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 第57章

作者:斜阳边鹤 标签: 科举 逆袭 正剧 权谋 穿越重生

他原以为这是乡下才时兴的风俗,可当他看到黄五裹着一袭破洞装闪亮登场,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古人的迷信程度。

偏偏黄五还十分得意。

“琰之,今早丫头替我衣留问事,得了个鸿运当头,嘿,这把我绝对能中。”

不止顾悄,连原疏都看不过眼了。

“一、二、三……”他数了数黄五袍子上的破洞,“素律兄这是烤了多少把豆子才留的这么一抹红痕?“

衣留占卜方法十分简单粗暴。

卜者只需用布条裹住石头或豆子,放在炉上烤熟,再将问卜者那天要穿的衣服悬在上方,烟熏火燎一段时间后,根据衣服上染的颜色变化判吉凶。颜色深则吉,颜色浅就是凶,若能机缘巧合熏上一抹橙黄朱红,呵,好家伙,那就是上上签祖坟冒烟。

显然,黄五为了这一抹焦红,起码烤了一夜豆子,废了N件棉袍。

这功夫拿去临时抱佛脚不香吗?

顾劳斯背着手,苦大仇深摇了摇头。

考试这种事吧,佛脚该抱不抱,小心临门佛祖回踹你一脚= =

卯时初,考场开始进人。

第一道关卡是验身。

几个班房小吏,一个负责验准考证,一个负责验货,哦不,验人。考前顾悄他们交上去的亲供,这会已经汇编成册,老眼昏花的礼房典史,眯着眼瞅瞅点名册上的年纪、身形相貌,再掰过考生的脸左瞧右瞧,尔后煞有介事点点头,一个红戳“过”字就啪嗒盖上半边脸。

整得跟屠宰场年猪过检似的。

会,还是方灼芝会。

第二个环节是搜身。

盖过戳的鲜嫩小猪们,流水线般通过甬道,进入仪门,那边有新安卫特调来的军护负责搜身。五大三粗的兵士们可不懂怜香惜玉,粗鲁将人全身上下、里里外外仔细摸一遍,再倒一倒考生自备的用具纸笔,例行检完,交由千户长“啪”一下,加盖蓝戳一枚。

县试搜身不像贡院那般严苛,需要裸检,所以夹带就成了高频风险点。

但凡手段不够高超的,只要搜出带字的条子,一律拖到门前狠打二十大板,剥夺考试资格,杀鸡儆猴。

而集齐红蓝两戳的幸运儿,就可以五十人一组,奔向真正的考场大门。

那里立着一张巨大的公示牌,只要对着浮票找到自己的号子,就可以落座了。

赶脚跟高考,差别也不是很大嘛。

只是原本还挺顺溜的第一关,到顾悄这里,就捅出一只幺蛾子。

顾劳斯递上浮票,刚刚扒下口罩,晨光熹微里,一声“鬼啊——”就划破苍穹,直把内堂端坐的方灼芝的魂儿都喊了出来。

第060章

黄五撇撇嘴, “光说旁人迷信,贤弟你也没少被‘开门红’荼毒嘛!”

顾悄穿着身正红棉袍,披发用绛红色带子系起, 配着一袭略深的荔色披风, 十分喜庆。

他生得好看, 半昏不明地背光站着, 浓墨重彩印着苍白肤色, 很有几分艳鬼的瑰丽。

老典史显然欣赏不来。

老头一把岁数,吓得差点掀翻凳子,幸好验票卡口并不宽敞, 身后小吏搭了他一把。

方灼芝带着祈福道士闻声赶来, 那披红挂绿的赤脚道士“咄”的一声, 厉声大喝:“红衣厉鬼!好生厉害的畜生, 大人且看我收了它!”

众人:……

眼见桃木剑兜头要劈上来,苏朗上前一步, 他剑未离鞘,只用拙朴剑身一格一挡,道士虎口一麻, 那柄不甚坚实的桃木剑就飞射出去,刺进几米外的木门柱上。

剑身“嗡”了一声,颤了三颤,围观诸人应声抖了三抖。

突如其来的寂静里,顾悄硬着头皮向长官见礼。

开口前, 他装模做样咳一大通,气弱道, “小子见过方大人,咳咳, 前些日子确实病重,幸得圣手搭救,这才捡回一命,叫大家笑话了。”

说着,他拢起手放到嘴边,轻轻呵了口气。

仲春的早上寒意尤甚,小公子淡到几乎无色的唇边,很快生起一片氤氲雾气,展示完毕,他笑语盈盈,“大人,我还有热乎气,是人,不是鬼。”

人群外围,刚刚赶来的顾云斐,抬眼就看到这一幕。

潋滟朝阳下,少年绯衣红袍,玉人恹恹,一笑生花。

只疑洞府神仙,非是人间冶艳。

他心头莫名一颤。

平息片刻,顾云斐将这一刻悸动解释为:见到死对头的激动。

他越众而前,朗声道,“看样子,顾三还记得咱们的案首之约啊。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称病不来了呢。”

顾悄不咸不淡嘁了一声,“手下败将,何故猖狂?”

顾云斐咬牙回敬,“小人得志,气焰熏天!今日我定要叫你知道厉害!”

顾悄傲娇撇开头,猝不及防之下,右脸“啪”地被老典史盖上一个鲜红大戳。

老头面色不善,大约记恨方才丢丑,戳得格外用力,印记也格外鲜艳。

顾悄人矮清瘦脸还小,大戳子没印满。

老典史眼疾手快又加盖一次,这才冷着脸撵他,“别挡道,下一个。”

顾劳斯:典史果真老当益壮,这手速很可以。

顾悄过了第一关,苏青青和水云这才将暖垫、手炉等一应用品递给原疏。

“里头就劳烦原公子多照应了。”

方灼芝有规矩,县试学子未满十四不得下场。

是以候场的考生年纪都不老小,家属送考比较少见。而顾家不仅送,送的阵仗还不小。

小马车上源源不断拿下来的精细玩意儿,没交到小公子手里,反倒被原疏一样一样揽到身上,那狗腿模样叫别家学子不忍直视。

有人咕哝了句,“荒唐,如此骄奢淫逸,究竟是应考,还是出游?”

立马有人附和,“这原七真丢咱们读书人的脸,伏低做小宛如仆役,还有没有骨气?”

一时间,顾家小公子的陈年黑料又被回锅翻炒一遍。

那些私语与不屑,苏青青看在眼里,听在耳中,终是幽幽叹了口气。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也。

她经历大风大浪不知凡几,身处漩涡之中也难免意难平,何况顾悄少年心性?

她不由反思,这么些年,是她和顾准难为这孩子了。

水云扶着她,轻轻道,“三爷以后定会明白夫人苦心。”

苏青青却摇了摇头,“人到底得活在当下。”

小儿子的变化曾经一度叫她忧心不已,可如今来看,反倒是她和顾准,更该变一变。

顾悄耳力不错,自然也听到那些非议。

两手空空确实不像样子,他脚步微顿,等了原疏片刻,伸手想从他身上分担点杂货,却被灵巧避过。

原疏向来心宽,并不在意旁人诋毁,他疏朗一笑,“理他们作甚?今日你唯一任务,就是好好提笔,其他杂事交给我就好。”

黄五胖手捞过一个书箱,“贤弟你这脸皮,还需磨砺。这方面,谢大人可当楷模,他惯会纳千层底做腮帮子,黑心黑肺任他人评说。”

简称:从不要脸。

顾悄幽幽道:“那黄兄确实青出于蓝。”

黄五摸了摸鼻子,得,一骂骂俩。

县衙仪门六扇,平日里从不打开。除上官到访、重要节典,只有县考才会威仪升门。

入场时,仪门尽开左边三扇,但搜身的队伍挪动得却十分缓慢。

学子们随身长物不少,逐项检查本就耽误功夫,再遇上一些夹带的,就更费时费劲。

盏茶时间,某人裤.裆里搜出小纸筒一个,某人笔杆子内藏纸条一卷……拖出去打板子前,夹带者无不痛哭流涕,抱腿求饶,着实要拉扯好一会子。

轮到顾悄时,军护们已不耐烦,见他穿得多、带得多,脸色更臭。

黝黑军户极其粗暴,“披风脱掉,除书箱外其他杂物均不许入内。”

顾悄蹙眉,指着仪门内,“军爷,可他们都带进去了。”

军户脸一拉,推了把顾悄,“哪那么多话,不干就拖出去。”

原疏赶忙打圆场,“军爷,实在是我这兄弟大病初愈,惊不得风,还请担待。”

黄五也十分配合,隐晦地从袖口掏出一锭递过去,又往领头的千户那塞过去一枚。

顾悄眼角抽了抽,众目睽睽,这般熟练地行贿,不愧是老油条。

打点过通行就变得简单,搜身走个过场,千户蓝戳就盖上脸。

一同结保投状,内场座位大都挨在一起。

顾悄远远就看到了顾影朝。端方少年正垂眸研墨,一手悬于案上,一手拢袖,沉静安宁的模样,似乎进的不是考场,而是在自家书房。

就是脸上没擦干净的“生猪检疫标”有些许破坏氛围。

见到顾悄一行,他放下墨锭,起身一一见礼。

犹豫片刻,他才问道,“座位牌上,有才的浮票号换了旁人,小叔公可知为何?”

“无事,他已是童生,另有优待,你毋须忧心。”顾悄不好明说,只叹这呆子看不懂社会。

顾影朝不着痕迹地四下张望,周边座次陆续上人,人多眼杂不便多问,只好作罢。

说话功夫,原疏已经收拾好桌椅,按着顾悄在暖垫坐下,又替他洗笔研墨铺纸。

少年犹带病气,精神头并不好,落座后擦了把脸,便支撑不住半趴在案上,顾影朝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是小声提醒,“刚刚我见到徐闻和顾憬,小叔公当心。”

少年头未抬,只浅淡地嗯了一声,抻在案上的细白指尖蜷了一下。

辰时,教官宣读考纪后,诸生落座,正式开考。

旧时无考卷,由内场教官口头宣读考题,三遍过后,不管听清没听清,都要提笔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