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五时月
一大早, 黄钧、刘为、赵恒三人就乖乖地站在议事厅里,等着楚霁的到来。
昨晚那么大的动静,又是抄钱大人的家, 又是下马大人的狱的,他们怎么可能没收到消息。据说楚大人先是端了落霞山山匪,后又拿下了东郊大营, 最后亲自到马大人的府上,拎小鸡仔似的给马大人拎了出来。这样一来,整个沧州,就完完全全地捏在楚大人的手里了。
他们哪里还敢有什么别的心思?
楚霁一进了议事厅, 就见到这三人的面上有一种格外的乖巧,一个个和木头桩子似的。轻声一笑,楚霁便径自坐在了上首。
见三人随着他的一声轻笑都不禁哆嗦了一下, 楚霁痛心地开了口:“本官没想到, 钱大人和马大人,竟然能做出如此谋逆之事,真是让本官心甚痛之。”
三人能在钱、马二人手上,安然无恙多年,听话是一方面, 同时也都是心思通透的。一听楚霁这话, 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楚大人这是在逼着他们表态呢!
“大人所言甚是!钱佑才和马元恺二人, 意图谋反,下官等都有目共睹。”
楚霁很满意三人的识趣。
“那便给圣上, 呈上奏折吧。”形式总还是要走的。楚霁之所以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一是三千人对两万人,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二是, 他不能直接引私兵入城,否则被有心之人告发,谋反的罪名就会落在他头上。他还想在沧州多过几年安生的日子,慢慢地把沧州发展起来。
待楚霁走后,三人才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想到,楚霁竟然对他们三人没做任何的处置!楚大人果然和钱、马二人不同,心怀仁厚,看来以后只要在楚大人手底下好好办事,应当是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了。
楚霁回到州牧府,坐在书房里,突然纪安来通报,杨佑带着张阿婆母女求见。楚霁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
张阿婆就是那日状告钱生的人,她是杨佑在沧州废了不小功夫才找到的。杨佑找到她时,她的小女儿已经孤身一人进了钱家当舞姬,准备找准时机,就与钱生同归于尽。好在杨佑及时找到了她们,劝说她们配合楚霁的计划。
张阿婆母女一见到楚霁,就跪在地上叩头。
“若不是大人早有准备,伪造了一封血书,又让小女偷出钱生的衣裳,民妇一家怎么有报仇雪恨的一天!”
“大人替小女子一家做了主,小女子愿为大人做牛做马,侍奉左右。”
楚霁摇了摇头,让纪安和杨佑赶紧将人扶起来。
“本官身为沧州父母官,为百姓做主本就是天经地义,并不求什么回报。但本官倒是有一事,想问问张阿婆愿不愿意。”
张阿婆一听,连忙就要跪下,好在杨佑站在一旁扶住了她。她说道:“大人的事情,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民妇一定答应。”
楚霁笑着说:“没有那么严重。本官听说你为了提高织布的效率,可是发明了不少实用的小物件儿。本官有意在沧州城内开办一个纺织厂,专招女工,让各家各户也能多个进项。若是您愿意将您的发明和手艺倾囊相授,本官必以上宾之礼相待。”
楚霁从来都不会小瞧任何一个人,更何况,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他本来也没想起来什么纺纱织布的事情,还是那天在街上听人议论张阿婆是织布的好手,才想起来纺车和织布机的妙用来。后来安排杨佑一调查,才发现张阿婆还是个爱搞发明的!楚霁最需要的,就是这样能提高生产力的人才了,这才起了招揽之心。
张阿婆听楚大人说起她家中那些自己曾经瞎捣鼓的小东西,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有啥不愿意的,也就是大人不嫌弃我们这些乡野村妇的手艺。那都是我自己在家胡乱造的,我家那老头子也乐意让我折腾。但是没想到,还真是让我织布的时候比旁人快多了。”
楚霁一听张阿婆愿意,当即高兴地说道:“那本官就任命你为纺织厂的管事。张阿妹做你的副手。”
张阿婆听到这话便是一惊:“使不得,使不得!这可别是个什么官儿吧!”
楚霁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什么官职。但是以后纺织厂里的生产就归你管了!每个月,我发你三两银子,发张阿妹二两银子。
等纺织厂开起来了,你们可得帮我好好地教工人们纺纱织布。”
“是,是,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她们二人都跪拜在地上。她们也没想到,楚大人不仅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们,还给她们发这么多的银子!她们母女加起来就是五两银子,省着点花都够花半年了!
楚霁点了点头,让纪安把她们二人带到客房去。她们在五柳村的屋子早就破败了,楚霁肯定不能让二人回到村子里去。若是和匠人们住在一起,张阿婆母女都是女子,不方便。张阿婆自然是百般推辞,楚霁只得说等纺织厂开起来之后,就可以让她们俩搬到纺织厂单独的宿舍里住了。她们这才同意。
送走了张阿婆母女,楚霁看着杨佑,示意他坐下,随后说道:“此番过后,我想任命你为沧州别驾。”
杨佑刚坐下来,屁股还没能把凳子焐热,就被楚霁的话惊得弹了起来。钱佑才之前就是沧州别驾,在整个沧州之内仅次于州牧,握在手里的都是实打实的权力,是名副其实的实权高官。
杨佑几乎就要答应下来了,这是楚霁对他的信任。可是,话到嘴边,却又突然拐了弯。
“按律例,属下并非孝廉出身,不可担任别驾从事一职。”
楚霁闻言,却笑了起来:“按律例?现在起,我就是这沧州的律例。”
“可是…属下的面容,实在是有碍瞻观,怎可为一州别驾?属下只愿永远做主公幕后的谋士,蒯息亦可担任别驾一职。”杨佑明显是被楚霁的话给打动了,可是仍然心存顾虑。他的脸被大火烧毁了半边,按照大雍的律例,是不允许担任这样的职位的。
楚霁还是头一次知道,他手底下的这位第一谋士,原书中多次让秦纵吃了亏的主儿,居然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卑?但大雍好像确实有此风气,甚至皇帝曾下令面容损毁者,不可被举为孝廉。但皇帝的规矩,在楚霁的地盘上,又算得了什么?
“蒯息我自有安排。你出身官宦世家,更适合做一州的管理者。此次,若不是你提前发现了钱马二人同山匪勾结,我又怎么能提前做好安排呢?若不是你找来赵阿婆状告钱生,我又怎么能够成事呢?若不是你有模仿字迹的本事,我又拿什么证据交给皇帝呢?”
“杨先生大才,又何必因为区区容貌,而妄自菲薄呢?本官的意图,你心知肚明。沧州是我的后盾,只有交给你,我才能放心。”说着,楚霁起身走到杨佑身边,将别驾的印信交到了杨佑手里。
杨佑捧着印信,跪了下来,说道:“即使主公不厌弃杨佑的脸,但总会招致旁人的议论。”
“人言何所畏惧?本官看中的是你的能力,与样貌何干?我只问你一句,想不想做这个沧州别驾?”
当然是想的,主公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大丈夫生于乱世,他又怎么会不想建功立业?杨佑重重一叩头:“佑愿为主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楚霁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说道:“我不要你死而后已。我要的是,尽你所能,造福一方百姓!”
二人这里的谈话刚结束,纪安就一脸激动地来报:“蒯息回来了!”
一听纪安这话,楚霁和杨佑就准备去迎接蒯息。可就在三人要踏出书房的时候,楚霁突然吩咐纪安:“你先去通知蒯民、蒯信,还有秦纵和姜木。今晚咱们好好地聚一聚,给蒯息接风洗尘!”
“是!”纪安领命,欢快地就走了。
留下的杨佑一脸疑惑地看着楚霁。楚霁此时支走纪安,定然是有话要和他说。
楚霁组织了一下语言,郑重地对杨佑说:“你不愿领沧州别驾,是怕我遭致他人议论。你不愿接受姜木的一片真心,是否也源于此?”
“我重用你,并不在意你的容貌如何,只在意你的能力是否足够。姜木钦慕于你,只在意你是否会回应他的真心,亦与容貌无关。
说完,楚霁拿出一个瓷瓶放到杨佑手中,摇着头走了。这年头,当个好主公还真是不容易。他就说嘛,杨佑一直以来的种种表现,也不像是对姜木全然无意的。不然,他也不会想着要撮合两人。今日一番交谈,倒是让他福至心灵,猜出些症结所在。
杨佑听完楚霁的话,定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瓷瓶。这三年来,姜木每年夏天都会给他准备这样的一瓶药。他的脸曾经被火烧过,就留下了炎症。一到夏天,就会暑热难耐,红痒肿痛。到那时,被烧伤的半边脸,就显得愈发恐怖。只有姜木配的药,能让他好受一些。
他左手攥紧了手心的药瓶,右手轻轻触碰着脸上那半张面具,脑海之中天人交战。
第二十八章
“大人, 蒯息回来了。”州牧府门前,身穿苍色长袍的男子朝着楚霁行礼。这人作书生打扮,长相与蒯民有几分相似, 端的是儒雅非常。但一双透着锐利的眼睛,和腰间佩戴的白玉算盘坠饰,透露出他远非一般书生那样简单。
楚霁一把扶起蒯息, 颇为感慨地看着自己的大管家蒯息。蒯息是他见过的最有悟性、最为精明的商人。当初卖香皂时,自己不过是和他稍稍解释了一下何为饥饿营销,再后来,蒯息居然就能搞出拍卖行这种东西。
正是因为蒯息是天生的商人, 天生的“黑心”,所以楚霁不仅仅将其视作下属,也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好友之感。
蒯息回来了, 却不只是他一个人。与他同行的, 还有楚霁手底下部分田庄的庄头。他们一早就接到了蒯息的消息,将自己管辖的田庄上出产的猪、牛、羊陆陆续续运到沧州来。这第一趟,当然得他们亲自监工。
“诸位辛苦了。”楚霁面带笑容,说道:“我已让人备好席面,只待各位入席。”
庄头如今将这些牲畜顺利运来, 对楚霁和沧州来说至关重要。如今又是天下将乱的时候, 楚霁自己到沧州的途中就遇见了不少流民和贼匪。庄头们这一路,也实属不易。
安顿好庄头, 楚霁将蒯息带进了书房。
“大哥那里,出海的情况如何?”
蒯息笑着说道:“大人放心。属下离开益州前, 还收到了大少爷的来信, 说是一切顺利。约莫再有一个月,便能回到益州了。”
楚霁点点头。他原本是不愿大哥亲自出海的, 毕竟漂洋过海不是什么易事,即使是楚霁本来生活的时代,海上事故也时常发生。但大哥异常坚持,说这是楚家第一次出海经商,又带了大批的琉璃和瓷器,他必须亲自盯着。
楚霁知道,大哥是为了楚家,也为了他。因为担心原书中楚家的悲剧再重演,也担心自己的行为不能得到大哥二哥的支持,楚霁一早就向大哥二哥细细分析了局势。
楚家能成为皇商,历代家主都是脑子清醒又有野心的。楚霁只是稍稍一说,楚家大哥就当即明白过来。在见识过楚霁的赚钱能力之后,原本就是宠弟狂魔的楚家大哥和二哥,便再也不怀疑自家原本纨绔的弟弟了,反而对于楚霁的一切决定,都无条件支持。
现如今听蒯息说一切顺利,楚霁也松了一口气。随即,他又问道:“沁叶城情况如何?”
蒯息皱着眉,满眼悲痛地摇了摇头:“白骨露野,流血漂橹,十万秦家军无一生还。如今沁叶城被划归云州管辖,云州牧本应该派人到沁叶城上任太守。可是,竟无一人敢领太守一职。现如今,原本的沁叶城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已然与鬼城无异。”
楚霁叹了一口气,心思转了又转,他能不能把沁叶城要来呢?但中间到底还隔着云州和胶州。
这个想法终究还是被楚霁先按捺下来,又问道:“秦屹将军的尸骨找到了吗?”
蒯息点点头:“兄弟们找了几圈,终于在一堆尸骨的中央,找到了被护在中间的秦元帅的尸骨。按照大人的吩咐,已经将秦元帅的尸骨安葬。又将其他士兵的尸骨焚烧掩埋,以防污染水源,出现疫病。”
原书中有提过,沁叶城中,死去的秦家军将士的尸骨腐烂,污染了城中水源,一路流向云州。终于在第二年夏天,也就是宏光七年,导致了云州大规模的瘟疫。
当时已被起义军攻破盛京城门的赵协,早就灰溜溜地逃到蜀中,哪里还有心思管云州的瘟疫?是以,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属下回城途中,还遇见了大批的流民。奇怪的是,他们当中有一部分,竟是正往沧州赶来。”蒯息汇报完了沁叶城的情况,又担忧地说出了自己这一路见闻。他早已知晓,大人为了秦小将军,得罪了大将军阿史那钜和大司农贾业成。他就怕,这是二人使出来的阴招。
楚霁却笑道:“是我让他们来的。”
蒯息的眉头骤然就松开了,问:“看来大人是早有安排?”
“沧州现在正是缺人口的时候。我决定吸纳流民进城,愿意参军的参军,愿意种田的种田。我还打算在沧州城内开办一些工厂,招募工人,这样老弱妇孺都能参与进来,扩大生产。”
明年春末夏初,蔡旷就要起义攻打盛京了,队伍之中多数是无家可归的流民。与其把人拱手让给蔡旷,不如便宜自己。
吸纳流民这事,别的州牧之所以不敢做,是因为手中钱粮不够。但楚霁手握天下钱庄,又曾任掌管天下粮仓的太仓令。对他来说,钱粮,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
况且,楚霁又不是把钱洒在地上让沧州百姓去捡,那样只会造成通货膨胀。开办工厂和兴建工程,进行以工代赈,提高生产力,是最好的让沧州百姓手中留有余钱的方法。百姓手中有钱了,沧州的库房里才能有钱。
蒯息听了楚霁的打算,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替大人打理生意多年,可以说是最清楚大人身家的人。吸收流民进城,别人做不到,但大人一定可以。这些流民,进了沧州,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蒯息目光炙热,拱手道:“开办工厂一事,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楚霁却摇了摇头:“不,你有更重要的事。”
“盐场。”
蒯息显然是这这两个字震慑住了,愣在原地,沉默半晌,郑重道:“是。”
如今天下将乱,国将不国,民不聊生,大人心中有壮志如鸿鹄。他不似两个弟弟那般,武艺卓绝,可以成为大人征战天下的利刃。但他也可以尽他所能,成为值得大人信赖的后盾。
士为知己者死。从在旗峰山上,他看见眼前这个满身清贵、侃侃而谈的青年时,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如今,竟然已经过去三年了。可留在他心中的那一抹倩影,不曾有分毫黯淡,反而光华愈盛。
适时,纪安来报,说接风宴已经摆好了。
楚霁恍然惊觉,都已经是日暮时分了。蒯息一回来,他就把人拉进了书房谈公事,连水都没让人喝上一口。
“走吧。今日是我的不是,席间我自罚酒水,向你赔礼。”楚霁一边笑着,一边将蒯息引去宴客厅。
“大人所酿的葡萄酒,属下可是垂涎多时了。”蒯息也笑道。
二人到宴客厅时,众人都已经等候多时,就等着楚霁和蒯息入席了。
蒯民和蒯信早就等得有些着急了,尤其是蒯信。若不是听纪安说,大人正在和大哥商议要事,他早就冲到书房去了。
蒯息倒是没理睬两个弟弟,而是先看向了秦纵。他当然听闻过这位名动天下的秦家少帅,所以在大人为了救出秦纵,放弃玻璃生意的时候,蒯息没有发表出任何的反对意见。他分得清轻重,虽然玻璃生意的大好前景就在眼前,但是远不如这位秦家少帅来得重要。
但之前大人前往落霞山时,竟然只带了秦纵随扈左右,实在是太过冒险!对这位敌国少帅,太过信任!若是,秦纵只是假意归顺;若是,万一有什么闪失……蒯息不敢想。
秦纵也在正大光明地打量着这位众人口中的楚霁的大管家。目光清正,不失敏锐,仪容清正,君子端方。楚霁对这个人,好像很是看重?
二人目光相汇时,都礼貌而疏离地一点头。眼神之中,竟好似有火光闪过。
很快,众人寒暄结束,楚霁也给秦纵和蒯信做了相互的介绍。
这场接风宴的主角是蒯息。是以,楚霁坐在主位,右手边便是蒯息。他又想着,秦纵不像这里的其他人一样,一早就是与蒯息相熟的,便让秦纵坐在自己的左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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