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安一盏
端羽:“……”
克莱因的回避已经很明显了,他应该识趣的,端羽吞下心头的苦涩,也垂首切割起粗瓷碟子里的牛排,一时寂寞无声,只有不时刀划过瓷碟的声音。
“你总是这样,是还在生我的气么?”端羽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跌下刀叉抱怨道。
这半年端羽快速的成长了起来,画也从言之无物,到了有神有骨的境地,连一开始夸过他画的老板都赞他进步神速,说是知道他能画好,但没想到这么快他就领悟了生活,把生活融入进了画里。
但理智无法克制情感,他在油画上的成功要归功于他对感情、生活于点滴处的细腻理解,但在面对克莱因时他的这种观察入微烟消云散。
他总是明知自己才是无理取闹的一方,却常像个孩子一样肆无忌惮的在亲近的人身上宣泄着情绪。
不过是仗着克莱因的爱。
“没有,我从来没有…”克莱因沉郁双眸蕴涵着复杂的情感拂过端羽沮丧面庞,即使在这陋室里住了半年,他还是发光夺目,肌肤好似玉石似得泛着盈润白皙的光泽,像是生在云端的水仙误入冥河河畔与这里格格不入。
端羽懵懂点头,并没有理解克莱因眸底纠缠在一起的繁杂思绪,听他这样说顿时诚实的长舒了一口气,放下餐具,越过低矮餐桌,蜷坐在克莱因身边悄悄握住他的手,充满希望道:“那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他说这话时语气又轻又软仿佛怕惊扰了谁似的,眼底满是光彩,像是星河拂落瑶池倒映在他光彩熠熠的眸底,一如当年快活、纯真。
克莱因心底一动,看着他的带着希冀整个人好像在发光似的浓烈爱意,垂首避开他的视线,苦涩却又坚定的摇头。
“不可能。”
这三个字实在是太过决绝了,掷地有声没留一丝还转余地,端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与克莱因从相知相爱到分道扬镳,再到重逢以“朋友”的身份住在一起,这些年来克莱因从没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一次都没有。
他就像是个好脾气的熊抱枕,一直温柔包容着他偏激任性的性格。
刹那间泪珠一颗颗从眼眶里滚落,端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不争气的酸了鼻子,用力抓着克莱因的手,指腹都泛起施力的青白色,泣不成声道:“我知道我当初抛弃我们的感情和子爵结婚伤透了你的心,是我不好…”
”我知道错了…我不再在乎你有没有钱了,我们在这里住一辈子我也愿意,这次换我来赚钱你原谅我好不好?”端羽哪受过这种委屈,哽咽得甚至几次咽喉中发出气声,断断续续道。
端羽冥冥中觉得自己要失去克莱因了。
“我没有怪过你啊。”克莱因指骨传来细微痛觉,可见端羽确实是用尽全力,心疼的用另一只手拇指抚去端羽眼睫上挂着的晶莹泪珠。
“那是为什么?”端羽只觉粗砺触感划过,像砂纸打磨他的肌肤似的,泪眼婆娑的抬起首仰望着克莱因,泪水染湿了他鸦羽似得浓密眼睫,愈发墨似得乌黑濡亮,低声喃喃道,“我知道你还喜欢我啊…”
克莱因避而不答,沉了沉,只道:“前两天莫克子爵来找过你吧。”
“是…但是……”端羽没想到克莱因知道此事,刹那间慌了神,舌尖都不听使唤了,头脑乱糟糟的想要解释,却扯不出个头绪。
一周前莫克是来过,贵足临贱地,熏过香的精致丝帕掩着口鼻,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想跟自己复合,而且是愿意跟他在联邦帝星婚姻局重新注册登记,这意味着他能重新拥有子爵夫人的称号、往昔的财富和富足安稳的生活。
但他心里只想和克莱因重修旧好,当时就拒绝了。
他还记得莫克问自己是不是想跟克莱因住一辈子下水道,他明知前夫是在挖苦自己,还是回答他:“只要克莱因住在那里,我就愿意。”
莫克自恃尊贵,他拂了莫克难得摆出来的台阶,他就再也没有来过。
而且以他对莫克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克莱因打断端羽话头,垂眸道:“他不是良配,和他在一起只会伤到你。”
“我知道,那你…”
“我也不是。”克莱因由衷道,带着几分释然又无奈的笑,“端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Omega,所有Alpha都会喜欢你的,你要往前走啊…”不要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我什么都没有。”克莱因微微停顿,给自己做了最终评价,却甚至没有多少沮丧与嘲讽,像是在评价一个陌生人似的,他轻柔却不容反抗的将自己手腕从端羽手中挣脱,起身避去了下层的储藏室。
他是从不进自己房间的,端羽愣在原地倏忽间仿佛无意间撞破了什么。
克莱因依靠在漆黑储藏室一个金属货架旁,暗沉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头顶有噼里啪啦的瓷器砸在地上的,碎瓷片清脆飞溅开的声音和端羽隔着金属隔板带着几分朦胧隐绰的哭骂,紧接着是低声啜泣。
约莫持续了几分钟,伴随着减弱的啜泣声,有瓷片被一片片从地上拾起的划过地砖的声音。
克莱因努力识别着上面的声响,眼眸微睁,沉浸在深沉心事里也不禁流露出一抹惊讶来,端羽不是个温柔的Omega,性格也很不成熟,当年每次跟自己生起气来,都是见什么摔什么,多贵重也眼睛都不眨一下,哪像现在,摔了几个粗瓷碟子边哭还边收拾…
这还是他么?
克莱因垂下眼睑,深深叹息,他深知端羽性格骄纵、只能看到眼前的得失,毫无远虑自私凉薄,
可那又怎么样?他见过端羽最美好的模样,他宁愿端羽像曾经一样快活恣意,嬉笑怒骂发自本心,也不希望他懂得怎么在一艘报废穿梭舰里捡碎瓷片。
克莱因没有再上去,想着冷一冷端羽过几天等他理智下来再跟他谈,端羽被折了面子,也不愿露面,躲在卧室涂抹他的画。
“我出去了,你有什么要我带回来的么?”次日,克莱因站在船弦门口对着卧室关着的门问道。
端羽正在画莲池的阴影,手里画笔一顿,恶狠狠的在画布上戳了一个黑点,我出门带个脑子,建议你也带一个!
克莱因没有等到回答,关上舱门静悄悄的走了,听着上下穿梭舰的金属板被踏响,脚步声渐远,端羽气得手腕飞挑,在画布上留下一道浓墨重彩的黑痕,贯穿整个画布将一片夏日清风徐来,水面粼粼波光撒下跳跃金色光斑的摇曳莲池分割为两半,这幅画算是毁了。
端羽却顾不上心疼,鼻尖微微一酸,连眼圈都红了,他放下画,坐在床边双手揽着曲起的膝盖,埋首。
“你真的不想理我了么?”
他的声音在空无一人、孤寂的室内响起,像是叩问,又像是喃喃自语。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一章就能重生了…谢谢小可耐们的支持!
这篇文是小甜饼,有大纲不坑,日更。
PS:刚开文排雷不够细致,我又回第一章 增添了一个排雷,没看到的小可耐可以回去看一下么,抱歉鞠躬…
第3章
端羽坐到下午又重新打了稿,下午六点远处教堂钟声响起,几乎是本能起来做饭。营养剂虽然营养全面但味道差一些,比不上自己做的,克莱因也是因为忙不过来才一直吃营养剂,他住过来后就自告奋勇的接替了这项工作。
他虽然以前不会做饭,但学习能力强,失败过几次后跟着菜谱视频就能做的像模像样了,做出来的菜称不上珍馐佳肴总能称得上清淡合口,至少每次克莱因都默默扫盘,应该是很好吃吧?
最后一道菜摆在茶几上,端羽细心调整了一下盘子角度,擦去盘边的汤汁,又暗暗生起气来。
克莱因出门前还没哄他呢,他就上赶着给克莱因做饭。
不过现在是自己主动要求复合,也不能要求那么多了,端羽小小的叹了一口气,当务之急是先和好。
他卖出去了画,现在和克莱因有两万星币的存款了,但Omega腺体祛除标记手术,医疗保险只能覆盖50%,他还得自己出一万星币。
这一万星币以前他可以毫不眨眼的随手花出去,但现在每一分星币在他脑海里都能转化成克莱因坐在阳光底下摆地摊的辛苦。
端羽微微沉吟,还是决定等公益免费手术排期,反正上次医院那边来邮件,两周内就轮到他的免费手术了。
他一想到能摆脱莫克的标记就觉得心情飞扬,更重要的是…克莱因。
端羽笑得眼眸微微弯起,似一弯揽着曼妙光彩的新月,
饭菜摆在桌上,香气盈溢,又缓慢冷却,失去诱人香气,薄薄一层油脂凝结漂浮在餐盘上令人再无食欲。
端羽本来坐在茶几一侧,手指有一搭无一搭的戳着洁白盘边,托腮百无聊赖的等着。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坐立难安,心莫名慌张在胸腔里不安的跳动了两下。
“咚咚…”
“啊!”端羽竟被吓了一跳,捂着心脏跳起来才发现是远处每天准时响起的教堂声,不知为何早已熟悉的声音却将他吓得心跳漏了一拍。
心脏不规律的跳动久久未能恢复正常,端羽按着胸口,逐渐淌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九点了。
甚至不知由来,他抓不住这一缕飘乎的思绪,摇头起身,又拿了一把伞准备出去找找还没回来的克莱因,走到门口,终端却震动起来。
“您好…”端羽嗓音不自觉的喑哑。
“请问是端羽先生么?您认识一位克莱因·兰开斯特先生么?”对面声音淡定冷静充满了公事公办的程序化气息。
“嗯?”端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喉咙下意识溢出一个单音节帮他作答了。
对方以为他没听懂,补充信息道:“Alpha,男,来自G3星系,身份编码信息X9381Q973他紧急联系人填的是你的信息。”
“他是出什么事了么?他还好么?”端羽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机关枪一样追问。
“哦,今晚七点左右都铎路与凯兰路交口发生了一起悬浮车失控撞上路沿事件,肇事方还在医院救治,受害者于八点三十二分已不幸过世…”
后面的话端羽已经听不见了,心念电转间喉口涩涩的发痛,头脑中嗡鸣声大作。他们没有悬浮车,他想欺骗自己都做不到。
终端连在手腕上,声音传出继续交代道:“受害者已经送到殡仪馆等待处理了,明早标准时八点请您到帝星警署签署一些文件,就可以去注销他的账户了。”
“对了,我们这边看到受害者名下有一笔意外伤害险,这个情况应该是属于意外伤害险赔付范围,具体的您可以跟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联系。“
“他在哪个殡仪馆?”端羽听到自己轻声问,他脑内仿佛隔着一块磨砂玻璃,什么都听不进去。
“都铎路上的棕榈殡仪馆。”
端羽夺门而出,一路跑出空间港报废废船码头。夜晚的星空暗淡如洗,星辰透过厚重天幕溢出一丝微弱星光,墨色浓稠得似化不开的冰河缓缓流淌,寒风呼啸,端羽跑得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冷空气摩擦着干涩的喉管带起撕裂的疼痛。
然而他的心里只有惶然,他只想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回到克莱因身边抓住即将逝去的Alpha。
克莱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一路相伴他见证了自己所有的美好与不堪,无论是年少时无忧无虑的皎皎笑靥还是他后来的丑恶扭曲。克莱因都陪在他身边不发一言也从无指谪。
他或许做不了什么,但他一直都在,只要他退后一步,就能跌进克莱因温暖宽广的怀里。
像一层永远坚固、有效的防护网。
克莱因已经在无声无息中成为了比他自己更重要的所在,他是他的血肉,是他的心跳,一个人没有心怎么能活得下去?
端羽看到卸货的大车,抱住正要爬上副驾驶压货的Alpha的腰,一把将他甩开,闪身锁门:“麻烦送我去都铎路…殡仪馆,我有急事。”
“这车今晚要送到郊区的,你要发射进外太空也去外面发射。”悬浮车驾驶位上的Alpha叼着烟摆弄操控台上的娱乐频道,连一个眼神都没投给他,也对自己跌坐在外面揉着屁股呲牙裂嘴,怒骂着站起来的同事充耳不闻。
“我付你星币。”端羽二话不说抓着他的手腕对接终端,点开支付系统他发现数字面板里的数字在他眼前都浮动起来,端羽根本看不清楚胡乱按了一个数字进去,在后面补了两个零。
“行我送你。”Alpha顿时笑了,也不管他有什么事了。
运货的大车摇摇晃晃行驶在路上,等红灯的时候Alpha扭过头来第一次打量他,微微发怔,这Omega应该是刚从家里跑出来,一身家常的宽松衣裳,却是未经修饰肌肤莹白,鼻梁纤巧笔挺,天生的姝丽容貌如被阿芙洛狄忒吻过,如冰雪雕砌似的清冷精致,过目难忘。
他也在这个码头拉了半年的货了,第一次知道附近住着这样的Omega。
“你没事吧。“Alpha抽了抽鼻子,即使嗅到他已经被标记还是开口关切问道。
端羽仓惶摇头,他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盘旋在脑海里的只有克莱因,他甚至不敢深思,只敢反复咀嚼着他的名字。
也许一切都是他们搞错了,说不定是克莱因的终端丢了,说不定是克莱因遇到便宜的货物上货去了。
没准他现在已经到家了,正在穿梭舰门口茫然的等着自己回去开门。
无论如何端羽都不愿意承认最坏的可能。
指示灯亮起,Alpha没等到他回答,耸肩继续开车。
大车颠簸,运送的货物在后面咣咣作响,端羽手平放在膝盖上,像颓败的国王坐在摇摇欲坠的王座上。右手缓缓握拳,指甲刺进掌心,忽然记起克莱因牵着他的手在绿草如毡的湖边散步,他的手温暖有力,握着自己的手像是能为他撑起全世界。
端羽以手覆面,一遍遍说服自己他们搞错了…一定是他们搞错了,我只要去那里确认不是克莱因,就可以回去等克莱因吃饭了。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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