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彦缡
那么现在,在真正的正统第六纪元的【太阳】已经出世的当下,这些神明原本应该更改自己的站位与态度,就算是不聚拢到他的身边,也理应采取更加中立的态度才对。否则他们的行为都将会被视为“谋逆”,而托纳蒂乌显然并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苏耶尔想,是有什么东西的存在支撑起来了他们的这一种妄念与自信吗?总不可能真的是脑子一抽遗忘掉了【太阳】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因而无知者无畏了吧。
托纳蒂乌看起来倒是并不因此而感到意外。
“苏耶尔。”他说,“我比以往的任何一位【太阳】在任的时间都要久。”
当然,这其中一个非常主要的原因是由于苏耶尔原本所在的那一颗蛋的久不诞生……但是无论如何,事实就是,托纳蒂乌在任的时间意外的漫长,甚至是在这个过程当中,不少神明都精力了一次乃至于是更多次的换代。
漫长的时间能够让那个当初从怪物之巢里面所刚刚走出来的、都仿佛长满了由鲜血所凝结而成的荆棘一样的少年,逐渐的一点一点的雕琢出如今这个温和的【太阳】与长者,也能够让年轻的神明遗忘掉,托纳蒂乌究竟是如何一点一点的巩固起自己的统治权的。
从第四太阳纪到第五太阳纪,并不能够算是一次完整的、彻头彻尾的换血——因为第五太阳纪当中的很多东西都是直接承继了第四纪,而不像是以往的那些纪元一样,几乎是一次整个世界的重塑。
于是,从第四纪延续到第五纪的神明们未曾真正的见过托纳蒂乌全力的施展自己的伟力,他们对【太阳】的存在仅有概念,但或许缺乏由鲜血所积累下来的尊敬与畏惧……这也是在托纳蒂乌的任期当中屡屡会出现一些“意图反叛”的情况的原因。
无论是几十万年之前来自邪神的那一次挑衅与反叛也好,还是如今,正神之中也有部分的群体生出了不臣之心也好……倘若托纳蒂乌拿出了自己当初在怪物巢穴当中的杀戮的态度,大抵事情会有不一样的发展,至少神明们会战战兢兢的围拢在他的统治下,迫于武力而不敢多说一句话。
“苏耶尔,你也已经见过那个时间线上的我。”托纳蒂乌说,“在成为【太阳】,被诸神所发现并且带回天之上之前,我真正在怪物巢穴当中度过的时间是三万年。”
即便是对于当时的第四纪的、已经成年,完全能够掌握并且发挥出自己的力量的神明们来说,要在怪物之巢当中待上如此漫长的时间也是一种不小的压力与考验——更何况是对于一位刚刚诞生,或许连对这个世界的基础认知和常识都欠奉的、新生的幼年神明。
而这个托纳蒂乌的身边,当然更不可能有一个“苏耶尔”从天而降,陪伴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走过怪物之巢当中的那些残忍而又血腥的时光。
所以,哪怕是现在的托纳蒂乌回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他都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当年那个刚刚从怪物之巢当中爬出来的孩子与其说说是“神明”,不如说是一个拥有了神明一般强大的力量的、可怖而又不通人性的怪物。
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简单”的不可思议,同时只需要遵循唯一的一条规则就能够去简单明了的将一切都裁定和判断。
——弱肉强食,仅此而已。
但是,这样的“规则”与“做法”或许在怪物之巢当中确实是使用的,但它显然并不在地面上也同样适用。
沾染着浑身的血污,露出了非常恐怖的眼神被送到了梅利奥托面前的,下一个纪元的【太阳】,就是这般的模样。
为了能够教导好托纳蒂乌,梅利奥托不得不为此而付出了极大的心神。但是那是个孩子的性格也好,固有的认知也罢,早已经在数万年的杀戮当中彻底的定型,并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够改变的事情。
而梅利奥托显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去一点一点的帮助长歪了的小树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与模样。为了能够迎接来一个姑且还算是“和平”与“正常”的第五纪元,他最后只能够简单粗暴的同托纳蒂乌做下了约定。
“在你真正的学会和理解应该如何成为【太阳】之前,就按照我那样去做吧。”梅利奥托说,“哪怕仅仅只是模仿,根本不明白其中所代表的含义也好……托纳蒂乌,请你像是我所做过的一切那样,去对待和管理这个世界吧。”
作为将托纳蒂乌迎接回天之上、给予了他第一份能够感知到的温暖与善意的存在,托纳蒂乌不理解他的意思,但是愿意按照梅利奥托所请求和嘱托的那样去做。
他将那个过去的自己藏了起来,学着做一个宽容的、仁慈的、大度的神明,只在很少很少的——比如邪神反叛的时候——露出了一二的本性。
等到时间久了,他终于开始明白了这世间的道理,明白了我当年来自梅利奥托的诸多教导当中的深意,但是他也已经习惯了像是梅利奥托一样的去处事和待人。
曾经的“怪物”为自己披上了金色的羽衣,佯装自己是天上的神鸟,再不被窥见其下的那一种涌动的狰狞与暗潮。
不过如今,为了自己心爱的孩子……
托纳蒂乌想,他倒是也不介意,撕开那一层华美的外表,重新做一次刽子手。
嗯,只是希望不要吓到苏耶尔就好了。
第176章 敲钟(九)
对于如索卡这样的、忠心耿耿的跟随在托纳蒂乌身边的神明们来说,后者的出现简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因为那代表着原本的所有的劣势都能够在一瞬间被全部扭转,如今双方之间的攻守瞬间逆位。
索卡先前会那样兴高采烈、近乎是雀跃的离开,就连脚下的步伐都隐隐带上了一些蹦跳的意味,就是因为少年已经料想到了托纳蒂乌的出现将会给那些原本站在对立面的神明们带去怎样的震慑。
作为托纳蒂乌的传令官,在极短的时间内向所有的神明传达托纳蒂乌的旨意与命令原本就是索卡的本职。因此,托纳蒂乌重新出现的消息很快便如同飓风那样的在整个天之上都传开了。
很难说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诸神们的心中究竟都抱有着一种怎样的想法,但至少面上他们都应该为了托纳蒂乌的回归而庆祝和感到欣喜。
——当然,也没有人能够拒绝来自托纳蒂乌的要求。他们理应立刻赶去太阳神的神宫前等待对方的召见,以及之后的会面。
于是,一场十分紧急的临时会议在天之上的最边际、在那唯一的、无法被【太阳】所探知和照耀到的灰雾行宫当中召开了。
“他回来的,远比我们最开始的预想要快很多。”银瞳的女神轻声说,灰色的发尾末端像是染着一层并不明显的紫意,发间戴着金枝构筑而出的冠冕。
“哎呀哎呀,这下可就非常糟糕了。”拥有着甜蜜而又暧昧的玫瑰色眼眸,面容雌雄莫辨分不清楚性别的爱欲之神把玩着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一串手镯,发出了一声轻笑——仅只是从这笑来看的话,倒是看不出他有多么的为此感到苦恼的模样。
“如果我们尊敬的【太阳】早回来一些,或者是晚回来一些,局面都远比现在要来的好收拾和处理许多。”爱欲之神摇着头叹息,“他怎么偏偏就挑选了一个这样的时候呢?”
更早一些的话,他们针对托纳蒂乌的一切行动都尚且还没有展开,想要收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以那位神明宽和的性格,就算是发现了一些来不及完全抹除的痕迹,也只会对此视而不见。
而若是再晚上一些,他们所有的部署与设局则全部都已经达成,就算是托纳蒂乌出现也已经无法对既定的结局做出什么更改和影响。
可是偏偏对方却卡在了这个最要命的正中间,收手已然来不及,可他们如今所积蓄起来的力量,显然也并没有达到能够同托纳蒂乌直接打擂台的程度。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副即将要大难临头的模样。
然而分明是身处于这样危险的、肉眼可见的未来并不明朗的环境当中,爱欲之神的面上却并不见多少惊惶亦或者是忧愁的神色——他甚至是尤能够笑出声来,仿佛这些在他那里都并算不得什么大事。
“哎呀,诸位,现在可怎么办呢?”爱欲之神的语气听上去非常的轻松,“虽然如今天之上的神明们经历过了不止一次的换代,但是我想诸位应该都还记得我们尊贵的【太阳】当初提枪横走邪神之里的那一幕……”
“焉知今日,昔年邪神的换代,不会也落在你我的身上?”
这一番话说的,仿佛他是站在托纳蒂乌的那一边的忠诚的讨伐者,而不是手中高举旗帜的反叛者一样。
“【爱欲】。”浑身上下都金灿灿的、如同那永远都不会被人拒绝的、永远都会被追捧的金币一样的财富之神开口,他的声音里面有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但是并不会惹人厌烦的轻慢,就像是一只足够骄矜的猫,“这可不是一个有趣的玩笑。”
“别担心,别担心。”爱欲之神轻快的开口,“只要有【冥日】在,我们都不会有事。”
“我反倒是希望我们尊敬的【太阳】能够当真在一怒之下,为你我带来那雷霆之怒才好……毕竟那原本也是我们的计划的核心,也能够让最终的开幕更早的到来。”
“说起来,【冥日】呢?”【医药】之神开口询问,“自从神选之日后,再没有见他出现过。”
不如说,这一次的神选之日简直是爆了一个惊天大雷。无论是身为备胎的【冥日】修洛埃尔也好,还是作为下一个纪元的【太阳】的苏耶尔也好,全部都没有从神选之日当中回来,这几乎是在变相的宣告,足以开启第六纪元的两把“钥匙”全都遗失,世界的未来将何去何从,没有谁能够给出一个准数。
这或许也是几位神明决心动手的原因,既然未来反正也没有保障,不如抓住这个机会试一试……万一呢?
而和这相比的话,在亡灵之海下所潜藏的那拥有足够和神明所匹敌的力量、但是以往从未见过,甚至是从未听闻过的、长相奇异的存在,似乎都显的不是那么的重要了——至少现在的亡灵之海也好,还是北境也好,在观测当中全部都是一片的平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虽然说在亡灵之海下为什么能有这样的存在潜藏着,其来历为何、目的又为何……这些每一个都是不能够被忽略的问题;但是在托纳蒂乌不在的当下,仅仅只从晨曦之神波西曼那只言片语的描述当中并不足以让未曾亲身的体验和感受过的诸神意识到,这是一件怎样值得重视的事情。
它的优先级自然而然的被置后了。
【财富】之神心不在焉的抛接着自己手中的那一枚光泽锃亮的金币,“直到现在为止,【冥日】都并没有联系过我们,也没有在任何的地方发现【冥日】。”
“不过他的权柄尚未产生变化亦或者是消散,说明他并未陨落,或许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被暂时限制住,不能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也无法保持联络和通讯……没有关系,这并不影响整体大局。”
实际上,这一种猜测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只不过不会有谁料想到的是,修洛埃尔现在是在北境的海水下泡罐头……就是了。
“好了诸位,再继续耽搁下去的话,怕不是我们在【太阳】那里连最后的申辩机会都没有了。”爱欲之神拍了拍手,“既然我等心头都已经明悟之后将要发生的一切以及这当中的变化,那么现在也是时候出发了。”
“出发去面见……我们的太阳。”
于是围着桌子与会的几位神明也都陆续的起了身,没有谁注意到,原本同样参与了这一次会议的、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的丰饶女神流露出了有些焦躁的模样,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她本该是金绿色的眼瞳当中有一闪而过的浅淡的紫色,而在那被白纱所覆盖的隆起的胸脯上,也隐约的有银紫色的流光闪烁过片刻的光泽。
而几乎是在她的身上产生这样的变化的同时,远在天之上的苏耶尔也接到了来自希琳娜的祈祷。
【母神……我有事情要向您汇报……】
作为0阶的、已经足以被称为伪神的神眷者,希琳娜同苏耶尔之间的联系是远超其他存在的紧密,完全能够支撑她像是这样直接以祷告的形式就将自己想要传达的内容告知给苏耶尔,而不必像是其他的神眷者那样还要准备复杂的仪式、祭品、法阵,并且最后赌一波神明是否愿意搭理自己。
【我的孩子,你尽可以大胆的发言。】
如同浓稠的、能够将人全部的都包裹入其中的黑暗,带有着轻易无法用言语去描述和形容的包容与宁静的声音给予了希琳娜回应。
然而,苏耶尔就听到了从希琳娜那边传来的声音。
【蒙您的力量的恩荣与庇佑,我成功的混入了诸神之中,并且探听到了他们的计划……】
【母神,我想要将这个机会献给您。】
【您想要……接管这个世界,成为下一个纪元的主人吗?】
第177章 敲钟(十)
苏耶尔花费了非常大的努力,才让自己面上的表情不至于变的太过于扭曲和狰狞。——至少不能够到会被托纳蒂乌给注意到的程度。
希琳娜这是在做什么?怎么都和【太阳】扯上关系了?
苏耶尔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在追剧的时候一不小心错过了中间的好几十集,眼睛一闭一睁被突入送到了大结局一样。
只不过是去第四纪走了一遭,怎么一切突然都变成了看不懂的模样……
苏耶尔的心底这样感叹着,但是在同希琳娜联系的时候却是半点情绪都不漏。
【不必了。】
【我对那个位置,并没有什么兴趣。】
希琳娜觉得有些可惜,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将那个位置送给自己亲爱的母神的。
莎布.尼古拉丝作为堕落的丰饶地母神,和丰饶之神之间原本就拥有着许多的权柄的重叠之处。同一个时空当中,相同权柄上的神明只能够存在一位,哪怕是作为【太阳】的托纳蒂乌都不得不遵循这一条规则行事。
所以,莎布.尼古拉丝和希琳娜之间,其实并不能够共存……但是因为莎布.尼古拉丝的能力并不是可以直接的作用于战斗的,所以尽管祂是一位五星的存在,苏耶尔平日里也并不常去使用,自然就更没有发现这一点。
只是苏耶尔可以因为拥有很多力量的选择,而能够将黑山羊之母当做是备用选项;身在这一条途径上的希琳娜,显然只能够在这一条路上前进,没有退后或者改走的选择。
也好在,因为莎布.尼古拉丝终究并非是此世的神明,而是外来的生灵,再加上丰饶之神在此之前,自身的权柄中曾经被拿出了一小部分作为给托纳蒂乌的赔礼——那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按理来说对于丰饶之神本不该产生什么影响的,不需要太久的时间就能够重新弥合填补——只是一切都恰好发生在这一点时间之前。
这种种的巧合混杂在一起,每一个原本都应该是很微小的点连接,最终引导乐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
丰饶之神确实有数次似乎隐约的察觉到了违和感。
但是每当她想要顺着这种违和感寻找下去的时候,就往往会在这一步丢失掉全部的线索。丰饶之神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张虚无的网当中,她既看不到网的边际,也碰触不到网的中心,又谈何挣脱这一张网的束缚与包裹,从其中离开。
而和丰饶之神不同,希琳娜拥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她从一开始就并不在这一张网当中,而是站在了网的外侧进行观察与评估,因此也就更能够从容的寻找到一个适合的切入点。
然后,她就可以像是一抹游鱼那样的自如而又不被注意到的滑入进去,潜伏着,最后在一个最好的时机展开迅疾有如雷霆一般的进攻,彻底的将那一张悬挂在网上的猎物捕食吞吃入自己的腹中。
如果是以前的希琳娜的话或许还无法完美的做到这一点,尽管表现的像是一只具有进攻性的、富有力量感、美感与威慑力的母豹子,但是说到底也还只是一个在象牙塔里面的学生而已。哪怕已经拥有了一些远超自己的同辈者的能力与眼界,终归也还是有所限制。
可现在当然就完全不一样了。
少女被迫从象牙白塔当中离开,在极短的时间内拥有了数倍于以往的成长。更何况她如今已经不是孑然一人,她已经成为了他人的保护者,在她的身上所被担负着的还有更多的、【黑山羊密教】当中的那些女性与孩子的性命。
人类诚然并不如同神明那样拥有足够漫长、足够悠久的寿命与时光。
但或许正是世界处于对此的平衡与补偿,人类这一短生种,却拥有着非比寻常的成长的速度。
——就比如,在希琳娜的漫长的不懈努力之下,这曾经是凡人、如今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所信仰的神明的存在瑞泰过于特殊,而她又的确舍得下自己,完全的去契合自己所被赋予的这一条途径,让自己成为数不清的黑山羊幼仔的苗床。
在这个世界上,唯有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力量,那么就什么都做不到。
这是少女在那一场变故当中所体会到的最重要的一点。
上一篇:被疯批们觊觎的病弱皇帝
下一篇:茅草屋里捡来的小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