请回吧。”
卓询之执意不肯起来:“还请大人为百姓考虑。大人一日不列土称王,西地五州便还是归阿史那钜的伪朝廷所有。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哪日一声令下,五州百姓就又要过从前水深火热的日子了!”
从前是什么日子?苛捐杂税,巧立名目,徭役不止,兵役不休,饥寒交迫,狗官当道。
卓询之此话一出,原本围在衙门外头的百姓炸开了锅。
“求楚大人垂怜百姓!”百官叩首号呼。
百姓也纷纷下跪:“恳请楚大人称王!”
正在楚霁左右为难之际,秦纵大步而来。他手中拿着玄金龙袍,不由分说地披在楚霁肩上。
“纵死罪,请大人进位为王。”
龙袍加身,楚霁辞无可辞,将秦纵扶起,并肩而立。
*
既然要列土称王,便要先划定国界。北至沧州景门县,也就是与大阙的互市所在;南至奚州渔洋关;
西至云州,东至胶州益州之接,国土囊括沧、胶、云、益、奚五州。
卓询之亲自选了吉日,定在九月十五,秋收已过,五谷丰登之时,便是楚国的建国大典和楚霁的登基大典。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杨佑的新官员名录已经拟好,文武官员的官服形制也都定了下来,正在赶制着。
最特殊的当为楚霁的龙袍,大楚定下以玄色为尊,不同于秦纵的玄衣红底,楚霁的龙袍以玄色为底,金龙盘飞,交织成玄金之色,尊贵无匹。
龙袍的制作复杂,还需要楚霁时常试穿以保证各个方面合适,楚霁便“只好”穿着龙袍整日地在秦纵眼前晃悠,看得秦纵眼睛都直了。
但秦将军,未来的秦元帅是个仪式感十足的,非要等到登基大典的那一天,楚霁实在是享受这种乐趣,每天都吊着胃口。
只是楚大人,未来的楚王殿下此刻还不知道,憋了太久的狼会有多么可怕。
孙常侍在这次事件中立了功,他又有意投诚,楚霁思虑一番还是接纳了他。到底不是无恶不作之人,从前宫里也的确是吃人的地方,他若是不心狠手辣些,只怕早就变成了黄土随风散去
而且难得的是,国家危亡之时他能有气节,知道阿史那钜是东蛮异族,不愿为其所用,不知比那些朝堂上自认读了多年圣贤书的官员强上多少倍。
孙常侍正式留了下来,还是做自己的老本行。他是太监嘛,楚王即将登基,又怎么能身边没有称手的内侍呢?
以后宫里若是添了什么贵人娘娘,这样也方便些不是?于是孙常侍自告奋勇,要为楚霁训练宫侍。未料此话一出,那本来看着就火气很大的秦将军霎时间就黑了脸。
孙常侍吓了个一哆嗦,在宫里训练出来多年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跪地请罪,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楚霁眨眨眼,笑着说:“阿纵,这龙袍领口的盘扣好像有些紧,快帮我解下来。”
秦纵脸不黑了,只是眸色更暗,舞戟破阵的手轻柔地落在楚霁颈侧。
孙常侍被二人这一通惊呆了,这是搞什么!没看见我这么大一个活人还跪在这儿吗?太监的命也是命!
“往后楚王宫里没有太监,只有丫鬟和侍从。”楚霁的颈间终于松快了些,也给了孙常侍回答。
他又不是那些个心理变.态的人,非要把好好的人弄得残缺了再来伺候自己。
“可是,若没有太监,侍从进出后宫总是不便。”孙常侍道。
楚霁和秦纵两个大男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者,寻常官宦富贵人家都是使的侍从和丫鬟,也少有用上太监的。说到底,还是皇权太甚,生杀予夺,总要寻摸些和旁人不一样的。
“本王却只有一位王后,无甚不便。然且,从本朝起,楚国国君只娶妻,不纳妾,二人同吃同住,并不分开。”
孙常侍从不知这世上还有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他惊愕地抬起头,却发现楚霁满脸正色,才知道这位王上是来真的。
一时间,孙常侍脑子短路,闷声问:“敢问王后是何人?王上何时迎王后入宫?”
此时恰有府中侍从来报:“楚大少和二少一家都来沧州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楚霁拉过秦纵,头也不回去接哥哥嫂嫂们了,只留下孙常侍细细琢磨这话,却在看见二人牵着的手时突然梗住。
楚雩和楚霄一收到楚霁要他们去沧州的消息,家里的大小事宜都顾不上,连夜交代几句便带着一家子北上沧州。
沿途守军自然知道这二位的身份,不敢有丝毫怠慢地一路护送着几人,路上又听说了楚霁要称王的消息,两位哥哥不知是喜是忧,只得更加快了脚步。终于也算是顺顺利利地到了沧州。
楚霁和秦纵赶到时,二哥楚霄正得意地显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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