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汭生
走出约莫五厘米,纸人停下了,它爬起来蹦跶了一下,伶仃长腿抖了抖,脚尖在糯米地上划了三下,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个“下”字。
“西南方向五十公里,地下?”林谙确认道。
纸人点了点脚尖,意思是没错,然后抬手把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符揭下来,重新盖在面上,身形一矮,便瘫倒下去。
刹那间,如坠冰窖的会议室内,温度就恢复了正常。
林谙松了一口气,全身上下凝固的血液重新缓慢地流动起来。
“它暗示得没错,确实是在地下。”陆惊风仍旧看着纸人在棋盘上留下的字,“当时我用追踪术追踪到鱼霄的时候,他正行走在一条深长的地道里,我稀里糊涂跟着走了一段,那里地势复杂,有壁画,墙上有灯,还有好多扇石门,类似地宫。”
“可能是鱼霄的墓吧。”林谙猜测,“他要炼魂,必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还有什么地方比自己的老巢更安全?”
陆惊风觉得有道理,摸着下巴一脸为难:“这么说,咱们还得干起土夫子的营生,挖盗洞下墓找人?”
“我不会。”林谙很坦诚地耸肩,问,“你会吗?”
陆惊风摇摇头,略一思索,随即眼神一亮:“但我知道有一个人肯定会!”
……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老本行是盗墓……哦不,研究考古的?”费天诚瞪着眼睛叉着腰,因为心虚而底气不足,手指点着陆惊风的鼻子,“你老实说,是不是背后偷偷调查我来着?”
“我猜的。”陆惊风露出老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容,“罗网卦难道不是专门用来探穴定位的吗?我师父曾经随口提过这么两句,说罗网卦是盗墓四大门派中最臭名昭著的搬山派的法宝,搬山派精通武术以及机关阵法,但因为其土匪作风,热衷爆破强入,因此大规模破坏墓葬古董,为世人所诟病……唔?”
“大兄弟,可别说了!文明社会,盗墓犯法!”费天诚捂着他喋喋不休的嘴,满脸慌张,眼神到处晃,留心着是不是有人经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早就洗心革面投入党的怀抱为建设美丽和谐新国家添砖加瓦了!别揪着小辫子就大做文章!”
“好好说话。”林谙万分不爽地皱眉。
直觉这位爷不是善茬,费天诚悻悻地撤手:“只要他不大声嚷嚷,我不动手。”
“不嚷,不嚷。”陆惊风挣得说话的机会,立刻笑吟吟地游说,“现在国家和人民需要同志你重操旧业。”
“不了吧。”费天诚搓手,“很多年不干,手艺早就生疏了,要不我替你们找个正儿八经的行家?”
“也行。”陆惊风点头,“只要能让我们活着,摸到入口进去就行。”
“放心,这人的技术我给打包票。”费天诚拍拍胸脯,“你们要实在不放心,到时候我也跟着。”
“费组长实诚……”陆惊风开启奉承模式,好话没说出两斤,迎面就风风火火地奔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四下张望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茅……”陆惊风举手唤人,“茅姐,找我吗?”
茅楹一身挺括的米色风衣,大波浪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英姿飒爽,听到呼唤后,锐利的目光激光一般刷地扫射而来,直接把陆惊风逼退了两步,心里直打鼓。
姑奶奶不是在休假中吗?怎么突然专门到这儿找人来了?还有这身干净利落气势汹汹的打扮,太反常了,是来秋后算账的?嗯……什么年头了还剪发明志?该不会要跟我绝交吧?
糟糕的猜测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兜头砸下来,陆惊风扛不住,默默往林谙背后钻,寻求心理庇护。
茅楹踏着平底运动鞋,过来把人揪出来,一言不发就拖着人往外走。
陆惊风:“?”
林谙眼疾手快地攥住陆惊风另一只手的手腕,并从茅楹凝重的面色中咂摸出一丝不同寻常,开口询问:“怎么了吗?”
茅楹张口欲回答,又回头打量了一眼仍不识趣杵在一边的费天诚,警惕意味浓重,于是顺带着也揪住林谙衣袖,直接把两个大男人一同拉走,留下被嫌弃的费组长嘴角抽搐。
出了玄字一号办公室的门,陆惊风小心翼翼地道歉:“那个,茅姐,楹楹,姑奶奶,茅大美女,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不告诉你鱼霄的来历的,我是怕往事重提又惹你伤心……”
一辈子活出三分之一,陆惊风在意的人不多,茅楹算一个,他很害怕这段友谊因为一个善意的隐瞒而折损,茅楹是午暝临终前托付给他的人,他得一路保驾护航直到她平安喜乐幸福美满,不再需要他为止。
“楹楹……”
茅楹大手一挥,冷着脸打断他:“我来不是为了这个。”
陆惊风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完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了,顿时嘴唇一抿,脸色就灰败下来。
“你摆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做什么?”茅楹美目圆瞪,不满且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我是赶来告诉你,午暝清醒了!”
第91章 第 91 章
陆惊风的第一反应是找鸟。
肥啾不是一只普通的乌鸦, 早年它曾经跟着焱清道长走南闯北,后来大限将至,弥留之际陆焱清施舍给它一颗罕见的聚魂石,石头吸日月精华,集天地灵气,能修复老化细胞聚拢魂魄,但体积拢共就红枣那么大, 灵力有限,称不上神器,救不回一条人命, 救一只鸟命倒是绰绰有余。
后来肥啾胸脯上嵌着的黄晶聚魂石,给午暝的一魂一魄提供了暂居之所,饶是如此,时日一久, 就算是聚魂石,也无法阻止离体魂魄的日渐衰微。午暝偶尔会有一丝神识, 时至今日,这个偶尔越来越稀有,原先隔三差五就能撞上那么一回,而现在这几率堪比植物人回春。
茅楹负气休假的时候把肥啾也一并带上了, 也许是运气好,刚好碰上午暝铁树开花,惊鸿一瞥。
“肥啾呢?”陆惊风问。
“在车里。他说他时间不多,要说的事又很紧急, 让你赶快去见他。”茅楹说话时声带有些颤抖,她抬手欲将头发拢至耳后,抬至半途才发觉长发已逝,这一头的短发精干利落,鬓角的长度压根不足以弯至耳后。她心头一空,指尖顿住,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也随着她的三千烦恼丝,一去不复返。
陆惊风并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抬脚便火急火燎地往地下停车场走,倒是林谙不知为何幽幽叹了口气,一反常态地主动示好,拍了拍她的肩膀。
陆惊风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到后来几乎是撒丫子奋力狂奔起来,耳边只剩呼呼的风声和凌乱的心跳。
茅楹貌似在身后又提醒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
茅楹的车是一辆小巧精致的大众甲壳虫,贴着亮粉色的车膜,一眼就能从一溜儿黑白常规色里脱颖而出,陆惊风深呼吸两口,缓下步子,调匀因奔跑而加速的心跳。
转过车头,一眼看到正停在后视镜上的黑羽乌鸦。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两秒,陆惊风不确定地开口:“阿暝?”
乌鸦歪着头,懵懵懂懂,用金黄色的喙啄了啄颈下的羽毛。
“没赶上?”陆惊风一手撑着车门,懊恼地挠头,“兄弟你好歹持久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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