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酒喝了头疼
老皇帝刚翻了两页,竟是连饭都不吃了。
又一个痴迷的。
祁秋年骄傲摊手,没办法,他华夏历史上就是出了这么多牛逼的诗词巨佬。
留下的传世之作那是不知凡几,三天三夜都读不完的那种。
不过老皇帝也没真的一直坐着看书,没一会儿,他就把书给揣身上了。
祁秋年:“……”
晏云澈:“……”
老皇帝也八风不动,他就要了臣子的一本诗集,有什么问题吗?
祁秋年差点儿没忍住想翻白眼,不过他还是知道轻重的。
“老爷,我家里还有几本诗集,等我重新复印一本,再一同给您送到家里去。”
老皇帝嗯了一声,也没说要把手里这本还回来的意思,反而岔开了话题。
“听说你在工厂开了一间学堂?”
祁秋年心里咯噔一声,旋即又释然了。
老皇帝耳目众多,知道这个消息也不奇怪,但是今天特意说起,那就不对劲了。
祁秋年试探性地,“老爷,孔圣人言,有教无类,我也只是想让孩子们都能识几个字,不至于以后当个睁眼瞎,连契书都看不懂。”
就像去年城外赈灾,不少富人权贵都在城外招工,绝大多数都是好心,想帮一帮灾民,但也总有人想趁此作恶。
明明是卖身契,却哄骗不识字的百姓那是做工的契约,百姓不识字,按了手印,这契书就成了。
后来还是那百姓性子烈,闹起来了,恰好被路过的大源看见,借着他侯爷的名头,那户人家不敢得罪他,这才让那雇主撕毁了卖身契,还了人家一个自由。
此后,他还特意找了识字的人留守在城外,专门帮忙看各种契书。
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云里雾里地就把自己给卖了呢。
老皇帝也不说什么,他这一生都没接触过不识字的女子,哪怕是宫里伺候的宫女,也都是识字的。
他可也知道,寻常百姓想要识字,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像祁秋年这种开办学堂,还免费让孩子入学的,又是收女学生的,天底下,怕只有他一人了。
过了一会儿,老皇帝才开口。
“小侯爷不妨说一说,底层百姓读书的好处。”
祁秋年眼珠子转得飞快,这时代,真要说最底层的百姓读书能有多大的好处,那也不尽然,只是寻常识得几个字,除了不做睁眼瞎,或许对他的人生也不会有太大的帮助。
因为只是识字的话,在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依旧还是有很多他们永远无法触及到的层面。
能够以此改变自己人生的,那是凤毛麟角。
他正色,“陛下,寻常人读书,兴许不能封侯拜相为官作宰,不能光耀门楣,也不能让他们腰缠万贯,但却可以医愚。”
愚昧,愚蠢,愚钝。
底层的百姓,他们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人生,到合适的年纪,娶个媳妇儿,嫁个好郎君,隔年再生个孩子。
最好三年抱两,然后再把孩子拉扯长大,然后又重复他们的人生。
他们日日伺候田地里的庄稼,祈求老天今年能风调雨顺,祈求今年的收成能好一些,祈求家人无病无灾。
可若是识字了,读了书,或许就会有不同。
擅长种田的老叟,可以将自己几十年的种田经验记录下来,流传给后人,后人吸取经验,一代又一代,改进前人经验,这种地也能变成一门学问。
擅长带孩子的妇人,可以将自己的经验写下来,避免新媳妇儿奶孩子的时候走弯路。
擅长刺绣的姑娘,也能把自己的刺绣的方式记录下来,即便是不开班授课,也不传给后代,后人若是意外发现此记录刺绣的书册,也能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位刺绣高手。
......
诸如此类。
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这便是可以燎原的星火。
即便是现在的世家,现在的贵族,往前再数几代,又有多少人是生来就是尊贵的呢?
就说老皇帝,祖上还只是清贫的和尚呢。
祁秋年诚心问老皇帝,“陛下,若是有一位老农,他能将原本只能亩产两石的庄稼,增产到五石,甚至更多,您会愿意给他一个小官儿做吗?”
说得这么多,老皇帝又是叹息,又是欣慰。
这医愚,谈何容易。
“你可知,底层的百姓,想要读书识字该有多难。”
普通农家,若是想要供养一位学子读书识字考科举,几乎要举全族之力,大家都是勒紧裤腰带,等着他们供养的学子能带着他们改换门庭。
但这些农家子,即便是侥幸考中进士,也很难在官场上有所建树。
而阻拦他们读书识字,建功立业的,不止是金钱,是见识,是人脉,是无数看似不沾边的其他因素。
他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这样的例子,见识过太多了。
男子读书,尚且如此,但还有一线希望,再不济,还能退而求其次,去做个账房,文书,小吏等等。
而女子读书,又能有多少益处呢?她们以后又能干什么呢?富贵人家的女子会识字算数,嫁了人,尚且也只能做一些管家的事儿,负责记录家庭开支。
穷人的姑娘,即便是识字了,除了在婚事上,或许有机会高嫁,短时间内看不到任何更好的结局。
天底下,偶有传出哪家女子是才女,可这毕竟只是少数,且都是出自书香门第,富贵人家。
“我知,正因为我知,才想着多做一些,而且,我也不要求他们都能学成文豪大儒。”祁秋年也笑着调侃,“他们学会了识字算数,等将来成了婚,生了孩子,即便是没有钱送孩子去读书,他们自己也能教最基础的识字算数。”
一代一代传承下去,会读书识字的人,那不就越来越多了吗?
至于女子读了书能做什么,这个时代的限制确实太大了,市面上就没多少女子能做的工作,而且少有的那些工作,大多根本也不需要识字。
比如说,织女,胭脂铺的售货员,浆洗衣裳的杂活儿,即便是你识字,也不会多给你几文钱的工钱。
但总要慢慢来的,时代是在进步的。
或许某一天,某个商铺,也愿意尝试招收女账房,女掌柜,或者有女先生开办女子学堂呢?
一旦给了她们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人们就会发现,女子也不比男子差嘛。
“陛下,您再想想,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画面。”
老皇帝叹息着摇头,“你啊你。”
真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是离经叛道,但从长远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出发点。
“你这食之禅都能分男客区和女客区,为何学堂不能分一分?”
这话,让祁秋年的心落到肚子里去了,显然,老皇帝虽然不看好,但他的态度是不反对的。
祁秋年回答:“本来都是些孩子,哪有那么多避讳来避讳去的。”
他又回过头,看着承安,“像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性别意识建立的时候,而恰好在这个时候,更要教会他们正确的与异性相处的方式。”
老皇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也是新鲜,要如何相处才是正确的,你且说说看。”
“尊重彼此,这是最简单直白的道理,男人,女人,都是人,生来本是平等的,只因为男子的力气大一些,体格壮硕一些,难不成就要处处高女子一头吗?女子也有她们所擅长,而男子办不到的事情,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做到互相尊重,才是正确的相处之道。”
至于男女大防,只要做到落落大方,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而那些三从四德,给女子戴上枷锁的,不还是男人吗?
这话对古代人来说,有些强词夺理,甚至是离经叛道的了,若是被某些酸腐听到,必然又要指着他鼻子骂个三天三夜了。
不过祁秋年无所畏惧,他现在就一个小学堂,几十个学生,女学生的占比还少一些,也掀不起大风浪。
但老皇帝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吃过饭,又看了一会儿热闹,然后揣着晏云澈那本诗集就回宫了。
祁秋年叹息,又有些高兴,“只要陛下不反对我开这个男女混合的学堂,那就够了。”
其他的,他这不是正在下棋嘛,布局都搭建好了,就等对方落子了。
接下来,每天祁秋年都会出一副新的对联。
画上荷花和尚画。
天若有情天亦老。
寂寞寒窗空守寡。
……
不一定都是很难的,也可能是很有趣的,每天也有不同的奖品,可能是一面镜子,可能是免费拍一张全家福,也可能是一件玻璃艺术品等等。
其他的商家,酒楼,茶馆,书画舫,甚至是青楼,全都争相效仿。
直接在京城里掀起了一阵对对子的热潮,甚至是接诗,改诗的风潮。
还真别说,这些学子各显神通,让整个京城都笼罩着浓厚的学习氛围。
而祁秋年的食之禅,那是最火爆的,每天都是人满为患,天亮刚开门,里头就坐满了,不等到打烊,他们是不会离开的。
因为他除了这些对子,还有每日两首经典诗词。
且都是一男一女的作品。
不拘是李清照和李白的作品。
上官婉儿,蔡文姬,鱼玄机,谢道韫……都是华夏史上的著名女诗人。
她们也曾留下过脍炙人口的作品,每每张贴出来,都能让一众惊叹不已。
男诗人这边的选择确实要多一些,诗仙李太白,诗圣杜甫,诗魔白居易,诗佛王维,诗鬼李贺……
随便选几篇,都能吊打这些书生。
哪怕是当朝大儒,也挑不出毛病来。
虽然祁秋年说了以后会将这些诗词刊定成册,但现在,他们只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抄写记录下来,这才是王道。
每个来食之禅的顾客,身上都随身携带着纸笔。
或是摘抄食之禅的诗词,或是现场与三五友人作文章策论,写诗词歌赋,甚至是讲一讲特殊的故事,或者自己在学习上有什么心得。
大家彼此交流,互相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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