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依石
杜云瑟点头,“我有一个推测,虽还未完全确认,但应当八九不离十。”
“什么?”
杜云瑟牵着秋华年的手,一边行走一边低声娓娓道来,“原本解檀光作为晋王母族的嫡长,才华出众,久经培养,是晋王麾下年轻一辈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但现在解檀光被青君困在府上,晋王只能另寻人才。”
“江南迟家早先就和晋王有所勾结,趁这个机会,迟子怀彻底投靠晋王,代替了解檀光的位置。”
迟子怀是江南迟家的嫡系,杜云瑟这届殿试的榜眼,论名次比解檀光还要高一名,当然这不代表他一定比解檀光厉害,或许只是因为解檀光比他年轻帅气,更适合做探花郎。
“迟子怀今年三十余岁,长子十三岁,与九九年岁相当,擅长书画,经常去画楼品鉴画作,有几分才名。”
祁雅志的夫人当时邀请九九出门玩,地点就约在画楼里。
“他们想干什么?”秋华年怒了。
“应该是想拉拢我们,毕竟你我二人对太子来说分量颇重,却又没有必须效忠太子的原因。”
支持二皇子的多是他祖父毕咏时多年来亲手提拔上来的弟子门生,支持晋王的多是晋州解氏一族的姻亲世家,这些人都有着天然的立场,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会轻易背叛转投门庭。
而杜云瑟和秋华年和太子之间却没有这样的关系,二人出身寒微,是一步步靠自己走到今日的,与太子唯一的联系便是杜云瑟的恩师文晖阳曾经奉旨教导过太子。
在外人看来,这并不是牢不可摧的关系,何况文晖阳还因为太子被软禁过几年,杜云瑟也因为太子仓皇离京错过了母亲的葬礼。
他们不知道杜云瑟的抱负与对诸位皇子的看法,不知道杜秋二人对二皇子、晋王不择手段残害百姓行为的厌恶,自大地认为杜云瑟和秋华年是可拉拢过来的对象。
知道祁雅志夫人的行为背后的本质意图是拉拢自己,秋华年也没有完全放心。
如果一切按照晋王的计划发展,九九去画楼与迟子怀的长子相识,在对方的刻意卖弄下春心萌动,后来顺势定下婚约,达成将杜云瑟和秋华年拉拢至自己阵营的目的,那对晋王一方来说,这一切自然是皆大欢喜、不费工夫的。
可如果事情卡在第一步,九九就是不对迟子怀的长子动心思,谁知他们会做什么事情来促成这桩满是算计的婚事呢?
秋华年对那群所谓的“钟鸣鼎食之家”的节操不抱任何希望。
九九前几日说想帮秋华年管理秋记六陈的生意,还想亲手研制一些首饰和脂粉在铺子里卖,秋华年已经答应了,他可不想为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让九九被困在家里不能出门。
秋华年看向杜云瑟,杜云瑟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困兽之斗而已,不会太久的。”
秋华年舒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郁闽和祁雅志碰面的事需要通知别人吗?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杜云瑟想了一下,轻笑着替秋华年扶正发髻上快掉下来的芍药花。
“你之前不是说想去栖梧青君府上玩吗?择日不如撞日,现在走吧,我也想顺道见一见解檀光。”
第178章 驸马
栖梧青君的青君府坐落在大时雍坊草帽胡同,占地近五十亩,整条胡同从南到北一溜都是青君府的红漆高墙,一户就占了一条胡同的一面。
青君府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离开胡同拐个弯,就是长安大街,走几百米,就是进入皇城的长安西门,几乎算是住在皇城隔壁。
这里原本是一位宗亲伯爵的府邸,那个伯爵在上一场夺嫡之争中站错了队,被元化帝砍了头,宅子收回来后经过扩建和翻修,面积扩大了一倍,被元化帝赏给了栖梧青君。
五十亩地是什么概念?这是裕朝礼法制度中超出了正常青君府或公主府的面积,一般只用于亲王府,里面大大小小的院落加起来有几十进,日常需要六百多位下人照顾打理。
不过栖梧青君出宫建府后,一直没有成亲,一年里八九个月都在外面访仙问道,能在里面跑马的偌大宅院常年没有主家居住,多少有些寂寥。
今年栖梧青君在万寿节后一直没有出游,一直留在京中,还“抢”了个驸马回来,这座庞大的建筑群才终于有了活气。
辰时刚过,橘红色的太阳从东方探出小半头来,温暖的阳光驱散初春的寒气。
栖梧青君在府里的校场跑了十几圈马,出了一身薄汗,把马交给专门的马童,手一丢扔了马鞭,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问,“驸马起来了没?”
宫人眼疾手快地接住金丝编成镶嵌大块宝石的马鞭,小碎步跟在后头,“驸马院里的人刚才来说,驸马一刻钟前起了。”
栖梧青君似笑非笑,“走,去看看。”
宫人心里暗暗叹气,青君今天不知又想了什么新法子要作弄驸马。
这位探花郎解驸马是怎么来的,全京城的人都一清二楚,明里暗里骂青君嚣张跋扈、目无礼教的人都快能绕青君府为一个圈了,然而青君依旧我行我素,没有丝毫悔意,外面骂得越凶,他越拼命折腾驸马。
青君曾经搬来一尺厚的一摞沉香树皮制成的蜜香贡纸,让驸马三日内画完所有纸张,等驸马日夜不休地完成上百张画作,他又当着驸马的面一页页地全撕了玩。
除此之外,烈日炎炎的午后自己坐在凉亭里,非要人去花园收集一整瓶露水;深更半夜赶人起来,面对面坐在堂屋里熬鹰似的不许睡觉;大雪天围炉赏雪,逼人拿烫手的火钳子从炉子里一颗颗取栗子等作弄人的事情,栖梧青君隔三差五就要干一次。
青君府上很多下人是从宫里带出来的老人,在解驸马进府前,他们从未料想到青君能恶趣味到这个程度,仿佛解驸马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不隔几天欺负欺负,就恨得牙痒痒。
更让他们没有料想到的是,这位出自晋州解氏一族嫡系的芝兰玉树居然从不反抗,青君让他做什么,他就默默做什么,不挣扎也不低头逢迎,倒叫别人看着心里感叹。
要是青君真的爱重解驸马爱重得不得了,抢来了人好好过日子,那抢了就抢了吧,能尚青君怎么说也是驸马的荣幸。
可青君分明是在把人当玩意儿对待,解驸马这样品貌的天之骄子沦落至此,着实可惜。
解檀光并不住在栖梧青君住的主院,而是住在主院旁边的棋院,小小一进的院子站在门口一览无余,地方不大,但清幽精巧,院角的几十杆翠竹新叶和旧叶交相辉映。
栖梧青君迈步走进院子,东厢房的门半开着,刚起床的解檀光正坐在窗下读书。
栖梧青君把书从上抽出来,丢到一旁的书案上,解檀光没有抬眼,也没有反对。
“前几天杜云瑟和华年来府上,杜云瑟和你单独说了什么?还不说吗?”
栖梧青君没想等到解檀光的回答,拍了拍手道,“不说是吧?那我们换个话题,听说最近京里来了许多和你八竿子能打着半竿子的亲戚,我打算替你办一场家宴。”
解檀光沉默了一下,“我已是弃子,他们知晓殿下的态度,不会来的。”
“所以请帖你来写,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反正到了日子,我要看见名单上的人都到场。”
“……”解檀光定定看了栖梧青君几秒,“殿下究竟要做什么?”
“你不是解家引以为豪的绝世天才吗?你猜?”
解檀光的声音平稳,但在尾音处有些许颤动,“殿下只把我这个人圈起来折磨还不够吗?”
栖梧青君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换上冷笑,“当然不够,我要太子赢,我要世家死,你以为自己有多少面子,能让我为你改主意收手?”
他微微低下头,凑近解檀光,压低了声音,“别忘了,是你欠我,不是我欠你。”
……
春日是花的盛季,京中气候不热不凉,不干不潮,适宜许多花卉生长,从立春开始,秋华年就开始数家里的鲜花的种类,同时通知城外大庄子上的人加紧制作应季的花露。
待到寸金院的杏花落尽,花园里的桃花、玉兰也谢了大半,三月走到了尾声,但你方唱罢我登场,丁香花、凌霄花、紫荆花一个个在四月的春光里盛放,不留丝毫寂寞的空隙。
秋华年开始带着九九上手管理秋记六陈的生意,不求她成为商业奇才,但求她看得懂账目,理得清货物来往,懂得如何管理伙计,守住产业。
因为祁雅志夫人的试探,秋华年担心九九出门遇到什么意外,有次去皇庄时,他把这事和太子提了半句,太子当即让十六给秋华年安排了一队暗卫。
十六亲自挑选了八个人,都是个中好手,防一些暗算足够了。
“他们交给你了,除了护卫你和家人的安全,有什么想做但不方便做的事,也可以交给他们去做。”
十六说这句话时,声音冷冷的,虽然没有明说,但秋华年懂得他的言下之意,那所谓的不方便做的事,八成是指杀人放火之类的。
秋华年干笑两声,“能保护我们安全就够了。”
十六看着他,半晌后点头,“也对,你不该沾这些,有必要的东西我会替你出手料理掉。”
秋华年没办法,只能给十六强调安全和健康最重要,千万不能以身犯险。
有了暗卫保护,秋华年出门随意多了,庄子上的春耕已经开始一阵子了,去年育苗出来的果树也能移栽了。
空中压条技术配合营养土,硬生生把果树育苗时间缩短至了一年,树苗存活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这个数据让无数老果农们惊叹。
去年大半年时间,卫栎每天都会去果树育苗田地里观察,详细记录了各种细节和问题,画了许多继承了秋华年风格的简易图画,回头整理统筹一下,又是一本可以造福百姓,有利于农桑的绝佳农书。
秋华年去年时就计划好把果树苗免费送给百姓们,他从不食言,留出几百株葡萄苗给自己种了一大片葡萄田外,其余树苗全都打算送出去。
祝家送的那个在宣武门城门口的铺子派上了用场。宣武门连接内城和外城,人流量非常大,但大多数是来往于内外城之间的平民百姓,没什么消费能力,所以这个茶摊的收益一直半死不活。
现在秋华年不需要它赚钱,只需要它把免费领果树苗的事情宣扬出去,并提供一个方便百姓们领树苗的场地,它的缺点全部变成了优势。
为了防止有人冒领、倒卖树苗,秋华年做这件事没有孤军奋战,借了太子的手下,查清户籍验明身份后才能领取。
发放果树苗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天比一天领出去的多,果树苗全部连着泥土挖出根来,用稻草编成的网兜着,找片土地就能种下去,到了秋天就能给百姓家提供收益了。
有几次秋华年去茶摊监督,遇到领果树苗的人,听说他就是齐黍县主后,一个个激动到面红耳赤,磕头叩拜,还有非要秋华年摸一摸他们家孩子的头,保佑孩子一辈子不饿肚子的。
秋华年哭笑不得,招呼人赶紧帮忙把百姓们扶起来,给每个孩子都说了鼓励的话。
秋华年发树苗的举动在京中引起了无数关注,其中免不了不怀好意的揣测,秋华年对此置若罔闻,只求一个有利于百姓且问心无愧。
在民间,秋华年的声望再次拔高,之前关于穗星、文曲星、将星三星下凡辅佐太子的传闻又一次盛行起来,消息传入秋华年耳中,秋华年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些传闻,是不是太子故意散布给自己造势的?”秋华年问杜云瑟。
杜云瑟点头,“所谓吉兆与祥瑞,多是这么来的,只要切实做出了贡献,民心可用,不必拘于小节。”
秋华年表示这个自己懂,在古代但凡想干些大事,都得找个由头,显示自己是受命于天。什么高祖斩白蛇、什么“大楚兴,陈胜王”、什么出生时天象大异,都是同类型的东西。
如今的京城里,三位皇子背后的势力都在拼命给自己支持的皇子造势,晋王背后的一众世家才子写诗作赋,把他夸得才华世间罕见,二皇子人在边关,也时不时传来英勇难挡、呼风唤雨的“神迹”。
相比起来,太子这边的虽然氛围神神叨叨,但说的都是事实,因为实打实牵动着百姓们的福祉,效果也比其他两位好。
其他几方势力虽然羡慕嫉妒恨,可也没什么办法。
就算他们舍得掏出一大笔钱去“收买”人心,一时也拿不出秋华年手里那么多的果树苗,更没有一位精通农事的齐黍县主做代言人。
第179章 心迹
四月春深,百花争妍,秋记六陈的花露生意迎来了高峰。
这两个月来,秋华年对秋记六陈进行了管理改革,目前的秋记六陈实行代表大会制度,各个工坊的负责人、原料采买负责人、仓库负责人、批发销售负责人和门店负责人共同组成代表大会,正常情况下十日一会。
每个负责人未来十日的行动计划,必须在开会时提前报备,经过半数以上代表同意,才能去做,会议记录由专人抄送给秋华年。
遇到难以决策的事情,委员会讨论无果后,再统一找秋华年做决断。
这样一来,秋华年轻松了许多,对铺子的管控力也加强了。负责人们分散权力,互相监督,既能避免欺瞒贪赃,又不至于消磨主观能动性。
秋记六陈之前的大掌柜关六,是祝家和铺子一起送来的人,因为身契在秋华年手里,所以起初非常老实,秋华年见他有几分本事,且熟悉西市的行情,委派他管理秋记六陈。
然而世事难料,人心易变,随着京城秋记六陈的生意越做越大,关六的心也被养大了。
秋华年在孕后期无暇管顾铺子,关六几次试探之后,开始自以为天衣无缝地阳奉阴违,通过暗调研材料的价格、虚报仓库折损、从南来北往的进货商人手中讨要贿赂等手段谋取私利。
他以为自己每次只截了一点点银钱,根本看不出来,殊不知秋华年规定的那一堆复杂详尽的记录表格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
身体养好之后,秋华年腾出空来,把前几个月的表格算了一遍,立即发现了问题。
他直接报了官,查出关六在京城私置了一院小房子,还养了个从窑子里赎出来的如花似玉的哥儿,零零散散贪走了三百多两银子。
秋华年没有心软理会关六的求情,请官府按律查办,官府的人不敢敷衍齐黍县主,很快就捋清一切结了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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