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斜阳边鹤
后来她被指给六岁的顾慎当大丫头。
也同蹒跚学步的顾二一起长大。
一转眼,他们都已成人。
她捧着那枚玉,既感动又愧怍,“婢子谢过大爷,只是这聘礼,实在不敢当。”
顾二料到她反应,冷了脸色,“璎珞姐姐,我希望你不要做那捂不热的石头,生生辜负了大哥的一腔深情。”
璎珞握着玉环的手一颤。
“家中无人介意你身份。”顾恪掐下一朵蔷薇,烦躁地将花瓣在指尖碾碎,“如果你定要将这些身外之物看得比大哥重要,那么我恳请你,看在顾家救你养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如今大哥身遇险境,求你收起这些芥蒂,救救他。”
救他,就要答应这场婚事。
蔷薇多刺,他的指尖血混着花汁,散发出一丝荼靡香气。
求?璎珞苦笑一声,“如此胁迫,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大爷?”
她退了一步,语带凄然,“我小小一个婢子,顾家想要什么样的新妇没有?何苦自降身份……何况,与我这样来历不明的鞑靼成亲,瑾之少爷是不要这仕途了吗?”
“也是,你一个小小婢女,顾慎与你何干?你大可以自逐去北境,免得受我们牵连。”
顾二不想再争,只留下一句诘问,转身便走。
璎珞却被他气得无声落泪。
那日偷听到顾慎婚讯后,她便猜到顾慎是冲着她来的,这几日就是在偷偷收拾行李,准备趁端午大家不注意悄悄离开,没想到一切都被顾恪看在眼里。
她紧紧攥着那玉环,心中天人交战。
她走散时虽不记得太多,但完颜一姓,与母亲耳提面命地不要靠近汉人,就如刻在她骨血一般,记得清晰。
她一直不敢与顾慎松口,怕得从来不是主仆之分,而是汉蛮之别。
太.祖至今,大宁有多仇恨鞑靼,面对顾慎深情目光时,她就有多后怕。
别的不说,单是苏侯麾下,死在鞑靼手上的将士就已积骨成山。
苏青青的母亲,更是被鞑子从京师活绑到阵前,在苏侯父女眼前被乱箭穿心,苏侯老来被贬苏杭养老,亦是被鞑子派遣的刺客生生搁去了头颅,带到北境为新首领祭旗。
这叫她如何敢敞开心扉接纳与鞑靼有着血海深仇的苏家后人?
顾劳斯不会读心,自然不明白璎珞的顾忌。
他半蒙半猜着总算看懂了这本大宁版风云雄霸天下。豪门兄弟同收养的灰姑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俩人都暗恋上灰姑凉,灰姑凉虽然心许大哥,可因为自卑,谁也没答应。
最后弟弟不仅为爱退赛,还顺手策划了一出逼婚戏码,好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想来先前顾二说的没串好供、欺君之流,恐怕也是在做局,只为推波助澜。
此人当真鬼精。
顾悄正心疼璎珞哭得好不伤心,就被顾恪单手拎起,一路拖出冬青丛,提溜到墙角。
“今日风不大,怎么样,听得还清楚吗?”
对上他满是肃杀的眼,顾劳斯懵懂摇头,“二哥你在说什么?”
他举了举手中的一把道具蜗牛,“我在抓蜗牛耶,可能抓得太认真,都不知道二哥来了。”
顾恪一看他满爪子黏糊糊的软体,局部胆大的,还伸出头、探出触角开始缓缓蠕动,登时脸绿了。
他一把扔下顾悄,扶着一旁的树干呕了出来。
浓郁的酒臭挥发开来,失了大态的顾二哥,最是要脸的贵公子气得捏紧树干,一声怒吼直冲天际。
“顾琰之,你死定了——”
吓得顾劳斯立马跑了路。
跑去哪里?自然是跑出去扮胡说,躲一阵子再说。
嗯,没错,方白鹿晾得足够久,再不出马他就要心灰意懒辞程回乡了。
顾劳斯给自己找了个理直气壮的藉口,特意换上哥哥送的爱心五毒花汗衫,带上一顶小斗笠,带着苏朗窜到不惑楼,借了豆芽菜一号白铁蛋充小厮,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拦了个马车去渔梁渡铲货。
胡十三是生意人,他的远房堂弟自然也得是生意人。
顾劳斯在百家行当里,选了一个不那么正经的——炒古董。
这可是他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选择。
原身不大不小还是个金石字画收藏家,在整个南直隶也算小有名气。
可顾劳斯不是啊!
眼力这东西,即便他继承了小公子所有的记忆,没有就是没有。
更蛋疼的是,这东西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为了避免在某些场合露馅儿,他必须找机会恶补一番。
这不,机会说来就来。
“胡说”——一个假冒伪劣的公子哥儿,配上他这半懂不懂的样子,简直本色出演,正好练手。
关键是,还有冤大头上赶着替他买单,不物尽其用那就太傻了!
果然,他前脚才到余梁渡,才找着古董店报上名号,方白鹿与几个狐朋狗友就闻风而来。
大约是没见过他身上的奇装异服,沈宽率先憋不住,嘲笑出声,“胡兄你这打扮怎么跟个叫花子似的?”
这是哥哥的爱,你不懂。
顶着原装脸,顾劳斯或许还有些不大好意思,可换成胡说的脸,那当然是全力放飞自我。
他飞快地瞄了一眼沈宽,夹着嗓子低低应了声,“见过沈兄,这是……是五毒送瑞衣,我在北边没见过,成衣店说南人过节都穿……”
他越解释声音越小,似是反应过来被蒙骗了,在一片嗤笑声中,胆怯而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
方白鹿很是恼怒,他瞪了沈宽一眼,放缓了声音,“没错,大家都穿,我们等会也要去成衣店买一身,辟邪!”
这话一出,周遭小伙子们一哽,再也笑不出来了。
有两人适时想起家中尚有老母等候,滚回家过节了。
只有与方白鹿亲近些的几人,为了内围八卦,咬着牙应了。
顾劳斯瞟了一眼方白鹿,垂头挑眉笑了。
没想到这小子欢场还是个情种。
为搏美人一笑,什么都做得出来的那种。
他羞涩低语,“那你快去吧,天色暗了,再晚成衣铺子就关门了。”
方白鹿有些不舍,正要打发沈宽去买,就听“胡说”低声道,“我在这里淘淘货,等你换完衣服,咱们一起喝酒。”
方白鹿见他态度坚决,生怕盯得太紧惹他生疑,不情不愿应了。
顾劳斯撇了撇嘴,兀自逛起了古董一条街。
渔梁渡是古渡口,南来北往的行商多,买卖自然也什么都沾点。
街上店里,瓷器、书画、文房、玉雕、首饰几乎什么都有。
就是行货水货掺杂,并不好挑。
他脸又嫩,一副好骗模样,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商贩盯上了他。
瞅准他路过,商贩一把将人拽住,十分热切地与他攀谈,一一介绍着他摊位上的小玩意儿。
大件有玉、砚、石,小件也有笔筒、铜钱之流。
顾劳斯啥也不看,就盯着那几枚铜钱,计上心来。
他故意磨蹭着在摊位上慢慢看细细看,将那几枚并不值钱的旧铜板摸了又摸,就是下不了决心买。
几个回合下来,商贩再傻也看出来,他不是装穷,是真穷。
唐时旧币,不算精品,卖的再贵也不过一钱银子,小贩暗骂一声晦气,当真是开门净见穷鬼。
他粗暴夺过那几枚铜币,还没张口撵人,就见一个与这穷鬼穿一样袍子的青年,冷着脸扔下一锭金子,“我都包了,滚。”
小贩梦幻般咬了一口金坨坨,又抽大烟一般摇晃着走了,徒留顾劳斯对着小摊上几十件小玩意儿干瞪眼。
他直言直语,“这里头真假掺半,你就这样全买了?”
拍拍袍子,他站起身,递过去一个看败家子的眼神,“方公子生在大富之家,可也应当知道,要持家有道才能富得长久,如这般挥霍,不好不好。”
在方白鹿一众狐朋狗友掉下巴的表情里,他摇头晃头走了。
好半晌,沈宽才讷讷地问,“他真不知道这是你买给他的?”
陆鲲盯着胡说背影,眼中露出兴味,“到底是胡十三寻来的人,果然有几分手段。”说着,他还撞了撞方白鹿肩膀,“喂,表哥劝你,玩玩可以,别真栽进去了。”
方白鹿拾起摊位上“胡说”反复摩挲过的钱币,眸光暗了暗。
晚上,几人不约而同又去了春风楼。
点的还是雨霖铃的豪华包间。
只是这次,在方白鹿的冷眼下,他们只点了歌姬,多的什么也不敢要。
无事可做,几人只得行酒令侃大山。
那几人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灌醉胡说,好叫方白鹿成其好事。
但顾劳斯是谁?现代酒场大浪淘沙下来的王者,轻而易举就实现了反杀。
行酒有四令,即通令、骰令、筹令、雅令。
不论是最常见的以划拳为主的通令,还是赌色子的骰令,亦或者抽签定赏罚的筹令、以诗文定胜负的雅令,就没有顾劳斯玩不转的。
顺带他还实现了一波反向输出,将现代酒场经久不衰的“真心话、大冒险”成功安利给了这群纨绔。
杀生简直杀得飞起。
开始这群纨绔还假做矜持,不愿意真心话,梗着脖子嚷嚷着“士可杀不可辱”,一定要喝酒、大冒险,死活不选真心话。
但半个晚上过去,他们无不大着舌头,“问,你问,嗝,反正爷喝不下了。”
这把令官是陆鲲,变作筹码传递的唐开元通宝,又传到了黄粲这。
他哭丧着脸,对着陆鲲拱手,“好哥哥,手下留情,不要再问我初夜什么时候丢的了行不?真……嗝,真记不清了。”
陆鲲笑得十分不怀好意,他哥俩好的揽着黄粲脖子,“那就问个近些的,前几日春风楼下,听说你丢了把宋徽宗真迹与人?我且问你,知不知道送的是谁?又有何居心?”
已经被一晚上“你喜欢哪个小倌儿”、“第一次什么时候”这种无脑问题折磨得昏昏欲睡的顾劳斯,终于一个激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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