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破寒川
门内的男声带着警醒的意味。
“我是说你这么主动出击,以后会吃大亏的。”
是啊,何止会吃大亏。
以后再这么大张旗鼓地做事,只会树敌更多。要知道,平日再怎么广施恩惠树立口碑,但凡遇见牵扯到他人利益的事情,对方也只会瞬间翻脸。
唐烛本来还在为伊万小姐的事开心,现今全然不知还该不该鼓励付涼如此行事。
“还冷着那张死人脸?艾伯特你别怪我没提醒你。”维纳说到这里靠近沙发上姿势惬意的青年,压低嗓音道:“别看现在是你按着人家亲,以后等被唐烛拿捏了,有你哭的。”
付涼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只往他手中塞了个杯子,轻声说:“维纳殿下,他是不是你口中说的好人,又有无别的意图,这些我都不关心。劳驾殿下也别把手伸太长,否则连自己手里的东西都拿不稳。”
说着,维纳便觉掌心一空。再反应过来时,方才还在控制中的杯子已经被对方使力摔出去好远。
瓷片碎裂声刺耳。
他正想发问,又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响。紧接着,一个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维纳大人,那封…那封信是我写的!”唐烛穿身着昨晚那件晨衣,脚上的绸面拖鞋也没来得及换,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正式:“您别再生付涼的气。”
“是啊,大早上就跑到别人家里来兴师问罪,并非是什么好习惯。”不等他做出反应,青年紧跟道。
金发男人懵了两秒,看看不远处那只被“自己”摔碎的茶杯,又看看付涼那副写着“诚实可靠”的脸,深吸了口气才对一直以来噤声的男人说:“大卫,小殿下跟谁学过戏曲吗?我说的是一种来自中国的表演艺术。”
对方回:“或许私下学习过,殿下。”
可刚破门而入的男人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刚才还在为了伊万小姐的事情“咄咄逼人”的维纳大人,现在满是惊愕的神情?而大卫先生也是破天荒露出了笑容?
他似乎只关心破碎的瓷片有无飞溅到“无辜人”的身上,可投来的视线却实在算得上躲躲藏藏。
付涼只与他那些目光对上几秒,就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唐先生,我想你误会了。”
维纳试图解释,但想了想,总不能告诉这人自己刚刚是在教侄子谈恋爱的技巧但被利用了一把,充当了两人见面和好的桥梁。
于是只好吃下这个哑巴亏,面对着已经坐正的付涼说:“我只是在告诉我亲爱的侄子,有很多尊崇老伊万的商人纷纷跑到商会去抗议,希望警署重新调查,还老伊万一个清白。
还有些人在证据面前认清现实,当众焚烧老伊万的自传,那些人在两个小时之前在主城广场上大打出手。而唯一能结束这场闹剧的办法……”
“就是让索菲娅夫人出面。”
他打断男人,快速道:“只要身为老伊万妻子、伊万小姐母亲的索菲娅承认某方正确,那么至少能让广场上的人们安静地回家吃晚饭。”
“小殿下,您应该知道索菲娅并不是孤身一个人。”大卫忍不住说:“她背后还有她的亲姐姐塔利亚,还有俄国的军/火商。”
也就是说,让索菲娅“作证”这件事,大概率得是让她心甘情愿开口。
“放心,现在索菲娅夫人可能正在写拜访的帖子。”青年的语速很快,像是早预料到会接到这种提醒。
“你心中有底就好。”维纳向后撩一把长发,长长舒了口气说:“总之外面那些人我会找人全部疏散,直到索菲娅夫人公开说明一切,找到适当的时机,报社会大篇幅报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算了。”
“这件事?”唐烛小声重复说。
付涼很自觉地解释:“公爵本来有点介意伊万家倒台,毕竟重新养狗需要培养感情。”
“嘶……好了不用你提醒我。”男人最怕“培养感情”,边整理衣襟边说:“我会告诉父亲,这件事已成定局。艾伯特,你试着也体谅一下他。”
青年皮笑肉不笑:“我没有体谅别人的坏习惯。维纳殿下,慢走。”
等两人走后,唐烛才发觉维纳大人和付涼的争执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严重。
他站在原地目送书房的门关闭,而后才慢一拍地表示自己也要走了。
“偷偷听了半小时才决定进门,怎么这么着急要走。”付涼毫不避讳地转过身去,单手撑在沙发靠背上,笑着望向他:“害怕我啊?”
“怎、怎么可能!谁…谁害怕了。”唐烛吞吞口水,很难不跳入这种激将的陷阱,甚至轻而易举承认自己“偷听”。
“那就过来坐。”说着,他挪了挪位置,对男人道:“你不会是想全程站着听吧?”
唐烛慢腾腾刚挪过来坐下,没几分钟就因为茶点放松了警惕。
付涼未免觉得有些想笑,自己脑子里从半小时前就开始挑选的“怎样让唐烛放松警惕进来多待会儿”的各类方案,竟还没有几盘点心比起来实用。
“笑……笑什么?”对面的男人顾不上咽下嘴里的那口酥,一双刚睡醒没多久的眼睛就怯生生地在自己脸上瞄起来。
“没什么。”他回答。
“其实你……没必要和维纳大人吵架。”唐烛的视线低垂,老老实实放在桌面上:“他是为了你好。你看就算是最后你选择为了伊万小姐公布真相,他也会尽力帮助你。”
“那是因为他们支持美国佬,伊万小姐的笔记里记录的不是玫瑰花培育地点,而是金矿所在地。他们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位置,然后告诉正准备开发西北部的美国人,好动员全世界移民寸草不生的美洲,来帮助他们达成目的。”只是他说着说着就后悔了,因为面前那人因为自己这番话,愣愣捏着一块水果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思考。
付涼于是干咳两声,叫管家小姐把准备好的饭菜移到书房内,自己则把标注好的地图随意卷起来丢到沙发另一侧。
“所以你为什么确定她会来呢?”男人放下了水果,“我是说索菲娅夫人。”
“还记得我说的赌局吗?”说着,他从桌面的银质碟子下抽出一封信:“老伊万用一辈子谎言赌自己的声誉。同样的,索菲娅夫人也坐上了赌桌。”
实际上,这次的绑架案就是她精心组地局。
男人打开那封被空屋特质火漆密封的信件,发现内里两张满是俄语的信纸。
“上面写了,在索菲娅嫁给老伊万之前,她嫁给了俄国贵族,并且生下一个孩子。后来两人离婚,那个孩子也被贵族单独看养起来,两人也因此母子分离数年。
而今年,普鲁士与奥地利即将开战,沙俄选择站在了奥地利那边。当然,时/局动荡中未免会有不一样的声音,那个俄国贵族害怕政/敌迫害,就把那个孩子秘密送了出来。索菲娅知道,这是她最后夺回自己孩子的机会了。”
就此,唐烛终于明白了第二份勒索信的动机:“所以她想在这之前让自己从任何方面脱离伊万家族。包括那个……声名远扬的丈夫。”
她需要老伊万一败涂地。
“是了,这就是索菲娅的赌局。很明显,她赢了。”
付涼笑着喝下过分浓郁的咖啡,继续道:“当然,极大部分赌徒会在赢得游戏之后迅速进入下一局。”
“她想找回她的孩子。”
“是了先生,让我们猜猜,她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谁身上了呢?”
唐烛终于抬起眼帘:“她想来找你。”
正此时,门外传来了管家小姐的声音:“殿下,少爷,索菲娅夫人的管家来送请帖了。”
闻言,对面那人先是怔了怔,而后苦笑说:“因为只有你敢冒着被沙俄报复的风险,接下这份委托。”
付涼并不觉得他说这句话有什么错,刚想点头,怎料男人口中发出声责怪的气音,紧接着,那人嘀咕道。
“你分明才是最大的赌徒。”
嗯……
他将这句话混着唐烛撇嘴的表情一起品味了半分钟,才如临大敌地按耐住心中快要跳出来的形容词。
——可爱。
付涼觉得自己荒唐起来。
但他应对此事的方法,也只是挑起唇角,而后看着对方仍旧比往日颜色要深些的唇瓣,很不自觉地轻轻啧了一声。
随后,按耐住心中疯狂发芽的烦躁感,付涼自口袋中取出一封尚未拆开的信:“其实伊万小姐也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下了赌注。”
“这是怀特给的那封信?”说是等一切都结束了再打开。
接着,唐烛在他的示意下拆开了它,并在里面发现了几张写满密密麻麻数字的纸张。
“账本?”
“没错。”付涼虽然没见过那位已经去世的小姐,却依旧忍不住称赞道:“她临死前留下的假账本,才是令伊万家族生意一落千丈的原因。”
“或许是她最后想起来一些事。”
他随口问:“什么?”
可唐烛却良久后才回答:“桩家既然离开,那其他人也就该下桌了。”
第063章
请帖送达红山街后不久,传来了索菲娅夫人去往警署证实全部真相皆如公示的消息。
一时间老伊万被拉下神坛,街道的垃圾桶内满满堆积着那本过分厚重的自传。
“索菲娅用为亡女举办葬礼的理由邀请星洲各路人物,坊间有人说,她这是企图重新树立自己在公众心中的形象。”
唐烛应到这些话的时候正在练习拳击。
不远处,管家小姐站在树荫下,手中抱着个木质盒子:“不过今天真是奇怪,刚刚我一回家就与德文希尔府的人撞见了,他们自称是维纳大人派来的,还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
维纳大人?
他不是刚离开没多久吗?
“是什么东西?”他脱下手套随意擦了把脸,转过身便瞧见木盒子被人打开。
接着,一颗极其有分量的鸽子血出现在他面前。
“礼物。”青年随手将盖子闭合,抬起眼来打量浑身几乎被汗水湿透的男人。
唐烛实在不明白维纳大人为什么要送礼物来,刚想问就又听见对方道。
“给你你就收着。”付涼坐在阴凉下的铁质小桌旁,随手摆弄起被他抱出来“放风”的鱼缸。
“可是这东西看起来很贵。”他擦擦额头的汗,靠过去再次打开木盒,只看了几秒便为难地皱起眉:“要不我亲自还回去吧。”
“不用还。”那人隔着玻璃与几条并不理睬自己的鱼对视,笑着道:“或许是维纳觉得卡文迪许家族欠你些人情,我敢保证,如果你亲自去还,他只会觉得你嫌这些太少。”
唐烛还想说什么,下一秒管家小姐道:“我觉得殿下说得对,少爷,我这就去把它收起来。”
说着便提起裙子向庭院内快步跑去。
他转身望着那背影,而后调侃:“看来我把财产管理托付给了一个正确的人。”
“是啊,不然光靠着你,总有一天得把红山街的房子也赔出去。”背后的青年很不客气道。
“……”啧,有能耐你怎么不去经商。
“因为我觉得经商赚钱没什么挑战性。”
唐烛心脏差点停跳。
我靠,这、这付涼该不会懂读心术吧?
“不用太惊讶,要怪就怪你脸上全写着自己想说的话呢。”付涼低头摆弄着鱼缸,“昨天谁喂的食,给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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