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妙脆角
圣墟国的事情就这样了结之后,众人也准备启程回宗门了。谢清玄爱惜彤鹤,这鹤是闻人乐送给他的代步,跟了他已经快有七百年了,已经是只年迈体衰的老鹤了,着实驮不动他们这帮年轻力壮,重如死牛的男人,所以谢清玄便将彤鹤收回了芥子空间,众人还是乘坐仙舟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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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山门前,谢清玄还有点踌躇不前,原因无他,这次除祟是柏桓特意交给自己的,如今祟没除掉,反而把整个圣墟国都给搞没了,就连谢清玄自己想想,也有点面红耳赤。
只希望柏桓不念功劳念苦劳,别再罚他的月例了,好歹他们越水宗没死人不是?他都给这些弟子们全须全尾地带了回来。
宗门弟子下山除祟回来照例是要回宗门复命的,这次的带队人是谢清玄,所以自然是谢清玄去外门长老处登记。若是除祟行动圆满成功,那么便可以领走宗门奖励的报酬,若是失败了,便要去找掌门尊上听教。
谢清玄垂头丧气地来了柏桓的飞来峰,活像死了爹娘一般。还不等谢清玄敲响雅室的门,门竟然自己开了。
正想推门而出的,正是柏桓本人,他似乎是遇到什么不得了的急事,脸色非常难看,急着要出门,但看到谢清玄的那一刹那,眸中的惊喜顿时快要满得呈不住了,像是重新找回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于是谢清玄莫名其妙感受到了柏桓千年难遇的,如春风一般的温暖。
柏桓一把将他拽进自己的雅室,天知道之前他进这地方,柏桓都是强压着心中的不满才许他进门的,若是谢清玄不小心动了雅室里的什么东西,柏桓必会自己咬着牙重新把东西擦拭干净,然后再恢复原位。
他不喜欢谢清玄进他的雅室,也不喜欢谢清玄碰雅室里的东西,但偏偏柏桓就是不说,每每都是强忍着心中的不快,谢清玄一直不知道,直到那日他无意中听到了柏桓同姬明月的闲谈,才知原来柏桓一直非常厌恶他来着,后来谢清玄就再也没来过雅室了,这还是他几百年来,第一次再踏进这个地方。
第61章
柏桓将谢清玄拽进门以后, 从头到脚将谢清玄仔细观察了一番,谢清玄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最后甚至柏桓还动起手来,用自己微凉的手背去贴谢清玄的额头。
谢清玄如惊弓之鸟一般,在柏桓的手贴上来的那一瞬间,便向后闪退了一小步,眼神狐疑,十分警觉地看着他。
柏桓的手僵在半空中,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谢清玄对他如此生分,过了几秒才讪讪放下手。
“本尊……只是想看看你有无受伤。”
谢清玄没答话,只是摇摇头。
“那就好。没受伤就好。”柏桓喃喃自语道。
“那这段时日, 心疾可曾发作过?”柏桓接着问道。
谢清玄心中腹诽, 柏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啰哩巴嗦的了, “这些日子心情还好, 就没再犯过心疾。”
两人说了一些没营养的话,谢清玄终于开口将这次除祟失败的事情说与柏桓听。
他以为柏桓肯定要说他一顿, 谢清玄心理建设都做好了, 结果柏桓竟然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表示自己知道了, 并未对他说一句谴责之语, 反而目露关怀之色, 眸子里的爱惜之情,让谢清玄看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谢清玄满心疑惑不解地离开了飞来峰。柏桓今天这什么毛病?
*
谢清玄回到长茗峰之后,方才进入紫竹林, 便闻到一股喷香至极的饭菜味,这长茗峰上除了他与林净霜以外, 再无第三人,不必猜,定然是林净霜的手艺。
这些日子他下山除祟,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林净霜做的菜了,今日闻着饭香,胃里的馋虫顿时被勾了出来,甚是想念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谢清玄踏入林净霜住的小院子,这院子被主人打扫得不仅干净整洁,而且极其雅致,竟然在窗户旁,种了一棵玉兰树。坐在窗畔看书饮茶,疲累之时眺望窗外,便能看见白净如雪,灿如莲花的白玉兰,让人身上的疲惫与烦躁一扫而空。
谢清玄最喜欢在靠窗的那个位置摆一个贵妃椅,下午的时候寐上一小会儿,舒服极了。就是有时候睡姿不好,会弄得脖子和肩膀酸痛,不过还好有林净霜给他揉肩。
他这个徒弟,虽然性格古怪,平常对他也是极为冷淡,但还是有些伺候师尊的本事在身上的。
谢清玄进了小院,果然在小厨房里瞥见那一抹清俊的身影。于是他便心安理得地在饭桌前坐了下来,还从自己的袖里乾坤中变出一壶热茶,和一个白瓷茶杯,悠哉悠哉地一边喝茶,一边等饭熟。
林净霜刚从厨房忙完,准确来说是系统刚刚用他的身体忙完,一抬眸便看见了坐在饭桌前的谢清玄,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重新回到小厨房里,把那笼用冰冻术封起来的灌汤包蒸上了。
本来系统做的是他一人的饭量,如今谢清玄来了,那些东西自然不够吃,好在他用系统积分兑换了蟹黄灌汤包的菜谱,方才正好让系统尝试着做了一份,本想着菜已经够多了,于是便将那笼灌汤包给冰冻保存起来了,不过看现在的架势,还得蒸上锅。
灌汤包的个头很大,足有谢清玄脸那么大。谢清玄是第一次见这样古怪的食物,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吃,但是他也不愿意问林净霜,吃个东西还要问吃法,多丢人啊。
于是他便用筷子将灌汤包整个夹起来放进了自己的餐盘里。这灌汤包的皮非常薄,几乎接近半透明的样子,仔细看还能看到里面的蟹黄汤馅,流动得仿佛像清晨草叶上滚动不下的露珠。
谢清玄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才能将这么大的家伙优雅下口,最后还是决定放下筷子,用手捏着灌汤包的顶端,然后将汤包整个拎起来,自己则把嘴巴张到最大。
林净霜看谢清玄仿佛要生吞的样子,一时也惊到了,他方才忘记拿吃汤包的竹吸管了,回来便看到如此惊悚的场面。
林净霜连忙拦下,“不是这样吃的,要用这个。”他将竹子制成的精致的小吸管塞到谢清玄手里。
谢清玄不自觉捏了捏手中的吸管,面露茫然。
林净霜无奈地坐到对面座位,然后亲自示范给谢清玄看,谢清玄这时才明白,原来这装满了水儿的大包子需要用吸管插入进去,将里面的汤汁吮干净,然后再吃掉包子皮。
对面的青年吃相极其优雅,像是哪家芝兰玉树的贵公子。谢清玄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有样学样,只是头埋得低低的,生怕同林净霜视线相交,实在是太尴尬了。
灌汤包里装着满满的蟹黄,蟹黄出自野生的稻田蟹,肉质鲜甜可口,那底汤是用猪骨加上新鲜的鲫鱼熬制,浓白醇香,又沁入了蟹黄特殊的美味,能把人的舌头鲜掉。
谢清玄吃得认真,林净霜只能看见他的发顶。谢清玄有一头极美的长发,乌润如云,林净霜时常生出想要抚一抚青年的头发的想法,他猜那手感,一定堪比这世上最上乘的绸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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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谢清玄还没有睡下,因为他身体不好,所以几乎是不熬夜的,作息非常规律,一般都是戌时歇卯时起,但今日破例,还没有上床睡下。
他正伏在桌案上写东西,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奋笔疾书,而桌案上方便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用作照明。
谢清玄写东西写得认真,甚至连笔尖上的墨都滴落在桌案上,污了那有市无价的沉水香。他有记事的习惯,常常会把一些难忘或者有意思的事情写下来保存,这习惯已经快七百年了,那些书页若是累计起来,能占越水宗藏经阁的半壁江山。
现在谢清玄记的便是这次圣墟国除祟的事情,这是他第一次下山除祟,一点一滴都需事无巨细地记下来。
几乎已经快要天明了,谢清玄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个困顿的哈欠,熬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他用指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满意地看着桌子上一摞足有一寸的纸,总算能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前疯狂回想圣墟国一行发生过的事情,谢清玄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荒诞离奇的梦境,这一次他看到了少女的尸体。冰冷、僵硬、苍白。
那个神秘的紫眸青年又出现在梦境里,他用手帕沾着清水将少女的身体擦拭干净,然后又给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裙。
青年轻轻用手理着少女的乱发,他突然顿了顿,然后手中便凭空多出一个花环,只是个花环却早已干枯,大约是花环主人十分爱惜的缘故,虽然已经干枯,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坏,青年将手中的花环戴在了少女的头上,又吻了吻她的发丝和额头,亲吻带着虔诚,薄如蝉翼。
那花环依稀能看出点点紫色,当年清幽的绛紫野花时隔久远,却并未褪色,戴着少女的头上,反而愈发显眼。
少女的身躯很快便会腐烂,会变得丑陋,散发着臭味,所以青年做了一件既疯狂又可怕的事情。
他用一把匕首剥下了她的皮,从额头开始,划开了一个小口子,然后小心翼翼地使皮肤和血肉分离,坠着一头如瀑的头皮,美丽的眼睛,高挺的鼻骨,小巧的嘴巴,终于完整地剥下了她的脸,剩下的便是躯干,腿,最后是她的十个脚趾。
接着他又活生生剥下了他自己的皮,他换上少女的皮囊,感受着他的身体与这副皮囊慢慢融合,过程是如此的痛苦,好像是万千粒种子在身上发芽、扎根、生长,吞噬着他的血肉。
不过,他一照镜子,便又能见到少女,从此以后,他也是她。
蛇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蜕皮一次,这是它们最虚弱的时候,所以他走了,将她一个人留在庙里。
后来,他就只能在镜子里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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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玄满头大汗醒来,犹如溺水一般,心房还隐隐作痛。
“清玄,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坐在谢清玄床边的竟然是柏桓。
“我……我怎么了?”谢清玄迟疑地问道。
“你发梦魇了,足足睡了三天三夜。”谢清玄昏迷不醒,将柏桓吓了一大跳,他把越水宗灵药峰所有的医修都请到了长茗峰,若是谢清玄再不醒,恐怕柏桓就要点犀香,告诉闻人乐了。
原本飞升的人是不能再与下界联系的,但是若是点燃犀角香,人便能与神通。
谢清玄一起身,后脑勺便隐隐作痛,嘶,他竟然睡了这么久。
谢清玄掀开被子,立马就要下床,柏桓连忙按住他,“你才刚醒过来,急着动弹做什么?还是好好在榻上休息,我叫人煮了粥,一会儿便送过来。”
谢清玄啧啧称奇,自从他与柏桓闹掰之后,柏桓能不踏足他的长茗峰便不踏足,平时也是对他不冷不淡的,今日为何如此殷勤?不对劲儿,大大的不对劲儿。
谢清玄看他地古怪眼神连柏桓自己也发现了,好像是为了遮掩什么一样,柏桓又微微板了板脸,解释道:“师尊飞升了,如今越水宗与我有关联的便只有你一个,你是我亲师弟,何况又是我带大的,本尊哪有不疼你的道理?”
疼你大爷,谢清玄面露嫌恶,别过脸去,不想与他说话,还是掀被子,想下床。
“我要去灵泉看看笙歌,我答应他一回来,就马上去看他。”如今都三天了,自己没守信用。
可谁成想,柏桓淡淡说了一句:“你不必去了,那个鲛人已经被我送走了。”
第62章
谢清玄听到笙歌不见的消息, 眼睛立刻瞪圆了,他神色不善地看向柏桓, 似乎很生气,连声音都高了起来:“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便把笙歌赶出去,这是我的长茗峰,不是你的飞来峰!”
柏桓也不恼,神色淡淡道:“本尊留他一命已是开恩。”
他抬眸看向谢清玄,似乎有些嘲讽他的幼稚,“你怎就知道不是他自己愿意离开的?真以为一个鲛人能甘心待在长茗峰上的一个小水坑里,天真。”
柏桓坚信, 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那日他驱逐笙歌离开越水宗之时,那个鲛人没有丝毫犹豫, 便干净利落地一走了之了, 甚至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给谢清玄留下。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他死皮赖脸着不走, 柏桓或许会立即要了他的性命。
谢清玄被柏桓这幅态度气得不清, 他一生气, 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虽然心里知道没什么好哭的, 但就是控制不住。
谢清玄摔了被子, 一把推向柏桓,边哭边喊道:“你走,你走, 我不想看到你。”
谢清玄那点力气哪儿推得动柏桓,他稳坐在床榻边, 被谢清玄一番张牙舞爪,弄得衣襟乱了些,柏桓眉头一跳,花了好大力气才没有出声呵斥谢清玄的不成体统。
柏桓用手将谢清玄两只作乱的腕子强行握住,然后又将谢清玄重新塞回了被窝里,“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思多梦,我改日再来看你。”
柏桓只当他因为失了一个心仪的玩具而闹脾气,等过段时间,谢清玄将这事抛之脑后,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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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些日子柏桓都没有踏足长茗峰,但他身边的小道童来得甚是频繁,短短十几日,便已来了三次。
每次都是送好些个东西,有天材地宝,有法器秘籍,。小道童说这些都是柏桓吩咐自己送来的,还说,若是谢清玄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他。
谢清玄不愿收柏桓的东西,他现在只想和柏桓井水不犯河水,于是便当着小道童的面,将他送来的东西一股脑儿扔出门外。
小道童看着散落一地的天材地宝,显现以为这是菜市场上被人撇下的烂菜叶子,越水宗人人都道长茗仙君脾气古怪,今日一看,的确是作天作地。
小道童一边将地上的天材地宝拾起来,一边暗叫一声:“真是不识好歹!”他翻了个白眼,拿上东西,便离开了长茗峰。
小道童将此事添油加醋地跟柏桓说了一番,结果柏桓却一点儿也不见生气的神色,挥挥手便叫他退下,叫这小道童闹了好大的没趣儿,讪讪带上了雅室的房门。
第二日,柏桓还叫小道童去长茗峰送东西,不过这次不是天材地宝,而是一些市面上畅销的话本子,以及凡间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小道童本以为谢清玄会再将东西全部丢出来,结果他在捡东西时,意外发现了一个木头做的机关鸟不见了,本以为是被谢清玄扔在了哪个犄角旮旯,只是仔细找了许久,也找不见那只机关鸟的踪影,他望了望谢清玄紧闭的房门,然后离开了长茗峰。
谢清玄看着桌子上那只木制的丑鸟,他想了想,还是将它拿在手里摆弄,一拉尾巴,机关鸟便自动飞起。谢清玄看着丑鸟一路晃晃悠悠飞到内室,然后滑翔着停在地上,他顿了顿,还是起身将丑鸟捡起,然后再一次拉开它的尾巴,让木鸟飞起。就这样来来回回十几次,谢清玄玩得不亦乐乎。
再后来,柏桓送来的东西,谢清玄都是挑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留下来,其他的,照扔不误。小道童每次在门外没捡到什么,便报告给柏桓,柏桓下次就会特意找人去寻谢清玄感兴趣的那些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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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越水宗的弟子们有些奇怪,他们本来下了早课,便要去静室打坐练功,结果却一股脑儿地飞奔去了山门,好像唯恐有什么天大的好事要赶不上了。
山门外,只见一群孔雀盘旋飞舞在越水宗的护山结界外,队列整齐,这些孔雀足有数千只,而且它们的脖子上都系上了红绸,背上还托着许多用红菱装饰的红木箱子。
“老天爷,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莫不是眼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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