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时北
毕竟彦洲看起来就很淡定。
审视的目光在怪物小孩和脸红到无法直视自己的少年之间,彦洲浅色的薄唇抿起,深邃眉眼之间浮现出思量,黑眸沉沉,脑海中的画面从发现怪物小孩再到现在……
突然,光芒破开黑暗,一个可以解释一切的理由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怪物小孩为什么肚子躲在年轻夫妻的家里,避开村里所有人的视线?‘他’学习人类的语言,说话磕磕绊绊,几乎什么都知道,也能听懂人说话。
‘他’提过爸爸妈妈,此时此刻可以明确知晓,‘他’口中的妈妈是夏稚,那爸爸是谁?
马春花说,传言那对夫妻生下来一个小怪物,被扔到山林里死了。
这是传说中的版本,她没有亲眼见证过,而大家也认定一个被遗弃的婴儿无法活下来。
那如果,它其实活下来了呢?
它被秘密养在村子里,活的半人不人,半怪不怪……它甚至知道,谁是它的爸爸妈妈。
彦洲突然蹲下来,以一种循循善诱的态度对怪物小孩说:“我是你爸爸吗?”
如果是的话,彦洲觉得,他刚刚想到的理由应该就是事实真相了。
夏稚被彦洲这个问题惊呆了,毕竟他还没有摆脱被叫妈妈的境地,这边彦洲竟然要上赶着当爸爸!
你以为这是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吗!愚蠢!
然而下一秒,怪物小孩却坚定地晃了晃头:“不。”
彦洲愣住:“?”
夏稚:“……”
你为什么看起来很失望!?
彦洲站起来,对上夏稚不解且震惊的眼神,面上难得露出些许尴尬,只说了一句‘之后跟你解释’,便又对怪物小孩说:“那你爸爸在哪?”
怪物小孩抬手指了指神山上,然后又仰头眼巴巴地看着夏稚。许是知道夏稚不喜欢听到‘妈妈’这个词,‘他’不再叫了,只是这样望着夏稚,反而有种更可怜的感觉。
夏稚又开始心软。
彦洲抬眸看向神山,沉思片刻,说:“看样子,神山这趟是非去不可了。”
夏稚急忙说:“我跟你去!”
彦洲摇头:“不,很危险。”
夏稚:“那我就更不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去了!”
彦洲一顿,随即扬唇,帅气的样貌因为这个浅淡的笑容闲的更加恣意潇洒,他说:“我说的危险跟你想的好像不是一回事……总之你只需要知道,这份危险是针对你的就好,所以不要跟我上山。”
夏稚:“为什么是针对我的?”
彦洲低头,看了怪物小孩两秒,道:“‘他’一直让我带你上山,并明确表示只有带你上山,我才不会死。这句话到底算不算一个死亡条件我不知道,但基本可以确定的是,山上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你。”顿了顿,彦洲语气微沉:“那个东西,就是‘他’的爸爸。”
如果那个故事,围绕在年轻夫妻、怪物婴儿和可以控制‘丈夫’的幕后黑手之间,那么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怪物小孩不承认被控制的人是‘他’的爸爸,却叫受害者为妈妈。
妈妈可以更替,但是爸爸不会变。
从年轻夫妻中悲惨死亡的妻子,再到差点被彦洲伤害的夏稚,怪物小孩清楚地知道‘他’的妈妈是谁,却对还活着并同样被控制过的彦洲视而不见,为什么?
因为‘他’的爸爸正在做出选择,那个东西认定的另一半,就是自己孩子的母亲。
第129章
彦洲还是决定上山。
只是他要是一个人出发,那怪物小孩就会拦着他,一定要他带着夏稚一起上山。
小孩仿佛是一个接收指令的机器人,带夏稚上山就是‘他’的目的。
起初夏稚已经被彦洲劝说的放弃上山,但怪物小孩三番五次阻挠,从‘他’口中断断续续的词汇也能听出,好像只有带着他一起上山,彦洲才不会有危险。
“既然这样,就带我一起去吧。”夏稚说:“如果没有触发死亡条件的话,我们也不会有危险不是吗?”
现在的蒲兰村虽然危险,但还没有到全员暴走的地步。
彦洲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怪物小孩也跟了上来。
‘他’又找了块相对来说比较干净的黑布披在头顶,走路不是贴边就是猫腰,要不是有彦洲和夏稚在,‘他’可能就四肢着地飞奔着消失在阳光下。
而‘他’现在的心情也很不错,有几次‘他’靠近时,夏稚都能听到一串稚嫩的、跑调的小曲儿。
怪物小孩竟然还会哼歌。
两人加一个怪物小孩重新回到神山。
这一次,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直接顺着那条封锁的小路来到一处不曾涉足的地方——那是一个类似于祭场一样的地方,最外层是一圈高耸的石柱,中间竖立的矮一点的石碑围绕一个圆形的类似喷泉的设施,青灰色的石头上布满铁锈的颜色,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喷泉中央是一个很大的圆台,台子上的颜色更为浓郁,好像被新鲜的血液浸透无数次,才染的它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绿色的树林为背景,血腥的祭坛看起来更加讽刺。
这不是山顶,但应该比半山腰还高一点,这里也是小路的尽头,除了身后,四周全部都是茂密的树林,置身进去便寻不到方向。
夏稚的脚步停住,因为那漫天的血腥味,他胃里翻滚,很难再继续走下去。
许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缘故,当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洗时,心情竟出奇的平静,只是生理反应不会作假,夏稚缓缓闭上眼,手脚冰凉。
这里没有道观,也没有任何可以遮风挡雨的建筑物,只有一个看起来屠杀了无数生命的祭场。
彦洲比他要淡定许多。
他不仅踏入这祭场,还到处看了起来,认真帅气的模样让夏稚多了一丝安心;怪物小孩更是把这里当家,‘他’蹦蹦跳跳地进去,绕着石柱玩,甚至发出清脆的笑声,诡异极了。
“这里是一个屠宰场。”走完一圈的彦洲回来,对还站在原地的夏稚说:“应该是之前萧翠芽提过的活物祭祀的场地。”
夏稚:“村长说这里才是道观所在的位置,封锁的原因也是担心打扰到山神……”
彦洲:“他在撒谎。”顿了顿,他拉起夏稚的手,说:“跟我来,给你看些东西。”
两人走到一处石柱前,夏稚才发现,原来每个石柱上面都有雕刻的壁画,而彦洲带他来到的这个石柱上,雕刻的是一个羊头人身的怪物正在被所有生物膜拜。
是的,生物是指人类和其他动物,只要是见过那羊头人身怪物的生物,都在跪拜它。
“从这个柱子开始,向右走。”
在彦洲的引领下,夏稚看过每一个石柱上的壁画。
一共六个石柱,分别对应生物跪拜羊头怪物、羊头怪物呼风唤雨、羊头怪物活吃人类供奉上来的牲畜、羊头怪物身边有无数小怪物、羊头怪物沉睡、人类在羊头怪物的棺材前跪拜。
走了一圈,夏稚浑身发冷。
他已经不清楚这里到底是献祭的地方,还是……召唤这个怪物的祭坛。
没有知情人在一旁解说的情况下,全靠猜测很难抓住精髓。
知情人的话……
彦洲又绕了一圈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渐渐融入了这诡异的氛围中,内心的恐惧也有所缓解。
“彦洲,你来看!”绕这处反复观察的夏稚突然发现一串文字,在那座喷泉一样满是的血污石台后面,静静地树立一块更小的石头,而那石头上面雕刻了一串细小的文字,被岁月磨损,模糊不清。
彦洲走过来,用手指抹去文字沟壑里的风沙泥土,大手摸过那串字,嘴里一字一顿地道出:“神明降世,风调雨顺,子嗣延绵……”
夏稚:“然后呢?”
彦洲:“摸不出来了,这几个字好像被毁过。”
说着,彦洲移开手,露出一串明显被利器打磨毁坏过的字,按照前面几个字的间距和大小来算,被毁掉的应该是三个字。
这种成片的具有目的性的划痕不可能是大自然搞出来的,到底是谁,把后面三个字给划掉了呢?
“这三个字应该很关键。”夏稚说:“那个人不想让我们发现。”
彦洲:“划掉这些字的人,应该在提防所有人发现。”
夏稚:“你觉得会是谁?”
彦洲:“谁封锁的这里,划掉字的人就是谁。”
所有新问题的矛头都对准了龙三,蒲兰村的村长,村民们的大英雄。夏稚长呼出一口气,心里十分不踏实,总觉得今晚就会发生什么。
希望马春花能够平安。
作为离龙三最近的一名玩家,马春花得到更多证据的同时,身边也是危险重重。
两人蹲在石块前,那怪物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很是自然地蹲下,跟他们一起看那石块。‘他’原本蹲在彦洲那边,见两人正在低声交谈,没有人管‘他’,就兴冲冲地绕到夏稚那边,贴着他蹲下。
身边冒出来一个黑毛脑袋,夏稚扫了一眼差点尖叫出声,还好跟怪物小孩走了一路,每每看到羊头的惊悚感不似最初那般强烈。
强忍着不舒服的感觉往彦洲身边靠,那小孩不抬头,却能准确无误地感受到距离拉远,也跟着一起往这边挪,仅仅是一两步的距离,夏稚就缩进彦洲怀里去,小孩也美滋滋地贴着夏稚。
夏稚欲哭无泪,求助的目光投向彦洲,彦洲张开手臂,怕他身体不平衡摔到,就揽着他,将他固定在自己的怀里靠着,凌厉的眼神扫过怪物小孩,本想出声呵斥,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抿了抿唇,朝夏稚使了个眼色。
夏稚:“……”
虽然不太想看懂这个眼神,但他确实看懂了。
两人在这里待了少说也有二十分钟,对于迷雾一样的祭坛,苦恼没有一个知情人在一旁为他们的疑惑提出合理的解答……
可严格来说,也不算没有‘知情人’。
怪物小孩把这里当家似的,一点都不怯场,可见他不仅知道这里,应该比彦洲和夏稚两个门外汉还了解。
沟通上或许会有困难,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沟通。
夏稚确实害怕,一直尽可能地躲开这怪物小孩。彦洲对他并不强求,安抚地摸了摸他的手臂,直接出声对怪物小孩道:“这里是你的家吗?”
怪物小孩本来低着头,沉浸在跟妈妈贴贴的喜悦中,闻言抬头看向彦洲,那张羊脸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猩红的眼睛却闪烁着点点光芒。
“爸爸,家。”怪物小孩回答。
彦洲:“你爸爸呢?”
怪物小孩:“找,妈妈。”
彦洲:“他现在不在家,在外面找你妈妈,是这个意思吗?”
怪物小孩看了一眼夏稚,又别开头,道:“找,新妈妈,带弟弟回。”
彦洲和夏稚对视一眼。
而后又问:“那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