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不渡癫公 第46章

作者:仰玩玄度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穿越重生

檀韫闻言点头,说:“好,听世子的。”

傅濯枝笑了笑,示意檀韫先出去,“这里边闷,去院里的亭子吃。”

“好。”檀韫转身出去了,是观连忙屁颠颠儿地跟上。

傅濯枝叫了几个番子进殿,把殿内的一班换下去了,说:“照顾好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掉了一根汗毛,你们都有得赔。”

番子们颔首。

“傅鹤宵!”太后拍着扶手起身,“你也要造反吗?”

傅濯枝似笑非笑,“再说一次呢。”

太后自觉失言,“……你是要软禁哀家吗?”

“哪敢?”傅濯枝说,“我是担心太后知道梅阁老下狱的消息,会受不住,特意多加叮嘱。”

“……”太后坐了回去,“下狱?兄长他……怎么会。”

“装什么蒜,梅愈贪了那么多,给慈安宫也孝敬了不少吧?”傅濯枝好心地说,“放心,我和檀监事慢慢吃,给你足够的时间把自己的那一份儿也担心了。”

他转身出去,在廊下瞧见石亭里的檀韫还没动筷,一直瞧着这里,心中杀意瞬间消散,挑眉一笑。

“……”檀韫目若触电,猛地垂下了,捧起空碗挡住脸。

第50章 心意定

亭子里只坐着两人, 四下无人,是观因怕小爷和傅世子会说些不宜外人听的私房话,自以为机灵地端着杌子坐到远处的墙根底下去了。

他走的时候还笑了一声, 颇为意味深长, 檀韫知道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一时略微觉得不自在。

傅濯枝不知道是观的心思, 但能察觉到亭子中的氛围莫名奇怪,檀韫端坐着,一直垂着眼,安静得不太寻常。因此, 他也跟着有些不自在。

“……面食有绿豆粥和蝴蝶片儿汤, 想吃哪个?”俄顷, 傅濯枝还是率先开了口,怕檀韫饿着。

檀韫选了蝴蝶片儿汤,低头闻了闻, 说:“好香啊,辣味儿的。”

“臊子用的是炒鸡和烫菜。”傅濯枝将一碗片儿汤递到檀韫面前, 又拿了只小碗给他, 里面全是葱花。

“多谢。”檀韫倒了大半葱花进碗里, 拿筷子一拌,吃了起来。

傅濯枝盛了碗粥,配几叠清淡的小菜,说:“说起面,最近外头有一种虾臊面,味道比城南那家还好。”

檀韫抽空说:“你都说好, 那定然好,等我空闲了便去尝尝。”

“好。”傅濯枝见他吃得认真, 也不说话了,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碗粥,搁了筷子。

檀韫也把面吃完了,还喝了一小碗清淡的葱花面汤,十分满足。

见他吃好了,傅濯枝叫人端水来,两人净手漱口,从亭子里出来了。

“先别进去坐着,饭后走一走。”傅濯枝说。

正往殿内去的檀韫折身回头,跟着傅濯枝在院子里绕着墙根散步。

先前下了场雨,很短暂,地上没积水,只余有水痕,此时风一吹,空气有些凉。

傅濯枝余光见檀韫按了按帽子又摸摸脸,便问:“怎么?”

檀韫随口说:“近来天冷下来,我这脸也有一点干燥。”

“有一种敷面,拿玫瑰花炼了精油,再辅以珍珠粉,以及别的香料用料,能保湿美颜,秋冬最合适。我闻过,味道并不厚重,有股淡淡的花草味儿。”傅濯枝说,“待会儿我叫人出去一趟,晚上你回去就可以试一试。”

檀韫转头看他,“你也敷面?”

傅濯枝摇头,“不敷。”

“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檀韫瞧着他,“珍珠粉卖得贵呢,你平时在外头玩儿也很难看到。”

傅濯枝敏锐地听出三分“拷问”的情绪来,把檀韫说“在外头玩儿”这几个字的语气细细研究了一番,那个“玩儿”说得比别的字重,是重点。

他登时一凛,好比考场的学生,面对老师的题问,谨慎得不能再谨慎,“是从前在如今的秦王妃屋中见过,她常用这个,说效果很好。”

他顿了一息,又补充说:“我从前在楼里听戏,也没去过楼中人的房间,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胭脂。”

檀韫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也不表现出来,说:“你和许娘娘关系还好?”

“还好,她是位端庄大方的长辈,性子很温和。”傅濯枝说,“因此我一直觉得她嫁给秦王是瞎了眼了。”

檀韫回忆了一下,说:“我记得当时让许娘娘给秦王府做继王妃是她爹娘的意思,毕竟文真侯府没个像样的子弟,要想在京城长脸面,只能攀亲结戚了。”

“秦王府有什么脸面?”傅濯枝纳罕,“谁打心底里看得上?”

“看不上的是秦王这个人,可秦王这个身份,大家还是尊敬有加的,毕竟是天子皇叔,北境的女婿。”前面有棵槐树,檀韫很自然地伸手扯了下傅濯枝的袖子,示意他低头,别被擦着脸了。

他说:“你私下如何都无妨,明面上少说秦王两句,好歹是你父亲,你说他,别人就要说你,传出去了,又是一堆弹劾你的。”

“当皇帝真累,屁大点事儿都要过目。”傅濯枝嘟囔。

“陛下确实勤勉,可关于这种不涉政务的弹劾,也只有你的才能让他亲自过目,其余的都是让司礼监和内阁处理。”檀韫说。

傅濯枝静了静,又说:“你不是不在意外人怎么说怎么看吗?”

“我一个宦官,在意什么名声,那对我也没什么影响。你不同,”檀韫温声说,“你是天潢贵胄,代表了皇家的脸面,如今也有正经差事了,若是名声不好,影响你的官声民望。”

傅濯枝说:“这些我还真不在意,说句不中听的实话,我都准正一品的爵位了,还需要凭借好名声升官吗?我也不怕谁说我,你瞧宋阁老,他老人家两袖清风、兢兢业业的,还是免不了被苛责、造谣、毁谤,所以啊,让他们说去吧,我只求自己快活高兴。”

话说得好听,可你这一生,又有多少时候是快活高兴的呢。

檀韫突然停了下来,傅濯枝跟着顿步,侧身问:“走累了?”

“没有。”檀韫没有看他,脑袋微垂,眼睛也瞧着两人鞋尖间的□□空地,“就是心里堵得慌。”

檀韫这个人,有时冷酷到了残忍的地步,有时又多思多情,像云和水一样柔软。傅濯枝轻轻叹息,弯腰凑到他脸前,把人瞧了瞧,瞧得他不好意思了,偏头躲开,脸很快就红了。

那抹红色像有一段时间女儿家们喜欢的酒晕妆,两颊飞红,衬得肤更白,眼睛水汪汪的。

傅濯枝离得近,近到能嗅到檀韫身上的香味,他感觉那两抹红晕飘了下来,被他一道嗅了进去,他于是如痴如醉。

“驰兰。”他呢喃,“你真漂亮。”

一颗石头砸进水里,檀韫是“啪嗒”响的泉水,惊得退了半步。

他不知被多少人夸过相貌。

小时候,邻居们和爹娘对骂的时候,总爱把他也说进去,说他不愧是娼/妓肚子里出来的种,小脸儿瞧着就很值钱,长大了说不准能子承母业,去有钱人□□挣钱花。那时候,他厌极了这张脸,直到后来入宫。老祖宗很喜欢掐他的脸蛋,说他生得好,长大些可以去御前承奉——御前的人再如何都得赏心悦目,那些皮囊下乘的,还真没这个机会。因此那会儿他又不厌恶了,庆幸自己有张可用的脸蛋儿。

陛下从前也常夸他是个玉人,六哥生气的时候老爱握着他的脸边笑边骂他小狐狸精小妖精——六哥这个人,老喜欢说些油腻腻的词儿,瘆人一身的鸡皮疙瘩。从前还有个官儿为了讨好他,专门写了首《玉人赋》,洋洋洒洒一大篇,词藻纷繁华丽,通篇夸出花了,六哥拿出来打趣他的时候,他也只觉得这官儿文采不错,再无其他。

可傅濯枝不同,不华丽,不夸张,不取笑,正经又古朴,缱绻又温柔。

这是颗无与伦比的石头,檀韫陡然遭遇,实在不知该怎样应对,叫它砸了个叮咚响,涟漪点点,久久不息。

“你,”他揪着袖子,“胡说什么啊。”

傅濯枝也已清醒,热意从耳朵烧到了脑子,含糊不清,舌头也跟打了结似的,只得囫囵道:“我、我喝醉了。”

“胡说八道!”檀韫抬眼看他,“你那绿豆粥是酒熬煮的不成?”

傅濯枝讪讪道:“我……错了。”

“你错了?”檀韫找茬儿,“你是说,你夸我漂亮是错的?”

“我没这么说!”傅濯枝忙道,“我的意思是,我不该这么说……冒犯你了。”

“夸人漂亮,哪里算冒犯,”檀韫抿了抿嘴巴,小声说,“除非你心里还有别的。”

可不是有别的吗?

傅濯枝说的“漂亮”是漂亮,可又不只是漂亮。他心虚极了,扭着头不敢接话。

两人一个扭着,一个垂着,脑袋各自混乱着、躲避着,安安静静地在这□□上杵了一小会儿,直到老天爷不耐烦了,又是一声闷雷砸下来。

他们果然被砸回了神,傅濯枝先抬起头来,抬臂护住檀韫的胳膊侧,说:“先去殿里,这骤雨若下,一下就躲不及。”

檀韫“嗯”了一声,跟着他转身回了慈安宫的前殿。

“太后去暖阁了。”看守的番子禀报。

檀韫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又坐了会儿,锦衣卫仇绿华与缉事厂番子入内回禀。

仇绿华呈上供状,说:“禀监事、世子爷,今日午后随行小皇孙去御花园的四名宫人已经分开审讯完毕:宦官平安因为腹泻最先离开小皇孙,去了茅房,路上碰见了巡逻的禁卫,约莫一刻钟后离开茅房,迎面撞上直殿监的三名火者,再回到御花园的时候,宫女绿云已经发现小皇孙不见了,四处唤人寻找,经与相干禁卫、火者询问,时间对得上,没有嫌疑。”

番子接着说:“卑职等再审讯绿云。小皇孙午后到御花园是为了捞锦鲤,但忘记了带捞鱼的网勺,于是她回去拿,来回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等回到御花园的时候发现小皇孙不在池边,且其他三名宫人都不在,只想着是到别处玩儿了,恰好一队巡逻经过,她上前一问,巡逻们并没有看见小皇孙,因此立刻一起寻找。卑职等与她路程中遇见的宫人对过,她没有撒谎,且她从园门穿进来的时候,巡逻正好从对面穿过来,两方是正好碰头。也没有嫌疑。”

“动手的是宫女绿英和宦官吉祥,他们两个的证词有错漏,用刑后就招供了。”仇绿华说,“平安之所以腹泻,是吉祥先给他下药,以此好支开他。绿云绿英一起存着捞鱼的网啊杆的,今日也是绿英故意遗漏,好支开绿云。”

檀韫翻看供状,确认后递给身旁的傅濯枝,说:“两颗棋子罢了,主谋可审出来了?”

“卑职无能,让绿英不慎咬舌自尽了,但宦官吉祥有线索提供。”番子跪地说,“吉祥有个亲弟弟在直殿监,是有人拿他弟弟威胁了他,他不得不做。他说对方给了他一笔钱,以书信的方式命令他如此行事。”

仇绿华说:“卑职去吉祥屋子里查出了那笔钱,都是宫中常用的钱,没什么特殊。”

“这是那封书信。”番子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呈上。

檀韫接过,是普通的信纸。他看了眼字迹,交给傅濯枝,问:“起来回话吧。只有书信来往,可有私下见面?”

“谢监事。”番子起身,“吉祥说半个月前,十一那天夜里见过一次,但对方蒙着面,天色又黑,因此看不清脸,只依稀能辨认是个年轻的男子,但不知是否是内宦。”

“十一那天,”檀韫想了想,“那天没有朝会,也没有臣工命妇入宫觐见,外人是进不来的,看来是宫里人了。”

傅濯枝夸赞道:“记性真好。”

檀韫偏头瞧他,“御前做事,必须如此。”

仇绿华清了清嗓子,说:“除此以外,没有别的线索了。”

“好。去问问吉祥,能否辨认那夜那人的声音,若是能,就叫他在狱里好好活着,等他伏诛前,我会允许他再见亲弟一面。”檀韫说,“今日都辛苦了,现下可以各自回去,明儿我再吩咐。”

两人齐声应下。

“对了,”檀韫往外走,路上问番子,“幽巷的事情,查得如何?”

番子说:“应千户说线已经放出去了,就等着鱼儿咬钩,他会仔细盯着的。”

“嗯,他办事,我放心。”檀韫说。

傅濯枝抿了下嘴。

檀韫抬手,一行人纷纷行礼,先行离开了。

别桢抱着刀靠在慈安宫的大门上,檀韫路过时说:“这里劳烦别同知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