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彦缡
男孩子只是定定的瞅着她,并不应声。
芙卡洁丽想了想,伸出手去自己的口袋里摸了一下——还真的让她给摸出了一颗糖来。
芙卡洁丽并非家中的独女,她还有一个和面前的这个孩子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妹妹。在芙卡洁丽的眼中,那简直是一个小天使,而妹妹显然也非常的爱自己的姐姐,总是会将自己喜欢吃的糖果偷偷塞到芙卡洁丽的包以及口袋当中。
这导致了芙卡洁丽经常能够从自己身上掏出一些糖果来,不过现在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处。
这是即便在伦底纽姆都卖的非常好的糖果,无论是包装、色泽还是味道显然都是对得起价格的一等一的优秀。
丢与哈默尔恩这样的不怎么富裕的十八线小城市来说,当然更是见都没有见过的、只有童话书当中才会出现的东西。
小男孩目不转睛的盯着芙卡洁丽掌心当中的糖果看,从他的眼睛当中能够看出许多的渴望来。
芙卡洁丽的面上露出了一点笑容来,声音当中都带着诱哄的意味在其中:“回答姐姐几个问题,姐姐就把这些糖果送给你,好不好?”
小男孩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
芙卡洁丽的声音放的更低:“那……告诉姐姐,为什么你会被关在这里呀?”
“爸爸妈妈说,要把我藏起来。”小男孩回答她,"不然的话,卡尔就会被花笛手带走。"
芙卡洁丽眉头一跳。
“花笛手是谁?为什么又要将你们带走?”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可能有点过于的难以回答了。但是为了得到那些看起来就非常好吃的糖果,小男孩依旧是搜肠刮肚的挖掘自己的记忆,尽可能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诉给面前这个大姐姐听。
“花笛手是穿着奇怪的衣服的大哥哥,他会抓走老鼠,然后大家就不会生病了!”
童稚的声音在芙卡洁丽的耳边响起,但是对于少女来说却不亚于炸响的惊雷。
“市长和笛手哥哥做下了约定……只要他能够将疾病从哈默尔恩市带离,就可以允诺对方从城市里面带走任何的东西!”
芙卡洁丽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口中都变的干涩了起来,先前的种种疑点,在这一刻全部都像是被线串起来的珍珠那样,全部都连上了。
“那位花笛手提出来想要从这个城市里面带走的报酬……”
芙卡洁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声音可以沙哑到这个程度。
“是像你一样大的孩子,对吗?”
第92章 天堂鸟(五)
对于芙卡洁丽的问题,显然并不是以这个孩子的年龄和所知道的稀少的信息能够回答的。芙卡洁丽虽然有些懊恼,但是也心知能够得到这样多的信息,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了,所以倒是没有太过于失望。
她按照约定将自己手中的糖果全部都塞到了男孩的手中,又想到了什么,急忙问:“对了,小弟弟,我之前一直听到有乐曲声,你知道是哪里传来的吗?”
不过那些先前还能够若有若无的听到的声音自从芙卡洁丽进入了阁楼上之后就不大能够听见了,少女猜测可能是因为阁楼本身比较隔音的缘故。
小男孩非常努力的回忆了一下。
“不是很多时候都能听到的……”他回忆着说,“但是爸爸妈妈好像很不喜欢那个声音?”
“而且自从那个声音第一次出现之后,爸爸妈妈就把我锁在阁楼上面了。”男孩子扁了扁嘴,看起来是非常的不开心、怨念颇深的模样,“我讨厌那个声音!”
好,破案了。
或许在哈默尔恩市内根本见不到孩子,和那种乐声的出现不无关系。
当地人也一定是知道了一些什么,所以才不惜用这样的方式将孩子们都束缚囚困在家里面,把他们好好的藏起来——即便是这样做孩子们并不会理解,甚至还有可能让他们对自己的家人投以怨恨。
只从这一点,似乎都能够隐约的窥见到其下的诸多隐藏的危险。
虽然原本也想过,这一场近乎席卷了整个世界、只有北境才勉强从中幸免的瘟疫必然不会是什么简简单单就能够解决的事情,但是在此之前,芙卡洁丽对这件事情原本的预期只是难以被轻易解决的疾病,在这当中并不应该包含神明的手笔,
——没错,神明。
作为出身于贵族世家、并且家族当中世代都有数位神眷者——其中还包括有神眷等级不低的神眷者家族——的芙卡洁丽,当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件事情之下所隐藏的种种内情。
而以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受到的教育,芙卡洁丽敢起誓,这件事情绝对和神明脱不了干系。
……并且,考虑到这件事情本身所造成的诸多恶劣的影响,芙卡洁丽有理由怀疑,其背后所主使的,应该是一尊邪神。
在明悟了这一点的时候,芙卡洁丽忍不住喉头一噎,但是在感到担忧的同时,却也生出了一些不解来。
最近这一段时间里面,邪神的出现是不是有些过于的频繁了?意外的十分敏锐的少女想。
那放在以往,是多少年都不一定会遇到一次的事情。邪神原本就距离人类的生活极为的遥远,甚至很多人对于邪神的存在只不过是道听途说,根本意识不到那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危害。
然而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起又一起的邪神相关的事件层出不穷的被揭露,让芙卡洁丽只觉得风雨欲来。
她有些焦躁的抿了一下唇,心头若有所思。
自己也很久没有同萨瑞莉娅聚一聚了,等这次来自学院的外派结束之后,她或许应该和萨瑞莉娅预约一个见面的时间聊一聊。
毕竟这样突然爆发出来的种种,简直让人觉得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芙卡洁丽把这样的想法在自己的心头转了一个圈,已经安排好了等自己回到伦底纽姆之后的诸多行程。
今天晚上的探索到此为止,面前的孩子大抵也没有办法提供更多的情报——说实话,可以得到这样多的信息,实际上已经是非常的出乎芙卡洁丽的意料了。
她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男孩的头顶,随后就轻手轻脚的、像是一只无声的猫咪那样,从这间狭小的阁楼当中又退了出去。
芙卡洁丽一步一步的沿着楼梯向下走,先前那将她从睡梦当中所叩醒的乐声又忽而变的清晰了起来。
芙卡洁丽于是停下自己的脚步,侧着耳朵去倾听和细细分辨。
这是……笛子?
房间的隔音并不是多好,因此芙卡洁丽能够清楚的听到隔着墙壁传来的、外面街道上的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隐匿在笛声当中,如同一群又一群的什么东西在飞快的跑动。
它们本身的体型未必很大,但是——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当汇聚在一起的时候,构筑成了某种连地面都在跟着震动的可怕的规模。
芙卡洁丽心下恻然。她思考了片刻之后,关掉了自己手中的灯,随后蹑手蹑脚的来到了一楼,偷偷的将大门打开了一条缝。
借着那一条缝隙,芙卡洁丽偷偷的朝外看了一眼——
她看见了满街的老鼠。
每一只都足有猫一样大,这样许许多多只一起跑动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成片的连贯的黑色乌云,地面都仿佛被带着一起震动。
芙卡洁丽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才勉强没有叫出声来。但是对于从小都养尊处优的长大的贵族少女来说,这未免也有些太过于震撼和无法被接受了!
这些老鼠如同一朵又一朵的漆黑的乌云,亦或者是能够将一切都吞噬下去的看不见尽头的洪流,在街道上非常具有目标性的朝着某个方向奔去。
芙卡洁丽微微的偏了偏头。
如果她没有判断错的话,那边应该就是笛声传来的方向……
芙卡洁丽心下一动,也想要跟着流窜的鼠群一起去看看,它们所奔徙的尽头酒精都有一些什么;然而在她就要从门缝当中无声无息的挤出去的时候,一双手从后面伸了过来,一把就将芙卡洁丽给拽了回去。
芙卡洁丽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叫出声来——好在对方已经极为拥有先见之明的捂住了芙卡洁丽的嘴,将那些声音全部都给捂了回去,这才没有在这样寂静的夜晚惊醒其他人。
在被那一双手给抓住的时候,芙卡洁丽简直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冰凉的;好在,她很快就意识过来了捂住自己嘴的人是谁,停止了原本剧烈的挣扎,以及都已经在掌心蓄势待发的神眷。
苏耶尔牵着芙卡洁丽轻轻的后退,最后掩上了房间的门。
“苏耶尔?你这是要做什么?”芙卡洁丽压低了声音问。
显然,她必须从苏耶尔这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的话这件事情可不能这样轻飘飘的结束。
然而当芙卡洁丽回过头去,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苏耶尔的表情的时候,她有一瞬间噤了声。
——芙卡洁丽从来都没有再苏耶尔的面上,见到过这样的表情。
银发的少年眉眼冷冽如冰,在那一双仿佛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当中像是沉淀着寒霜。
“别过去,芙卡洁丽。”苏耶尔说,“那不是寻常能够去窥探的东西。”
尽管少年人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的平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芙卡洁丽却是从中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威严与恐惧——甚至远比她平日里进入皇宫当中觐见那位帝国唯一的皇帝的威势还要来的更加的深重。
这让她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不敢去反驳,亦或者是说上点什么。
“回去睡吧,芙卡洁丽。”银发的少年注视着她,
而当与那一双晶紫色的眼眸对视的时候,芙卡洁丽不知不觉的眼神都开始变的空茫了起来。
她的思维像是陷入了某种黏着的液体当中,半凝固一样的甚至都不会运转了,脑中唯一的指令只有方才被那一双晶紫色的眼睛烙印在下来的部分。
金发的少女像是一抹幽魂那样晃晃悠悠的离开了,而等到少女醒过来以后,她也将不会再记得今天晚上遇到过苏耶尔的这件事情。
直到芙卡洁丽的身影已经完全的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后,苏耶尔才冷肃着面色,打开了门。
外面的街道上如今已经是空空荡荡,仿佛先前的那浩浩荡荡的老鼠过街从未出现过一样;天上的月亮大如银盘,在非常非常近的地方,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苏耶尔推门走了出去。
倘若只是寻常的邪神的事迹的话,苏耶尔当然没有要阻拦芙卡洁丽的理由;然而这件事情真正棘手的是,苏耶尔从这一座小镇上感受到了某种……过于亲近的力量。
这种“亲近”并非是表面上的任何东西,而是发源于最本质的、灵魂的最深处。
祂们隐隐的和苏耶尔的力量共鸣,苏耶尔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在被影响着沸腾,而系统的卡槽当中,他已经持有的——无论是临时的也好,还是永久解锁的也好——所有的角色卡都开始闪烁,散发出敏感不定、来回切换的光芒。
苏耶尔的手指虚虚的搭在自己的唇上,眼底眸光晦暗。
他怀疑……
在哈默尔恩市背后的始作俑者,并非这个世界本土的神明。
——而是一位,与他同样的、隶属于克系的邪神。
第93章 天堂鸟(六)
尽管阻止了芙卡洁丽前去一探究竟,但是苏耶尔自己倒是非常双标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但是他也实在是拥有着这样的底气——手握莎布.尼古拉丝这位孕育了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的卡牌,只要不是其余两位三柱神亲至,那么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给苏耶尔带来威胁与阻碍。
擅自挑衅地母神的下场,只会是被成群结队的黑山羊幼仔践踏成肉泥,连一丁点的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街道上如今空空荡荡,仿佛先前那地动山摇一般的、老鼠过街的场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只是一个无聊的、荒谬而又可笑的臆想。
天上的月亮大的惊人,亮如银盘;只是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当盯着看的久了之后,居然会让人隐隐的觉得,那一轮月亮似乎都在散发着某种奇妙的、血色的光。
而那些隐约的光间或的落在了苏耶尔的身上,便能够看到,少年的身形伴随着每一次的走动,似乎也都在发生一些奇妙的变化。
黑色的长纱的外袍轻柔的落在了他的身上,有漆黑、坚硬、盘曲有如恶魔一样的角从他银白色的发丝间生长了出来,盘踞在头的两侧。
奇妙的银紫色的纹路在他的脸颊与眉心处被描绘开,看上去像是一副过于艳丽的、充满了某种近乎于攻击性的美的画卷。
苏耶尔想,只要把脸半遮起来,即便是托纳蒂乌站在自己的面前,想来也不一定能够将他认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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