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斜阳边鹤
如果,顾劳斯说,如果我早知道“所长”是指出卖色相,他无论如何要跪着对二哥哭,“放过孩子吧,我还是个宝宝啊!”
第105章
整了一大出, 顾恪要他做的,就是兑现晚间席上夸下的海口——那张新的铸币方子。
说出去谁信呢?
堂堂顾氏二少爷,竟是个空手套白狼的大皮燕子!
春风楼后院, 一间满是脂粉气的闺房, 一个如花似玉的郎君正替顾悄扫眉抹粉。
该说不说, 这春风楼还是个双插门, 做混搭生意。
难怪能出春楼姑娘同风楼小倌一起跑了这等奇葩事。
顾劳斯闭着眼, 心里悔得恨不得原地土遁,嘴里也开始骂骂咧咧,“顾瑜之, 你可真是我亲哥, 我却不是你亲弟弟!”
顾二好整以暇撑着下巴, 看着镜子里的顾悄, 一点一点变得既像他,又不像他。
还不忘指手画脚, “眼睛不要动,就他这双眼睛招人了,你给画得面目全非, 上哪儿骗冤大头去。”
负责易容的随风额角青筋直冒,碍于老板在场,忍着不好发作,只得把一腔怨气发泄在手上,动作间没个轻重, 描眉时幅度大了些,些许眉粉散进顾劳斯眼睛。
哭包分分钟红了眼, 眼泪珠子啪嗒啪嗒。
那春潮带雨的模样,饶是随风见惯风月也不由一愣, 心里却是信了顾二的话,这小公子一双眼,尤其含泪模样,确实当得上勾魂夺魄。
但好看归好看,这孩子一脸不乐意可不似作伪。
不知道的一眼瞧去,定然觉得顾二是个什么丧尽天良逼良为娼的人贩子。
随风显然就是那个不知道的。
他见顾悄生得嫩,本就心有怜惜,这会见他哭得好不伤心,便愤愤将眉笔往顾二跟前一摔,“顾二公子,这孩子一看就是良家子,你把他弄到青楼来待客,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顾二被他骂得一愣,尔后指着胡十三捧腹大笑,“你这楼里可真有意思。”
胡十三脸上挂不住,他狠狠锤了随风一脑门,“人装扮了也是个少爷,说什么浑话呢。”
随风捂着头,“什么狗屁的少爷,当我不知道,前两日奉香跑了,你没追回来,今晚的场子你交代不过去,这才拿个小娃充你什么狗屁的远房堂弟!”
嗯,这段顾恪刚刚同他说过。
他这趟的主要目标,就是方白鹿。
方家也算是个官宦世家,一门大大小小的官儿有十几个。
最大的那个,无疑是内阁次辅、户部尚书苏徵音。这位户部尚书,刚好就是方白鹿他亲大伯。
这位大伯伯好容易寻了个铸币方子,难辨真伪,不敢贸然进献,于是想到亲弟弟,广德知州方徵言。
他冒险叫方知州在广德银监秘密先试铸了一批,方子这才流到了徽州。
原本顾二安排了另一个清倌,还琴棋书画的熏陶了许久,哪知道临了上岗前,小倌却携着隔壁的小姐姐双宿双飞了。
咳,顾二只得痛心疾首地同弟弟商量,“这方白鹿喜好十分单一,就好那会弹琴、会作画、写得一手好字的,时间仓促,一时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这局我与父亲布了许久,作罢我心有不甘,琰之可愿帮我一把?”
语罢,他还煞有介事补充一句,“只需逢场作戏便好,苏朗也会暗中护着你的。”
如果原疏在场一定会纠正,方白鹿不是喜好十分单一,是就爱对着白月光找同款。
这白月光,全休宁公子哥儿除了顾劳斯都知道,巧了,还就是顾劳斯。
可惜原疏被屏蔽了信号。
都说小学生喜欢谁,就专揪谁小辫子,这定律放在小方同学这里同样适用。
早先休宁酒楼初见,他就对小公子生出好感。
小公子越不待见他,这好感就越发不可收拾,最终进化到,咳,上赶着找虐的程度。
或者因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也不知怎么地,这最原始的色欲,慢慢竟成了非卿不可,自此每一个恋人都是顾悄的影子。
实在露骨到,连顾二都坐不住了。
这次骗铸币方子,人选并非只有顾悄,但顾悄无疑是最合适的。
有谁比白月光本月光更能混淆视听呢?顺便还能叫那姓方的臭小子知道,爱情的杀伤力有多强。
对着顾悄,他瞒下半截真相,并不是故意使坏,实在是他这个迟钝的弟弟,也是时候开窍了。
真要说起来,他其实不认为方白鹿与谢昭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见色起意,只是一个年长,手段高明些,一个年幼,手段幼稚些罢了。
非要选一个,方白鹿甚至都比谢昭靠谱。
至少遇上方白鹿,顾三还能有条生路,遇上谢昭那样的,妥妥羊入虎口,渣都不剩。
“顾兄见笑了。”胡十三一脸无奈,为着随风的出言不逊道歉,一双眼却十分温柔地盯着他后脑勺,“我这个弟弟,失散多年,也属实吃了许多苦,我实在管束不住,也不忍心管。”
“谁是你弟弟?!”谁知这话就像捅了蜂窝一般,惹得随风大动肝火,直把胡十三连推带打推出了门外,“你这个狗东西,没的在这乱认亲戚!”
胡十三也是好脾气,任他撵人关门,只安静侯在门外,灯影摇曳间,黑色轮廓隐隐印在半透的窗纱上,跟他的人一样,沉默且稳重。
见顾悄面露好奇,随风撇了撇嘴,“小时候是兄弟,他捡来的,我亲生的。六岁那年,家中遭了场大变,他长得丑,被人牙子卖去作苦力,我就惨了,充了京师乐籍,这么些年风月场里摸打滚爬,不过苟活而已,可遇到他这个杀千刀的,硬将我弄回了老家!我无颜见地下的爹娘,还认得什么兄弟?”
他一脸的无所谓,但低垂眉目间尽是沧桑,显然并不像他说得那般云淡风轻。
“你确定是自愿来这儿的?”他动作娴熟,很快搞定了顾悄妆容,最后一刻还是透过镜子,坚定地看着顾悄双眼,“你要是不乐意,就眨眨眼,奴家带着你,咱们也学奉香跑了去。”
顾悄闻言,一眨不眨瞪着镜子里十分……emmm妖艳的自己,半晌点了点头,“自愿的,虽然哥哥是便宜哥哥,但是对我也不赖,我总不好看着他欠人一屁股债还不上,被追债的乱刀砍死在街上吧。”
随风闻言,格格直笑,“你倒是个有趣人。”
他拉起顾悄,“胡十三那个狗东西,听说人看不上青楼出来的,所以特意给奉香捏了个假身份,扮作什么狗屁的书香门第。他净把人当傻子,以为人真不懂这过江鲜门道道呢?”
临江人爱吃江鲜,所以就有人拿什么塘里沟里捞上来的鱼,在江水里洗个澡充江鲜,土话就叫“过江鲜”。
这不自觉冒出的乡音,叫顾悄听得有些唏嘘。
流落京师十数年,一口乡音却从未改变,说他不恋旧时时光,谁信呢?
随风倒没觉察什么不对,兀自在那絮叨,“我瞧你这个气质,一看就是读书的,倒是不用装,可就是太像了也不好,容易穿帮,人白公子又不是傻子,真要是世家公子,不遭难谁肯进这场子逢迎人?你且起来,与我学几个动作,必须要把那假模假样的味道做出来,可不能真暴露了身份,你还小,日后是要做人的。”
日后……你真的好会说话,麻烦以后少说点。
顾劳斯痛苦脸跟着他作兰花指、杨柳步集训,真恨不得一茶壶扣在顾二看热闹的大脸上。
夜色早就深了,亥时末的梆子响起,顾悄这才收拾妥当。
胡十三领着顾悄和随风往最近的一处小楼去了。
路上,他叮嘱随风,“今天只是露个脸,无须多做什么,小公子手生,你帮衬着些。”
这话说得隐晦,顾劳斯一脸懵懂,随风却一点就透。
楼里规矩,楼主每日都是这个点谢客,贸然提前略显刻意,容易引人猜疑,可这个点,又是客人酒酣拉着妓子欲行好事的时候,将这对口小绵羊送上门去,万一方公子真瞧上了他,借着酒意硬要拉着人进厢房,那就不妙了。
随风闻言,将顾悄往身后一拉,他比顾悄高不上多少,却足够挡住他大半身形。
“等会,你贴着我问个好就行,贴着我,可明白?”
顾悄点头如啄米。
你不说我也得贴着,妈耶这牛郎模样,丢人丢到死对头跟前了。
真真是一言难尽。
方白鹿所在的雨霖铃,确实如胡十三所料,歌声零落,各色暧昧声起。
顾悄躲在人后,往里头瞄了一眼,人倒是齐活,门口遇到的胡黄一溜排,齐齐在座,另有几个以沈宽为首的休宁学生,他也眼熟。
只是,环顾一圈,主角却不在。
这就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真他么尴尬到家了。
胡十三不动声色举起杯盏,向着打头的锦衣青年寒暄,“陆公子大驾光临,可真是令我这小楼蓬荜生辉。”
陆鲲一双眼紧紧盯着随风,皮笑肉不笑道,“胡老板净爱捡好听的说,真要高看我一眼,怎么妙人可人都藏着掖着,只教这些庸脂俗粉打发我等,害得我那挑嘴的表弟无聊到宁可外头看鱼,都懒得看这些姐儿。”
胡十三笑笑,“胡某可真冤枉!陆兄、方兄眼光高,竟倒打一耙,反怪我招待不周,某实在心痛,当饮三大白解忧!”
说着他干脆拎起碗,连顽笑带谢罪得就将这话搪塞过去。
果然一群人被他带歪,大笑着起哄,“只你一个人喝怎么够?随风楼主也喝!”
随风一笑,“那自然要喝。”
他年纪稍大,却比楼里嫩倌儿多了几分成熟韵致,洒然干杯的模样,直把陆鲲看得眼红心跳。
他似是瞧出青年心思,最后一杯抿了一半,却将酒碗塞到了他唇边,“陆公子许久不见,愈发丰神俊朗,可否赏脸喝一杯?”
一番操作十分孟浪大胆,却也成功堵住了陆鲲找茬的嘴。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方公子识货,外间池子里精养的鲤鱼,可是宫里头才见得着的,咱们老板费了大功夫,十金一只才辗转求来,拢共也就二三十只,只敢放到这雨霖铃内招呼贵客,真说起来,姑娘确实比不得这几十条鱼。”
这话说得到位,被捧臭脚的贵客立马眉开眼笑,大赞“胡老板会做生意”。
陆鲲也被顺毛顺舒坦了,十分给面子的将黄粲、胡排九引荐给胡十三。
黄粲笑着推他,“我与胡老板可是老交情了,还要你引荐?金陵秦淮水上,最大的那间画舫,我第一次逛的时候,你还被陆大人压在家里念书呢!”
说着,他酸溜溜道,“好你个胡十三,见到陆伯鱼,就重金请鱼,这么些年,我可没少光照你,怎么不见你孝敬我些什么?”
胡十三忽悠技能显然点满,“陆兄受到的拘束多,我花些小心思哄哄他高兴,也不值什么。倒是黄兄,家大业大,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我倒是真没什么拿得出手了。”
这话果然两不得罪,马屁拍得黄粲甚是自得。
陆家书香世家又如何,还不是远不及黄家之毫厘。
胡十三又同场中熟客闲话片刻,这才将身后的顾悄让了出来,“忘了介绍,这是我京城族叔家的小堂弟,才到徽州地界,大家认识认识。”
聚光灯给到顾劳斯,他扭扭捏捏,低眉顺眼一笑,尔后抱拳拱手,“小子有礼了。”
这般不伦不类的模样,引得诸人哈哈大笑。
只是笑着笑着,方白鹿头号狗腿沈宽蓦然冒出一句,“我怎么瞧着这脸,这么眼熟?”
片刻后,他一拍大腿,冲过来拉住顾劳斯的手,左看右看后恍然大悟,“嘿,我说呢,你们看他,像不像那个谁?”
毕竟是替方白鹿找过替身的人,陆鲲最先反应过来,他看看顾悄,又看看胡十三,满眼揶揄,“胡老板,果真会做生意,堂弟嗯?”
胡十三一脸正经,“陆兄莫要多想,确实是远房堂弟。”
眼见着沈宽跑出花厅寻方白鹿去了,他故意将顾悄往身后一藏,“夜也深了,可不敢打扰各位雅兴,某先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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