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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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南城东北郊区,紫林山顶,坐落着赫赫有名的东皇观。
这座城的历史有多悠久,这处古老道观的香火就在山岚浓深处燃了有多久。
在外人眼里,东皇观檀香袅袅,清净肃穆,信徒众多,很有几分庄严神圣的意思,所以求道解惑都爱来这里添把香火;在同道中人眼里,林氏虽然修的是黑巫术,世代与冥兽缔结契约,阴气缠身,但好在心存正义,以驱鬼缉灵为己任,这些年实力超脱成就斐然,也是一方不可多得的伙伴势力。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如果德高望重的林观主没有那么多桃色绯闻的话,如果林天罡恰好也没生出个纨绔跋扈的继承者的话。
林家大少林汐涯在各方势力的新一辈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因别无其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各家后人,几乎无一例外都被他开涮的开涮,揍趴的揍趴。
坊间传闻林少脾气很爆炸,谁撞枪口谁害怕;传闻林少私生活很混乱,瞪谁谁怀孕不付堕胎费;传闻林少取向很变态,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沾不上的。
扶不起的阿斗,劣迹斑斑,被他欺辱过的人敢怒不敢言。
因为他爸是林天罡,黑道白道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对此,林谙表示:去你妈的传闻。
林家的别墅就修在道观后方,穿过一道高高的围墙,被浓郁的树荫遮蔽。别墅也并不像旁人想象的那样富丽堂皇,以满足生活需求为主要诉求,上下两层,质朴大气。
林氏世代聚居,繁殖力惊人,叔侄妯娌一大堆。有些不爱热闹棱角锐利的就自发或被迫搬出去,剩下的都是些软脾性,共处起来也还算和睦融洽。
当然,这也得仰仗当家人精明靠谱。
“汐涯身体的煞气还没除净吗?”苏媛——林氏当家主母,也就是林天罡的爱人,沐浴完毕正坐在梳妆镜前涂涂抹抹,每日惯例地埋怨起丈夫,“强调了八百次,汐涯的身体太虚弱,根本不适合跟式兽结契,非不听,年年搞这么一出,当妈的魂都快吓没了!孩子反正不是从你肚子里疼着生养出来的,横竖你都忍心。”
由于憋着一肚子火,苏媛手下故意没轻没重,高级玻璃材质的瓶瓶罐罐惨遭撒气,被暴力地扔来掷去,乒乒乓乓脆响一片。
林天罡一袭藏青长袍,正歪在床上,眯着老花眼跟好友邢泰岩互聊微信,打听儿子的消息,被这噪音吵得头痛欲裂、烦躁不已。
“你就少说两句吧,我林天罡就这一个儿子,难道不心疼?可他毕竟是下一任东皇观观主,要是连个像样的式兽都没有,拿什么去坐稳这把交椅?我那些侄子侄女,你又不是不知道,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能服气?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不该插手的就别啰嗦。”
“呵。”苏媛是个优雅的女性,就连冷笑也很得体,她边敷眼膜边嘲讽,“你看汐涯到底稀不稀罕这破道观!”
“不稀罕也得稀罕!”一提到这茬林天罡就怒火中烧,气不打一处来,眉毛倒竖疾言厉色,“只要他当这个观主,我什么都满足他。否则,给老子喝西北风一边儿凉快去!”
林观主有点心脏上的小毛病,平时很注意调节情绪休养生息,他深吸一口气,重重抚了一把起伏的胸口,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嘿,兔崽子终于来电话了。”刚刚还暴跳如雷的林观主立马多云转晴,拧成麻花的眉毛舒展开,清清嗓子按下接听键,“喂?涯涯哟~”
这油腻恶寒的中老年浑浊音让林谙浑身一激灵,脚下差点滑个大马趴,嘴角抽搐:“嗓子里有痰?好好说话。”
林天罡被亲儿子怼习惯了,也不恼,捋捋道貌岸然的长胡须,慈眉善目,张嘴就是三件套:“好,为父听你的就是。吾儿缺生活费了否?借用的身体还习惯否?惹了什么乱子否?要不要你妈……”
林谙打断他,开门见山:“我问你一件事。”
“为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记得你说,当年救我的人是焱清道长?”
林天罡握着手机愣了一下,不明白时隔这么多年,儿子怎么突然提起了这档事。要知道,往前他一直对那次经历讳莫如深,谁提跟谁急眼,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问起这个……”他觉得儿子肯定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
电话那头不耐烦地催促:“是不是?”
“不是陆焱清,当时是他徒弟救的你,小伙子长得又俊又精神,一路用自己衣服裹着把你抱回来。名儿叫什么风的,哎呀,年纪一大把记不清了……嗯?喂?涯涯,你那边信号不好吗?……个狗娘养的小畜牲,动不动就挂你老子电话!还懂不懂规矩了!”
全程静静听着的苏媛不干了,撕下眼膜叉起腰,冷着脸怒骂:“老畜牲你刚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第19章 第 19 章
陆惊风两室一厅的小公寓坐落在一片崭新的住宅区。
小区的第一期楼栋去年年中才刚刚落地竣工,绿化管理以及周边的娱乐设施还没来得及跟上,加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理位置实在尴尬,不管是离地铁还是离最近的公交站,都得快步走上个一刻钟才能到。
一刻钟,对于分秒必争的都市上班族来说,可以处理完堆积了半天的所有公函。效率高的还能抽空腾出嘴巴,啜两口咖啡垫垫肚子。
衣食行哪儿哪儿都不方便,导致小区的入住率极低,有兴致楼下溜达一圈,愣是半天都碰不见一个人影。
当然,就陆惊风回来的这个钟点,碰上个影儿还得仔细辨认一下,毕竟对他来说,见鬼的概率可比见人的概率大太多了。
下了夜班车,想起家里的牙膏实在挤不出什么内容了,就绕路去了趟24小时便利店。抠抠索索地结完账,数了数干瘪瘪钱包里几张可怜巴巴的毛票,估摸完距离下次发工资还剩几天,陆惊风心里顿时就哇凉哇凉的。
“欢迎下次光临。”收银的小妹妹笑得很甜。
不好意思,没有下次了,这个月都没有下次了。
陆惊风最后奢侈了一把,叼着根柠檬味棒棒糖,垂头丧气地荡悠着窸窣乱响的塑料袋,拖沓着步子往回走。
陆组长走路的姿势有着很鲜明的个人特色,永远只是前脚掌落到实地,后脚跟险险吊着,颠儿颠儿地踩着空拍,走在云端。再配上那头一路跟着屁颠舞蹈的狂放派发型,远远瞄去,流里流气好不正经。
但有心人如果多看两秒,又会发现此人脚下独有一份专属的腔调和频率。小腿紧绷暗含力道,使得落下的每一步都不轻不重,不疾不徐,每一步都与肩同宽,分厘不差。
卷过的暖风中有种凋谢的栀子花的香气,隐隐绰绰,陆惊风不在意地吸了吸鼻子,边嘎吱嘎吱嚼着棒棒糖,边专注地琢磨着今天电梯里乍现的那道声音。
他本来想问问林谙,当时有没有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结果还没来得及提这茬,酷姐把人戏耍完,就头也不回地溜之大吉。
这人真挺缺德的。
漫无边际的思绪游来逛去居然转到林谙身上,陆惊风脚下顿了顿,觉得自己有病,勉强再把注意力拉回来。
应该不是错觉,当时电梯里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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