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光韶
他抬眸看向阮行书,阮行书用一只手轻轻托住他的两只手,另一只手伸手去抽了一张干净柔软的纸巾,轻轻的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将上面的水珠吸收干净,纸巾已经吸水饱满,他便扔进垃圾桶,重新取了一张,再温柔细心的将上面残留的水渍全部擦拭干净。
殷译同抬眸,目光不自觉的落在阮行书脸上,他整张脸都藏在光影里,却怎么都掩藏不住那一双温柔的眼睛,里面像是盛满了春水,悠悠荡漾,一直荡到他心里。
“好了。”阮行书将殷译同手上的水珠全部都擦拭干净,轻轻放回到他身前,自己回身再抽了张纸巾将自己手上的水珠擦拭干净,没注意到殷译同的左手轻轻覆在右手上,轻轻摩挲,却怎么都找不回之前那温柔的感觉。
他不由得抬头看向阮行书,却在阮行书擦干净手回头的瞬间收起目光,微微颔首:“多谢。”
“不客气。”阮行书轻声道,来到他身后,将轮椅推了出来,重新将殷译同扶到病床上。
安置好殷译同之后,阮行书打开食盒盛出一碗肉粥,坐在床边舀了一勺喂他:“吃吧。”
殷译同手指动了动,没说什么,只是很乖顺的张开了嘴。
有了早上喂粥的经验,这一次喂食很顺利,而且殷译同比早上多吃了一碗。
“感觉怎么样?”阮行书将碗和勺子收起来,问殷译同。
“不错。”殷译同道。
“还剩不少,回头你要是饿了就说。”阮行书将食盒重新盖好。
“好。”殷译同应了。
病房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只有阮行书收拾食盒的声音。
但食盒总有收拾完的时候,阮行书感觉到一阵尴尬,可这个时候总不好提出离开,无奈阮行书只得提起一件事来缓解尴尬:“梁医生说你刚醒,浑身会无力,需要慢慢做康复训练,另外每天的按摩也不能放下。你如果不困的话,我给你按摩一下四肢。”
“好,多谢。”殷译同想躺下来,阮行书阻止他:“你刚吃过东西,先不要躺下。我先给你按摩双腿。你感觉一下力度,要是有不合适你告诉我。”
“嗯。”殷译同垂眸看着阮行书将衣袖挽起,然后将他的被子掀开,双手落在他的腿上按摩起来,动作十分熟练,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殷译同目光微闪也并没有说什么。
“殷先生。”阮行书垂眸开口。
第17章
“嗯?”殷译同抬眸,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身上,像是披上一层浅金色的轻纱,让他秀气的侧脸染上了温柔,像和沐的风缠绕在指尖。
“我知道您心有所属,也知道您之前的许诺都是为了宽慰爷爷。”阮行书认真的按摩着殷译同的腿,出口的话却带着几分清冷;“我可以理解的。当初我答应这一场婚事也是因为看着爷爷感觉不忍,如今您既然已经醒过来了,自然没有必要继续将错就错,您若是选择解除这门婚事,我不会有任何异议,也绝不会纠缠不清。”
“只是我有一个请求。”阮行书转头看向殷译同:“希望您能答应。”
殷译同目光紧紧的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有点儿哑:“你说。”
“我姑姑身体有些不好,我打算留她在这边一段时间,好好的把身上的毛病治一治。她是个乡下妇人,什么都不懂,胆小怯弱,却疼爱我至深,当初我选择嫁给您她便万般不肯,生怕我吃苦,最终无奈才不得不同意,如果我们马上解除婚约恐怕她无法承受,所以我希望解除婚约之事不要告诉她,等她离开之后再公开,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尽力扮演好妻子的角色,也希望您能够在姑姑面前扮演好丈夫的角色,让姑姑心安。”
“拜托您了。”
阮行书态度十分诚恳,他也自认为要求不多,但凡殷译同还有一点儿良心,就不该拒绝自己。
“这就是你想说的?”殷译同半晌后问。
“是。”阮行书点头:“您放心,我对您对殷家没有任何不轨之心。当初收下的彩礼,我都可以退回。”
殷译同不在意这些,他再问:“你有心上人了?”
阮行书怔住,好一会儿才摇头:“没有。这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前世他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可惜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人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不过是知晓他缺爱,故意对他好让他倾心,实际上只是为了捉弄他,讨阮风华的欢心,给阮风华出一口气罢了。
重生一世,阮行书自然不会再喜欢那样的人。
“我也没有心上人。”殷译同沉声道,答案让阮行书惊讶。
“可是你跟阮风华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
殷译同没有心上人,那阮风华算什么?他们不是青梅竹马、情深意切的吗?
不是说,如果不是殷译同意外出了车祸成为植物人,他就要跟阮风华结婚了的吗?
如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跟阮风华从来都没有过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对阮风华感到失望,从此不再喜欢他?
阮行书紧紧的盯着殷译同,显然是十分在意这个答案。
前世阮风华多次陷害他,让他成为人见人厌的万人嫌,甚至引得阮华池和殷译敏等人联手对付他,害死他的性命,他对阮风华很难喜欢得起来。
而他虽然对殷译同虽然没有那种感情,却是实实在在把他当亲人,殷译同乃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而阮风华不过是个见利忘义的势利小人,阮行书打心里是不希望殷译同跟他真有什么感情纠葛。
殷译同仿佛知晓他的心思一般,句句说到他的心里:“我比阮风华大了六七岁,根本就玩不到一处去,哪来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你们不是有婚约吗?”阮行书一想也是,但又想起阮殷两家的婚约,便又好奇的问道:“他也算是你的未婚妻吧?你对他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阮风华又不是阮家的亲生儿子,阮殷两家的婚约跟他有什么关系?”殷译同十分随意,他喜欢他愿意殷阮两家的婚约才算,他不愿意婚约算个屁,很显然,阮风华并不得他心意,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娶阮风华:“他就是个世交家的孩子罢了。”
阮行书都快要压不住翘起来的唇角了。
真想让阮风华来听听这话,阮行书前世今生真是被他扮演出来的深情给恶心坏了。
“很高兴?”殷译同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
“高兴。”阮行书笑道:“特别高兴。”
“阮风华明明是怕你一辈子不醒,不愿意嫁过来冲喜,却故意设计让我去抢婚事,然后再装出对你情深义重的样子,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抢了他的心上人抢了他的婚事,从此一辈子都要跪在他面前赎罪。”
阮行书将自己跟阮风华的矛盾说出来,也有一点儿小心思,他希望殷译同能看清楚阮风华骨子里的冷血自私,不要被他痴缠一番就以为他真的对他情深义重,被他骗了。
“还好你告诉我事实,要不然我还得为自己拆散了一对鸳鸯感觉内心不安呢。”
殷译同不由得轻笑一声,阮行书那点儿小心思哪里能瞒得住他?
不过他也愿意纵容他,很认真的跟他确定:“我跟阮风华没有任何暧昧关系,甚至连见面次数都很少。你要是不特意提起,我都忘记了有这么一个人。”
这话殷译同也不算夸张,毕竟像早上这样痴缠的样子,阮风华以前不知道做过多少,殷译同完全不会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特意记住。
他比阮风华大六七岁,加上父母早早去世,年少老成,早早就跟着殷老爷子到公司旁听,稍微大一些就开始接触一些业务,等到十八岁他在公司已经占据重要位置,一边上学一边处理公司事务,每日里被学习和工作安排得满满的,哪里有时间和心思想感情的事情?
也不知道阮风华是什么时候开始迷恋他的,三天两头跑殷家老宅找他,还会跑到他的学校或者公司找他,纠缠得殷译同十分心烦,越发的不想理会他,有意再加上他确实很忙,后来阮风华想要见到他基本上就只能在一些重要的宴会上了。不过即使在宴会上见了,殷译同也只是客气的打个招呼就走,不可能跟他有什么深厚情谊。
想到阮风华在阮行书面前胡说八道,殷译同心里涌起怒气。
“我相信你。”阮行书心里轻松了许多,笑容也更加明媚灿烂。
殷译同目光微闪:“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什么忙?”阮行书问。
殷译同道:“我没有心上人,你也没有。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先维持目前的状态?”
阮行书愣怔了一瞬,以为他是碍于殷老爷子才提出这样的请求,“是因为爷爷吗?没有关系的,我可以跟爷爷解释。”
殷译同问,“你讨厌我?”
“没有。”
阮行书忙否认,他怎么可能讨厌殷译同?前世他对管理公司一点儿都不懂,是殷老爷子手把手教他,是马景行用心辅助他,而殷译同留下满屋子的书本和笔记更是帮了他的大忙,可以说前世殷译同虽然一直都没有醒过来,但是他却给予了他很多温暖和支持,阮行书不可能讨厌他。
除非他瞎了眼爱上阮风华。
殷译同问,“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
阮行书脑子宕机:“我……你……”
他不明白殷译同为什么要他留下来。
即使他不喜欢阮风华,也不可能喜欢他吧?
阮行书忽地想起之前对殷译同的猜测,心头不由得一跳,下意识的看向了殷译同,张口:“你也是……”
重生回来的吗?
殷译同缓缓的点了点头:“是。”
阮行书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望着殷译同动了动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情十分复杂。
“你死后我就醒了。”殷译同吃力的抬起手,落在他的肩膀上,眼神带着几分愧疚和心疼:“抱歉,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没有。”阮行书眼圈瞬间红了,他摇头:“是我活该。”
他对阮华池夫妇还抱有期待,才会中了他们圈套。
“不是的。”殷译同认真的说:“你很好,是他们狼心狗肺。”
阮行书眼里不由得浮上一层泪光,心里酸酸涨涨的,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一个人,对他说,你很好。
不是他的错,是那些人狼心狗肺。
殷译同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有些疼,他吃力的抬手,擦拭他眼底的泪花,沉声道:“别难过,欺负你的人,我全都让他们下地狱了。”
阮行书眼圈又红了,嘴唇颤抖,许久才点头:“多谢。”
“留下来吧,不是因为爷爷,而是因为你是阮行书。”殷译同深深望着他:“殷家是你的家,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我是你哥,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第18章
“那你我日后便以兄弟相称。”阮行书很难拒绝殷译同,思虑再三后说道。
这也是解除婚约结拜兄弟的意思,毕竟他对殷译同从来都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也并不认为殷译同对自己有那方面的心思。
前世他们的缘分是交错的,他活着的时候殷译同昏睡不醒,殷译同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身亡。
他们神交过,却并没有心交过。
殷译同闻言心里不自觉的浮上一些失落,他面上倒是没有露出来,说话还是一副商量的样子:“我从前对于婚事并不上心,从未与人交往过,爷爷总是很担心我的婚事,而今又经历我出车祸意外,险些不能醒过来,他便对于我的婚事十分执着,还特意拿你我的生辰八找了远大师排算过,说是天作之合,他很是看重我们这门婚事,如果我们现在告诉他我们要解除婚约结拜为兄弟,只怕爷爷要夜不能寐,生怕什么时候我又出意外了。”
“爷爷于我而言非常重要,我之前已经让他肝肠寸断,险些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实在是不忍心再让他为我担忧难过,所以我想和你商量,先不要解除婚约,继续扮演夫妻让爷爷安心。当然,阮莲姑姑那里我也会帮衬你的。”
“当然,如果日后你有了心仪之人,我会与你解除婚约,以兄弟之名为你送嫁。”
“我不会再结婚了。”阮行书脱口而出,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也不会再想要和谁步入婚姻的殿堂。
殷译同眼里浮上一抹笑意,“其实我也是一样的心思。既然你我都是一样的心思,且你我也算是知根知底,不如就维持现状,也算是彼此有个扶持?”
阮行书抬头看向殷译同,殷译同深邃的眼神十分真挚。
阮行书没有拒绝的理由。
阮行书和殷译同把话说开之后,之前那种半生不熟的尴尬感也消失不见,相处起来感觉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