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春面
买房了
后来等过完年,刘珀还是带着那堆交子回去县里继续帮小哥经营布铺,日子平淡地过,钱平稳地赚,现在连本要付出的小陈那伙计的工钱也省了,这存放交子的木盒如今都快被塞满,刘珀看着这堆既宝贵又如同废纸似的纸也不知该高兴还是咋地。如此临到天热,直至有次这兄弟去对街找灶头烧饭碰到桩胸闷的事,他才给那堆钱财找了条出路。
说起他们这条商街,虽是一溜店家热闹得很,却也因楼房比邻而少有闲余空地拥挤异常。别说是灶头,就连茅房水井也是整条街辟出点地方公用。至于灶房,还是临街有户住家为赚些小钱特意在自家空地搭了两个每天几文钱租给他们用的。
这天气候闷得很,天昏沉沉的,积了厚云在半空,似要下雨却偏偏半滴水都落不下来。刘珀在店堂里坐着热得直淌汗,看这样子也不会有生意上门,便索性合了一半门板出去打水回来洗洗。不想这几天日头足井里水少,加着众人用得厉害,刘珀才打上两桶,井水就已经快见底。他也不好意思来回几次抢水,只得歇了洗澡的念头。本还想稍微擦擦,但忆起晚点还得做饭,便放了那两桶水晚上用。
这天也真是赶了巧,待刘珀去街对面做晚饭时,那灶头前竟是排起长队来。本来做饭就是女人家的事,这女人一多凑一块就得叽叽喳喳个不停,又碰上刘珀一周正的大男人挤在中间,那群妇人难免要玩笑几句。
要换平时刘珀笑笑虚应也就过,大家邻居一场面上总要搞得融洽,偏这天闷得人心情浮躁,那些女人里有几位还涂了胭脂水粉,这边商街伙计的都不是大富之人,用的东西自然也就差些,于是那水粉味儿混着油烟和汗味,可真是刺鼻得很。刘珀秉着呼吸真狠不得直接转头回去,可想到小哥还在等吃饭,只得压着火气等下去。
这人心里不爽快还真更招烦心事儿,话说那排刘珀前头的女人在等候时走一步都要踢脚下一块石头,刘珀本以为她是无聊好玩,不想等这娘们做了菜要走时,却突然扯着嗓子朝大街那边喊,“王家的,我烧好了,你快来!”
“来咯来咯!”话方歇,果见一女人挎着个篮子从院门口喳喳呼呼地冲过来。刘珀看着她毫不犹豫就挤了自己站在灶边开始摆弄,火气登地就冒上来。他也不顾礼教,抓了那女人的胳膊就说,“你怎么不排队呢!”
那女人身圆膀粗,一下就挥了刘珀的手,她瞧着刘珀怒目以对也不害怕,只扯了个笑说,“哎,我这不是有排队么?”说着,他用嘴努努前个女人排队时一直在踢的石头,“这不代替我了么,你没看到我姐们排队时总带着它?”
“这怎的行!要找你这意思,那我们随便指个东西都是代替自己,那还排甚个队!”
刘珀火气正大,就有些不依不饶,那王家的却只哼了声,便转身鼓捣起锅勺。
真真是混蛋啊!混蛋!!
碰上个无赖你能如何!刘珀咬牙切齿脸孔都气得有些扭曲,还是之前代人占位的那女人有些挂不住脸,忙上来劝他说,“王家的摊子没人看才让我给占位的,对不住兄弟,你就给体谅体谅吧。”
那女人一劝,排刘珀后头的街坊也跟着附和,原来这王家的男人是个屠户,更是个彻彻底底的二流子,平日这街上也没多少人敢惹他,他这婆娘也是仗着她男人的“名气”,才总是习以为常的占便宜搞小动作。刘珀听着那么些人都在劝,那女人也已经起锅炒菜,再多说也无用,只得甩了袖子在心里生闷气。
照说与这里无赖之人生气根本是多此一举,可刘珀这回偏偏绕不出弯,脑子里从插队一事又想到方才想冲凉都打不满水。后来越想越不忿,竟连平日上个茅厕都得算着时间之类的琐事都在脑海里涌现出来。于是这晚饭也由于他那火气手上没了准头被烧得都有些焦黑,回去后这兄弟把碗筷摆得跟摔似的。
霍临秋本扇着扇子在房里等刘珀,没想这人一回来像是吃了炸药,忙不迭伸了手去给他扇风,可惜这举动简直就是在“煽风点火”啊,刘珀摆好了饭菜,又狂拍着桌子朝人嚷嚷,“老子要找个住处!老子要单独用的灶头和水井啊!娘的这忙死忙活还得在吃喝生活上遭罪!算个什么劲啊!!”
“是是…………”刘珀语速太快声音又大,霍临秋甚至都没听清他说什么,这会却还是乖巧地在那称是点头。直到刘珀发泄了一通在那喘气不说话了,他才凑过问到底咋回事。
待听完刘珀把那王家祖宗三代都骂了顺带说出原委,他又笑着接口,“说来也真该买个房子了,烧菜打水方便不说,住得也肯定比现在要好。”
“哎~”刘珀现下实在看不顺眼霍临秋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便忍不住去捏他的脸,“我都气这样了你还笑!幸灾乐祸吧小子!”
“怎么会!”霍临秋躲着刘珀的爪子,那嘴角却是越咧越开,瞧得刘珀更不舒坦,索性连另只手也伸了过去,直把小哥脸捏得通红才觉心头那口闷气消散了开。
经了这茬刘珀真是把在县里买房的事放在心上,他不比霍临秋熟悉这里的行情,便催着小哥一定四处打听住处,“也不用多好,有井有厨房便成。”这兄弟还真够现实的低要求,倒是霍临秋主动补充说,“咱们积蓄也不少,要买便买个大些的,房间多点也住得舒坦。”
“嗯。”刘珀点头赞同,“你一间,我一间,再给小僖留一间,最好还能有个独立的饭厅。嗯,起码得要有四五间屋子才好。”
他这说得无心,霍临秋却听得心里警铃大作——什么你一间我一间?难不成还要分开睡了?小哥琢磨着平日他姨父的确老抱怨甚个“床小挤得慌”,甚个“俩男人何必每天腻一起睡?”这下就知刘珀不是和他开玩笑。于是为了将来打算,霍临秋觉得他还是找个小点的住处比较好。
约莫过了个把月,打听了无数消息又货比三家的霍小哥终于在他们商街的附近一处住宅区买下了一个连小院的宅子。那里头包含独立的厨房和水井,房间却只有三间,其中主屋连着个耳房,正好能摆张桌子来做饭厅。至于房屋分配么霍临秋是说,“咱们一间,给小僖留一间,剩下那个便做书房吧。”
“书房?又没人用。”
“那不得算账么,再说小僖来了不就有用处了。”
刘珀耸耸肩,觉着家里有个书房看上去也不错,便不再反对。于是在霍临秋的有意安排下,刘兄弟还是得和他家小哥睡一屋。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无聊很自恋地把这文从头到尾“欣赏”了一遍,
发觉这根本就是个平凡人的无聊人生小记啊,刘白白真是生活得平淡无奇T T
想要掀起点波澜都困难。。
哎~各种求波澜求突破啊!
棉花枕芯
由于买来的宅子本身就有些旧家具,刘珀他们稍加整顿又补了些备用的物什就算成了。本来搬家该是要请亲戚朋友吃饭庆祝庆祝的,不过今年正逢科考,刘小僖过些日子就得出门赶考,刘珀不意折腾,便选上天吉日放了两个炮仗,雇辆车将每天要用的东西从铺子搬到新宅子,这搬家一事就算完了。
这刘兄弟与霍临秋把搬家当平常在普通不过的小事来对待,刘小僖却意外的高兴难当,他硬是拖延了几天出发,在他新屋子里摸来滚去地折腾,说是要“留下点气味”
刘珀对他儿子的做法表示相当的鄙夷——留下气味?这小子以为自己是畜生么?刘小僖对此不以为意,这是他的房间他的地盘!他想怎样就怎样!
后来这小子果真兴奋忘了时间,还是程庆礼亲自赶来催他上路,他才依依不舍地与他的房间挥手作别。
说起来这回赶考,刘小僖的路费都是这两年他自个儿养鸡养羊并上与佃农收租攒下的,虽是从刘珀那得来的底,但毕竟有他自己的功劳。刘珀对此很是欣慰,私下与霍临秋叹了好几次“僖儿这孩子终于长大了。”有时说着他甚至连眼眶都有些发红。
霍小哥对此很是吃味,他也总与刘珀道,“我那时来县里赚钱,姨父怎的没像现在这般激动?”
“………………”刘珀每次被霍临秋问得发愣,沉默许久才会呵一声转头看别处,他想霍小哥又抽疯了,别理他,否则就得跟着一块疯!
话说这刘小僖走了,院子里的畜生又是没人照顾,刘珀不愿麻烦别人,索性全拎来县里,只留一公一母两头肥羊,剩下的便一溜卖了空。得来的银钱他寻来个瓦罐存着,想等刘小僖回来交给他打算。
再说他们搬至新家,初时虽觉得东西齐全,但真住进去还是会有些零碎遗漏。这日有绣房婆子来送他家订做的新铺盖,那绣房的人与霍小哥往来密切也是实在,便告知说他们送去的布料还余下不少,怕浪费了便给送回来让他们下回再用。
刘珀去房里铺好床又摊好被子,却瞧着床头的枕头开始发呆。在村子用的是石枕,来了县里便用上比较好的竹枕。这些年他也习惯了这硬邦邦的东西,但比之以前所用的枕头到底是硬太多,说不上难受吧总有些不爽快。刘珀看看那绣房送回的余料,又正好搬新家换新铺盖,就有了计较想鼓捣个软些的枕头。
在这事上刘兄弟还挺有行动力,当天那就去集市找能做枕头芯的棉花。可惜这兄弟当真不解世道,跑了好几家店,掌柜的听他问棉花都一副恍然大悟地应,“噢~棉花啊!”
若要再问有无,却只能换来一句,“兄弟你开玩笑吧,这东西稀罕着呢,哪是我们这种小店会有的?”
真有这么稀罕?棉花诶!
刘珀有些搞不懂了,可是再不懂的被诸人告诉后也是该懂了,于是本热情高涨的也该气馁了,奔波半日无果,他只垂头丧气回家。晚上给霍临秋看出蹊跷,听说是想弄棉花做枕芯,小哥也挺诧异,只问,“这棉花枕头一般富人家都不常有,姨父怎想要这个?”
“怎么?原来已经有人用棉花做枕芯了啊?”说到这刘兄弟还挺失望,原来自己还不算那“古今享用棉花枕第一人”啊。
“大概吧,我以前曾在霍家见过有姑娘送帛枕给太太。”
许是忆起些不愉快,霍临秋皱了皱眉,刘珀看到岂忍再问,忙扯开话题说别的。倒是后来小哥自己又绕回了枕头这事儿上来。
只听他道,“说来这方枕头还连着不少逸闻趣事儿呢,我以前在茶楼听得戏子唱过不少。”
“哦?都唱的什么?”
“就说那曹子建与他嫂嫂甄氏暗自倾心情投意合,却因悖伦违理而难以善终。那甄氏后相思成疾抑郁而终,死后便化为洛水之神,终得与曹子建梦中缠绵,而后那春床上便有了玲珑枕一具,这两人虽人鬼殊途,却枕上留香回忆不断,真真是叫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