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 第105章

作者:斜阳边鹤 标签: 科举 逆袭 正剧 权谋 穿越重生

尸身快马运去京城。

神宗密令谢昭,放下一应事务,不计代价揪出灭口之人。

那日谢昭才说完此行目的,顾劳斯立马想起豆丁嘴里那群人。

大雪夜,一群人马明火执仗抢人.妻儿……

谢大人稍加盘问,果真被抢的妻儿,就是神宗在找的那对老小。

而劫匪之首,也是熟人,正是当日与谢家一同南下宣读圣旨的一箪。

谢昭吹干画像,露出一个颇具深味的笑。

“集齐这块碎片,秦大人应当很快就能拼齐真相,京都,快要变天了。”

再联想起白云村种种,他收了画像,敲打吴遇,“吴大人治下严明,却也难免灯下自黑,府治脚下,竟还有这等不开化的村落,府县鞭长莫及,实在不该!”

吴遇会意领罪,“下官即刻整顿,绝不会再有漏网之鱼。”

“院试盯好苏训,要再有纰漏,你就去岭南开荒吧。”

谢大人要务缠身,熬不到院试开场,只得拎紧了下官后颈。“徽州府少粮油,这次春寒损失不大,户部意欲加征徽州等几府课税,好让产粮区省出一部分秋粮,以解春耕复种之难。安庆、池州、宁国、广德几地,与你向来同气连枝,你且记住,这加征税务必能拖就拖。”

“这……”吴遇没懂其中关窍,“顾老大人领赈灾事,怎好拂他面子?”

“陛下早已令户部韦岑巡查各州府,赈灾款项、应对之策也早有定论,指顾大人不过是虚晃一枪,叫他背个骂名罢了。”谢昭睨他一眼,“灾年加征粮税,弃几府黎民不顾,何须你去救火?届时你也只管哭穷。南直隶库粮,喂饱了一群硕鼠,也是时候吐出一些了。”

吴遇秒懂了。

南直隶还有位不愿就藩的泰王,这几年总在南都支钱支银支人,神宗对这个仅剩的弟弟,也睁只眼闭只眼,纵容到最后,南直隶反而成了泰王并太后一系的小金库。

显然,神宗不是不收拾他,是在等时机。

眼下可不就是送上门的好时机?逮住顾老尚书,且叫双方一阵乱斗,他高坐金銮殿上,尽收渔翁之利。

吴遇缩了缩脖子,顿觉恩师甚苦。

这又是赈灾,又是削藩,哪哪都不是人干事。

*

放榜后第七日,就是院试。

不惑楼赶在院试前头一天开张大吉,就为讨个彩头。

朱庭樟、四虎也都齐齐赶到,凑成了五虎战将。

几人又是鸣炮,又是炸鞭,外加无师自通的各种横幅广告,十分有托儿潜质。

连吴遇也亲自到场站台,汪铭更是大手一挥,认下名誉总楼管职务。

当老大人们站在二楼,宣读完不惑楼规矩,底下原本看热闹的平民们,竟比学子们还热闹。

因为他们听到了“免费”!

免费看书、免费习字,还有免费的师傅,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大家纷纷交头接耳。

“这是哪个傻子开的楼?”

“你管人家傻不傻,我看有便宜不占你才傻。”

“这楼里真的免费供笔墨纸砚,让我们白白习字看书?”

“嘁,你怕什么,汪大人坐镇,还能骗你不成?”

气氛随着苏训的不请自来,达到了顶峰。

按惯例,院试前上头下派的学官,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那就是观风。

考前几日,学官需要通过宴集、诗会、文会等方式,对当地学风和考生水平做一个摸底。

无论有资格参加本次院试的童生,还是没有资格参加院试的学子,或者县府学里的秀才,都能在学官跟前一展经纶。

令顾悄意外的是,今年观风,苏训临时起意,突然定下不惑楼,美其名曰从简轻省,刚好以不惑楼开业所谓的“辩论赛”,一窥徽州府文治。

顾劳斯托腮:总觉得这事,不像是天上掉馅饼,更像是天降横祸。

第093章 (二合一)

“呵, 不惑楼?”

苏训开口,就是来者不善,“训以为, 吴知府素来务实, 到这穷山恶水之地必定有所建树, 没成想到头来, 你跟段汴梁一样, 哗众取宠,尽会玩这些沽名钓誉的手段。”

张扬恣肆的青年半点不留情面,一句话就给吴书记扣了顶华而不实的帽子。

吴遇正在二楼抻着胡子笑看自己打下的江山, 听得这一通奚落, 再一看苏训和他身后的李长青, 老脸立马黑了。

人群里也不知哪个显眼包, 不合时宜吼了一声,“嘿, 兄弟们,剃头佬来了!”

苏训面色一冷,循着声源望去。只是人头攒动, 他一时也找不准发作对象。

吴遇假惺惺呵斥,“这是哪个县的学生,张口如此粗鄙?读书人最应知晓:‘难写之境,虽在目前,不尽之意, 立于言外’,如此话都说不囫囵, 谈什么应试?且回去再念一年罢。”

这便是现场拍板,取消了他院试的参赛资格。

人群默了一瞬, 显眼包更是一缩头,分分钟苟于人后,再不敢露头。

原疏暗暗扯了扯黄五袖子,“果然越大的官跟前,越要慎言,可怜那位兄台,不就瞎说了一句大实话……”

“啧,你这棒槌,半点眼力见没有。”黄五不耐烦地扯回袖子,“看不出来吴大人是在保那书生吗?苏训可是谢大人一手调.教出来的,那位是个笑面阎王,惯会拿人性命,这位是个笑面虎,惯会拿人半条性命,叫你活也活不好,死也死不透,栽他手里,老遭罪了。”

“失……失敬了。”原疏无声咽了口唾沫。

傻修狗不由想起休宁不惑楼里那场不见血的杀戮。

谢昭从没当他面杀过人,但谢长林活生生一个世家子,无缘无故无了,祁门谢却连一个屁都不敢放,细想之下,不寒而栗。

而能跟阎王摆在一起比较的苏训,必然也是毒蛇猛兽!

不止原疏,连顾影朝、朱庭樟几人,初生牛犊般干净懵懂的眸子里,闻言也都带上一丝警惕和防备。

黄五对这份恐吓的附加效果很是满意。

离开休宁,才是真正危险的开始,就不知顾家这乌合少年团,到了终了,还能剩下几个。

被按头派来替纨绔保驾护航,他原本十二万分不乐意,哪知才两个月,不用李玉监督,也不用顾二威胁,他就不自觉开始替这小团体忧心了。

就邪门到没法说。

反倒小病秧子本秧,对着这规格极高、阵容极豪华、火药味极强的踢馆,不仅不慌,还有心思伸长脖子看戏。

黄妈妈盯着他黢黑的后脑勺,深沉地叹了口气。

楼下,苏训第一个下马威丢空,紧跟着第二波突袭。

他抬眉玩味地拱火,“听说吴大人捧这不惑楼,打着辩论赛的新旗号,其实玩的是诡辩清谈、倒行逆施?”

吴遇冷脸。

在大宁,清谈可不是什么值得攀附的雅事。

魏晋之际,清谈成风。

老祖宗们玩的初始版辩论赛,由主客二人对阵,主方亮出观点,客方驳斥质疑,一群人围观吃瓜。

有当时文坛顶流加持,清谈蔚然成风,上至皇帝大臣,下至草莽处士,都爱上抬杠。

如王弼这样的头部杠精,甚至嗨到一人主客兼任,自己跟自己干嘴仗,还干得津津有味。

只是,彼时的清谈者们多避世。

他们手持拂尘、不理俗务,辩的是玄学,论的是虚无之道,以至于统治阶层全然不顾民生疾苦、家国命运。

这等做法与儒家入世愿景相悖,自然为后世明君所厌弃。

可这股流风吹到大历年间,却成为不愿投诚神宗的文臣们心下的桃花源。

以云鹤为首的旧臣,政治上无处施展才华,抱负也无处伸张,便转而投入学术,渐渐耽溺于论心、论理、论良知,以此作为无声的抗议。

神宗自然不会放任文人抱团。

他打出“清谈坏礼,中原倾覆”的旗号,举国肃清清谈之风,更是以“礼教陵夷,邪说横流,邪淫日炽,祸乱天下不可胜言”为由,趁机翦除先帝并愍王党羽。

苏训一张口就将“辩论赛”打成清谈,起的明晃晃是杀心,这恶意未免太过尖锐了一些。

吴书记渗出一后背白毛汗,默念一句“富贵险中求”,缓缓扯开一抹笑,“苏大人真会说笑,一群乡野学子,四书都没念明白,哪敢说清谈?”

“早先段知府定下的规矩过于严苛,以至于徽州府学子们比之他处,最是呆板,不会变通,”汪铭出列拱手帮衬道,“吴大人费心思起这不惑楼,也是谨遵《中庸》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的治学之道,以灵活些的方式,叫学生们学而有思,将不解之处拿出来探讨一二,可不敢有别的意思。”

小子们看不懂其中杀机,只当是长官们你来我往,打着官太极。

不消一会儿,刚刚才因吴遇发飙冷掉的气氛又热了起来。

“是吗?”苏训并不纠缠,只饶有兴趣问道,“所以,今日辩题为何?”

吴遇上前一步,“辩的正是前些时日府试的一道策论,问徽州连年完成不了课税定额,该何如破解,那日临场换题,下官略感遗憾,便拿了案首的答卷‘以商税之有余应农税之不足’为题,叫他们再辩上一辩。”

被cue的顾劳斯又是一跪,膝盖生疼。

他怒视吴书记,原本的辩题明明不是这个!

一肚子坏水的吴书记清咳一声,低声耳语,“小师弟,你这卷子十分对他胃口,关键时刻,你可要帮着点师兄。”

what???顾悄瞪大双眼,借文拍马,简直无了个大耻!

吴书记撇开眼,装作看不见。

自打他到任后高调寻师,朝廷上下都将他视作顾准亲信。

要找顾准麻烦,等价换算也可先找他麻烦。

他这马前卒,当得那叫一个苦!

县试舞弊拉顾云斐下水,府试泄题坑害原疏,看似都不干他的事,可最后倒霉的,首当其冲就是他。

两起案子,火都往李长青身上烧。

若没有顾家一连串的应对,真叫吴遇以舞弊之名锤死这位太子蒙师,案子传至皇城,叫护子心切的神宗怎么看他?

一个李长青的死,竟是连环计。幕后黑手借苏训之手挑起事端,借吴遇之手杀人灭口,又借神宗之力除掉吴遇和背后的顾氏。

一通操作下来,顾氏、太子党、神宗三方狗咬狗各有死伤,幕后黑手却全身而退,这般神不知鬼不觉诛杀异己,属实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