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斜阳边鹤
“既无水,不若筑堤退水,泄什么洪,保一家一户是一家一户!”
“胡闹!”马监正拿一双小眼不断朝他打眼色。
“这可是抗旨不遵的大罪!何况这几日天晴,全赖殿下奉天祷祀之功,接下来两月你敢拍胸保证无雨?”
牛老道萎了。
这天象瞧着,大雨还在后头。
这时方徵言进言道,“殿下,上游如何,深究无益。
既然陛下已有圣裁,必是集朝堂之力权衡得失,才得出的最佳治水办法。
若江南尸位素餐,不愿为国分忧,臣愿再破治下内圩五处,以解上下之难。”
内圩一旦破圩,县城必然也破,破釜沉舟不过如此。
这招以退为进,逼着孙知府不得不表态。
好家伙,尸位素餐,不愿为国分忧,这帽子太大。
压得小孙瑟瑟发抖。
“不至于不至于。江南虽积贫积弱,但也有拳拳为国之心。
我回去立马安排,立马安排,这一波洪峰,本知府责无旁贷。”
林部长、韦大人向来是筑堤退水,这溃堤放水的活计还是头一次干。
单是心里那道坎就过不去,更别说建言献策了。
唯有赵随风,敢直言不讳。
“你二人若真为国为民,何须唱戏一般争来争去?邀功献媚之徒,最是屁话连篇。”
方邀功&孙献媚:……
随风嘲完,点着皖江地图正色道,“江水防洪,当有三要。
一要上游保土,林木茂盛,泥沙才不下行、淤塞河道;
二要中游蓄水,湖泊广袤,盛水季江养河湖,多余的雨水尽数灌进湖泊,枯水季河湖反哺江水,解沿途干旱灌溉之忧;
三要下游通畅,水网密而不堵,闸开水行如游龙入海,不见分毫凝滞。
诸位对着这百岳山川图,仔细掂量。如今的大宁,做得到几条?”
咳,显然一条也无。
上游因神宗迁都,大兴土木。
单建皇城,就伐尽了川蜀松楠良木,后来国都基建,川蜀无木可伐,又扩张到贵州、湖广。
前十几年,光是运送这些木材,开山、辟路、运输,就从四川、湖广、江西诸省征派更民百万余。
劳民伤财之深,谈何保土?
下游直隶,淮河入江。
累次洪灾以至于泥沙淤塞尚不及清,自顾不暇,哪里有人力财力疏浚河道?
至于中游湖广、江西,祸在圩田。
侵湖围田,古来有之。
直至彭蠡、云梦等涵水分洪的几大泽皆被蚕食鲸吞,江洪遂起、遗祸无穷。
前几朝统治者早已发现端倪,治江之要,在保湖,保湖之要,在杜绝盲目的围湖造田。
是以新朝,太祖、高宗以前车之鉴,作后事之师,陆续颁布了多条禁垦令。
可政到神宗朝,各地阳奉阴违,以至于短短三十年间,八百里洞庭愣是被侵占去三分之一。
没办法,建都要钱粮,打战要钱粮。
天府忙着砍树,农耕荒废;苏湖又要留给儿子当老本。
如此算下来,泱泱大宁,神宗能逮着可劲薅的羊毛,只剩湖广一带。
于是,朝廷分摊下来的粮税解额一年重似一年,地方官员无法,只得不要命地开源。
长江不同于黄河,自古就以平和著称,水患更是数年难得一见。
也就是明清之初,才开始频繁发生洪灾。
后世总结的症结,也不过这三条。
赵随风这时就能提出来,叫顾悄不得不佩服。
可见抛开站在巨人肩上这一点优势,现代人并没有比古人聪明到哪里。
韦大人实战经验丰富,一点就通。
“赵御史高见,小友一番话,叫老夫醍醐灌顶。想来河淮莫不如是。”
唯有林部长痛心疾首,十分自责。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是我等失职!怎么就落到这个境地了呢?”
呵?怎么就?
顾劳斯点拨:论系统思维、一体推进的重要性。
“以当下形势,破城蓄水是早晚的事。”
赵随风一贯犀利,“方知府、孙知府心知肚明,却还你来我往吵得热闹,又是做给谁看?”
“咳咳咳咳……”方徵言心中有鬼,脸上无光,顿时咳得惊天动地。
孙知府年轻,扛得住些,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强装不在。
这00后整顿官场的既视感,叫顾劳斯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来。
两地乱象,神宗当真不知?
不,他不仅默许了两地疯狂围湖的行径,甚至还主动推了一把。
财政赤字,国库连年亏空。
空对着户部方徵音提交的《关于大历三十五年中央财政收支决算情况的报告》,老皇帝薅秃了头顶。
春上三月,他还想好在哪找补,又接连爆出江淮大雪、南直隶亏空、江南水患系列大雷。
对着千疮百孔的江山,他终是垂死圈出荆江一带。
他神色肃穆,对着他的户部尚书、工部尚书下了死令。
“无论如何,稳住江汉夏收。”
想了一想,他又向着他最亲信的谢大人补了一句。
“如有坏事者,杀无赦。”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太后一案了结,太子苏醒,北司早已易主。
“哦,卫英听令,南方诸卫任你调度,务必压下一切杂音。”
一等大太监到底不同于常人,沉吟片刻便问了个旁人提都不敢提的问题。
“回禀陛下,若是殿下插手……”
神宗阴厉的三角眼难得柔和一瞬。
“他病气未除,不宜劳神,不要叫他知晓太多,湖广、江西汛情,悉听程先安排,皖江以下,由他闯荡。”
……
这便是个中隐情。
现代科考有一金句:谁掌握了互联网,谁就把握住了时代主动权。
此时就不得不提它的实战指导意义。
牢牢把握住谢大人——这位大宁互联网中枢的顾劳斯,已然获取了相当的主动权。
当宁云还在挣扎泄不泄洪时,小顾早就替他想好灾后重建了。
是以,在宁云颓丧,众人痛惜,两府惶惑之际——
顾劳斯越众而出,缓缓提出自己的PLAN-A。
第129章
“咳, 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指挥部机要会议,顾劳斯发言前很是恭谨。
奈何老大人谁也没心思搭腔。
实在是, 这会开的, 净被后生打脸了。
一众静默里, 就听少年抛出一个他们都没关注的问题。
“旧的不去, 新的不来, 既然无法止损,不如考虑一下破而后立这个方案?”
“破而后立?”
林部长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如何立?哪来的钱立?”
朝廷赈灾, 大多只管保堤和赈济。
所谓保民安民, 是只管你活着, 可不管你活得怎么样。
即便有钱, 大都也是用来修复堤坝,疏浚河道。
何况现在朝廷没钱。
“直隶几州府, 不仅要泄洪,还要自行承担灾民转移和安置。”
韦大人也满面愁容,“不仅如此, 如方知府所说,今年税粮还要分毫不少地上交。”
确实立不动哇。
孙知府也有一顿核·废水要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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