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破寒川
唐烛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他自知愚钝。眼见着疲惫的大脑在处理这些繁琐的回忆,直到听见夜间气点的钟声响起,窗外想起马车路过的响动,他的大脑快速做出反应,给梦境搪塞并不相关的结局。
但那个结局里的最后时刻,他看见了付涼的脸。
再次醒来时,夜幕四合,窗外淅淅沥沥砸着小雨,时不时自远处响起一两声不知名鸟类的鸣叫,床头的玻璃烛台内燃着一小缕火光。
他觉得有些渴,于是爬下床,踢踏着拖鞋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没喝两口便发现桌面上叠落着几封信,其中某个甚至还湿了半个脚,像是刚到红山街不久。
他索性坐在沙发上开始读信。
第一封是西里安从警局托人送来的,说是自己托人为安妮搞到了回英格兰的船票。客轮预计会在两天后出发,西里安已经将曼莎的尸骨火化,因为死者并没有家属,因此骨灰被交给了安妮。
安妮打算将他带回英格兰,埋葬在已故的姐姐身旁。代安妮小姐向他致谢并问好,请先生务必好好养伤,有任何问题可托人来警局。西里安敬上。
第二封信是管家小姐送的。关于多日前自己拜托他查访关于黑火/药的调查进展。能够确认的是,一个不知名的富人花重金使得店主暂停了本来已经谈拢的生意,只告诉他可以随意低价出售给任何人,这其中的买家有无邮差便不得而知。
据店主说,他并未亲眼见到那位要求怪异却出手阔绰的富人,只不过是被引荐,在固定地方取得报酬。而中间人,是银河。
再后头的信封开口被一块圆形白色火漆封着,没任何花纹,只在正中心点了个点。
“甲骨文……”代表太阳。
唐烛眯了眯眼:“银河。”
他将玻璃杯放下,拆开信封展开里面写满方块字的纸。
“掌柜已察觉到您暗中追查黑火/药的事,并愿意原谅您的唐突。只不过维多利亚女王诞辰将至,还望唐先生同意礼物在您的港口靠岸。”
嘶,等等,抛开事实不谈……
这、这意思是!他那银河老掌柜的爷爷临死前还给他留了个私人港口?!
从未亲自看过账的唐烛心头一震,暗自打算找个时间去管家小姐那里看看自己的收入是否足够后半生坐吃山空。
嗯,在他能逃过绞刑架审判的前提下。
唐烛开始仔细回忆起书中的故事情节来,此次生日宴会名义上是为维多利亚举办,实际则是各地皇室借着噱促进人际关系与商品贸易,买卖情报顺便打听八卦的大型商业活动。
而银河给卡文迪许家送的礼物也的确出了问题,只不过是在宴会前被人掉包。
为此,他们还特意高价请了侦探帮忙,最后才找回了失物。
而那件礼物之所以不能从星洲港下船,实际上是因为它身份特殊——
“法老的金币。”传说中受到诅咒的金币。
“您是说法老的金币吗?”管家小姐抱着个巨大的圆形玻璃鱼缸出现在他对面。
唐烛完全没听见她的脚步声,被吓了一跳随手把信纸捏在了手心里。半晌没说出话来。
“少爷什么时候对这种故事感兴趣了?”女孩瞥了他一眼,将灌满水的玻璃缸摆在他窗台前的小桌旁,又将一旁的绿植挪了挪位置用来放储存食物的小铁盒。
“你也知道这个故事吗?”他有些尴尬,却还是追问。
管家小姐耸耸肩,随手喂了昂贵金鱼几颗大到离谱的面包碎,换上一副阴岑岑的表情对他道:“相传,两千年前的埃及法老阿玛西斯死之前留下了无数珍宝,其中之一就是以万人朝拜的冥王神像重塑的十二枚金币,也就是受诅咒的金币……”
唐烛吸了口气,主动往沙发旁挪让女孩坐在自己身旁。
“阿玛西斯靠希腊雇佣兵取得了内战胜利,在他成为法老之后又带领军/队,攻打了巴比伦和阿拉伯人,给埃及带来了繁荣与稳定。
但埃及与当时波斯的实力差距还是比较大,残暴的波斯国王冈比西斯二世又看中了他的女儿,并向埃及求娶公主。
阿玛西斯自然不愿意,迫于无奈,他让前任法老的女儿假扮成公主替嫁。”
唐烛不知何时往怀里揣了个枕头,托着下巴等待下文:“这也行?”
管家小姐摇摇头:“前任法老女儿早就因为阿玛西斯取代自己父亲的事怀恨在心,于是她去往波斯后,直接将“替嫁”的事告诉了波斯国王。冈比西斯借这件事举兵发起战争,但攻打至埃及时阿玛西斯已经死了,然后……”
他眼见着女孩眯起眼,以一种极其神秘的表情看着他。
唐烛吞了吞口水,不禁随着她紧张起来“然后……”
“然后他命人将法老的木乃伊从墓室中挖了出来,让部下鞭/尸。”青年的嗓音自侧方传来。
两人抱着枕头颤了颤,等回过头看清站在门旁的付涼时,才松了口气。
唐烛眼睛亮了亮,撒开枕头探头寒暄:“这么早就回来了,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付涼依旧站在原地,视线轻飘飘扫过他憔悴的面容,还有额头上好不夸张的白色纱布。
“啊…这样啊。”他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帘躲避对面的目光,几秒内做了无数个小动作,最后抬起脸问:“那、那你要不要一起吃饭?我是说如果你没有在那边……”
“好。”青年点头又看向沙发旁的女孩。
管家小姐非常识趣地表示自己要去通知厨师了,二话不说便离开了卧室。
“又写日记了?”付涼不但没走,甚至还主动问话。
唐烛后知后觉,感受到自己手心里还捏着团皱巴巴信纸,立即当着对方的面把它塞到了口袋里:“不、不是,我在读信。”
说完,他又从桌面上拿起一张纸:“西里安帮安妮买到了两天后回英格兰的船票,他还说警局把曼莎的骨灰也一并交给了安妮。啊…就是那个年轻的警员,你应该认识。”
青年看着他喋喋不休的模样,微微耸肩道:“不认识。”
唐烛只得尴尬地笑:“……啊,这样啊。”
接着,他想起了什么,慌张抬起脸问:“你要不要来坐一会儿?我的意思是…她们准备晚餐还得等一会儿。”
闻言,付涼没回应,却开始解自己的西服纽扣。
唐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缠绕着纱布的手松解了小小的内扣,然后脱下外套,拎着西装领子将它抛给了身后的人。
他这才发现,付涼背后还跟着个身着皇室亲卫服饰的男人。
而完成这一切以后,青年边往他这边走才边说:“好。”
等人已经来到身边,他才想起往旁边挪,然后脑中开始疯狂寻找接下来的话题。
“咳…我、我打算两天后去送安妮。”唐烛给付涼倒了杯水递过去,眼神不知道放哪儿,只好落到唯一没拆开的那封信上。
“嗯。”身旁人道:“我不渴,在德文希尔喝了一整个下午。”
他讪讪收回举着杯子的手,只好放在自己面前,“是吗?啊,也是,你去了一下午,也应当是见了很多人,说了好多话。”
唐烛搓搓手,不太好意思地说:“你一定累了吧?不像我睡了一整天。”
付涼还算放松,靠着沙发背眯着眼看天花板,口中语气平静:“没说多少话。维纳告诉我,如果不想回答老头子的话就安静喝茶。”
嘶,所以其实是一下午都不想与公爵讲话吗。
“或许…或许公爵大人太久没见到你,想和你多说会儿话。”
他不愿猜测当时的氛围,只短暂地替维纳大人默哀了几秒,下一刻便听见身旁人又道。
“他只是想劝我参加为女王庆生的宴会,顺便把空屋里大大小小的案件清理掉。”
唐烛喝了口水,不太好插嘴别人家的事情,却也不知不觉偏心起来:“公爵大人真是忙到昏了头,他可能忘记你刚办完案还受了伤。”
付涼睁看眼偏过头看看他,唇角微微挑起来:“啧,唐先生很了解我,我也是这么问他的。”
他险些被水呛到。
青年继续说:“所以他退了一步,只要求我宴会时露一面即可。维纳顺水送人情,说空屋的案子他会找大卫整理,有必要的才会来找我。”
唐烛:“那你答应了?”
付涼依旧在笑:“嗯,虽然打着女王的旗号搞这么个宴会很可笑,但我今年还是打算听从维纳的建议,过去一趟。”
说着,他看见青年伸手向外,门外的皇室亲卫送来了一个精美的信封。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什么建议?”
“他说如果参加,说不定能遇到那位对我登报表明爱慕的小姐。”付涼把那封信捏在手中,递过来:“我觉得还不错。”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又被唐烛讪讪躲开。
他颤巍巍接过那封信,看清了专属卡文迪许家的火漆印。
准确来说,这是个请柬。
邀请他参加女王的生辰宴。
“唐烛。”付涼的目光停在他泛红的耳廓上,追问道:“你说呢?”
第043章
“我觉得我还是该回信的。”唐烛一大早跑步回来便身旁人说:“昨晚才拆开最后一封信,发现是个小孩子写给我的。”
他坐在沙发上任由医生换药,眉头紧锁像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儿。
“少爷……”管家小姐打着哈欠总结:“所以您一大早把我叫起来,就是因为昨晚看到一个九岁小孩子写的交友信,纠结自己是否需要回信?不不,等等,我们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是九岁。”
唐烛挡了下医生缠绕纱布的动作,转过脸道:“我给你看了信纸吧?那些字迹和口吻分明是个孩子没错。啊,我不想聊这些,你帮我想想怎么回信不可以吗?”
管家小姐:“……”
到底谁是个孩子?
昨晚他被付涼带来的请柬吓了一跳,当即明白是公爵大人看不惯自己那封回信,终于起来把他压过去杀头了。
于是紧张到结巴,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还是在家养伤吧,那个、那个宴会我还是……”
然后被付涼打断:“还有将近半月的时间。”
青年起身,极为有绅士风度道:“放心吧先生,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的伤绝对能养好。嗯,走吧,我们该下楼吃饭了。”
等战战兢兢吃过饭,他又被留住,付涼甚至亲自监督医生给他的伤口换了药。再回到卧室时已是深夜,他如释负重地瘫在沙发上,终于有时间打开最后一封信。
可唐烛只看了两眼,便重新坐起身。
没想到自己登报留下的离谱地址与信息,真收到了信件。
他逐字逐句读那些写得十分工整的单词,了解到这封信来自一个星洲的九岁小女孩。因为对侦查与推理十分感兴趣,所以在报纸上读到信息后,她便写下了这封信,希望能与唐烛成为朋友。
“要么您就回,最后那句话中朋友这个单词不能用复数形式。”管家小姐啧啧嘴,认真道。
唐烛:“……”
女孩服软:“少爷啊,我真的要去带人送洗衣物了。小殿下的衬衫从来没有姓氏刺绣,我还要一件一件挑出来做标记,您行行好。”
“啧,那我就把昨晚写好的回信寄出去了。”他从抽屉内拿出两个信封,示意对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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