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春面
说着他从药箱里掏出纸笔,刷刷几下就给写好了欠条,递与刘珀画押,某位小同志还想抵赖,“不如你直接让那人按个手印,等他醒了你找他拿?”
这办法也不是不行,只是林侧柏偏就与刘珀卯上,眼神一凶,刘珀只得闭嘴,握着毛笔在那张纸上签了大名。算起来这还是刘珀到这后第一次墨笔写字,可惜他并未体验到红袖添香的风雅之事,只换来个三两银子的负债。
林侧柏收了欠条又指使着霍临秋赶牛车把他送回家,刘珀也累得够呛,可担心那重患出问题,只能在炕边的椅子上歪着,他现在也没甚想法能冒,就希望这人快快的好,再快快的滚,能给他银子就阿弥陀佛,不能给……那就请滚得更快些吧。
之后的几天林侧柏每日都会来看伤患,那人也算争气,除头两天有发烧,没让刘珀再掏钱买药。约莫小半个月,他在林侧柏的银针伺候下终于转醒。刘珀在旁看到人睁眼,激动得不能自已,上前抓住林侧柏就是一阵摇,“他醒了!醒了就能送走了吧!”
林侧柏被他摇得头昏,对着他的手就是一针,刘珀这几天没少挨摧残,早就被扎得皮糙肉厚,他只退后一步,又满是期待地看着林侧柏。
林侧柏早对此人放弃希望,只摸着自个儿肚子说饿了。刘珀又与他僵了一会儿,看是不会如愿,还是去厨房端饭菜。等人离开,林侧柏给那人倒了点水,扶着他喝下又给灌了些药丸,接着又对那人说,“看你的样子像是有钱的,这刘兄弟捡了你回来没少出钱操心,你好了可别忘了他。”
那人许是虚弱,并未答话,不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林侧柏又给人切了个脉,确定没事,这才一瘸一瘸地出去吃饭。刘珀布好了菜正与霍临秋一起摆碗筷,林侧柏瞧着那没半点油水的两个炒素不满道,“怎就没点荤腥?”
“给你吃呢还话多!”刘珀没好气把碗一搁,林侧柏毫不在意,熟门熟路地坐下来开吃。
这几日林侧柏每天来刘家诊病,初时刘珀想这债主大人得好生伺候便留了林侧柏吃过几顿饭,林大夫也不知从哪里得出结论认为刘珀是想请他在他家搭伙,于是毫不客气地一天三顿都赖在了刘家解决。刘珀是赶都赶不走,于是某天他索性提议不若就用菜饭抵欠款可使得。
林侧柏当然不肯,为此他还找出个理来——
“这饭菜是利钱,刘兄弟你可见过欠钱不算利的?”
刘珀听了这话,很有把手里的碗直接扣到他脑门上的冲动。
林刘两人这般你来我往,关系却是近了不少,其实这林侧柏年纪不大,只是蓄了个山羊胡装老成。刘珀讽刺他是假正经,林大夫却摸着他的胡须解释说,“医者父母心,我既有父母仁慈之心,自然面由心生~”
刘珀听得牙都酸了,“哎哟大夫您可悠着点,小心您那满溢的仁慈之心把您撑死喽。哎~不若您赏点给小的感受感受,也算是给您分担?”
“我的仁慈你难道没感受到?”
“暂时没有,要不您销了我的债试试?”
就知道这小子没新花样,林侧柏摇头晃脑一阵也不拒绝,刘珀还当有戏,却听得他说,“你先叫声爹来听听,我满意了自然销了你的帐。”
叫你祖宗呢!刘珀一个中指竖过去,扔下林侧柏一人带着刘小僖和霍临秋跑地里看庄稼去了。
地里的庄稼过几天就要收割,刘珀去只是赶赶麻雀,会带上俩小的纯粹是欺负林侧柏腿脚不便,本以为没人端茶送水这小老儿能快些回去,怎想日下山头回家时,此人还悠哉哉地坐在他家喝水。
刘珀瞧见他就忍不住刺上几句,“林大夫您就这么看重我家的饭菜啊?”
“就你家这些没肉味的菜?”林侧柏强烈鄙视之。
“真是对不住啊大夫,咱庙太小供不起您这尊佛。您都那么嫌弃了,怎不另谋他处?是等着我背你回去么?”
“哎,可不就得让你跑一趟,昨个儿晒的山振该收了,你晚上随我回去搭把手。”
得,还不如说要吃饭呢。
刘珀再次体会到了好事不能做的道理,前几天他不过是去林家请人时看这家伙跛着脚晒草药的样子挺可怜,好心帮把手,怎想这林侧柏是把打蛇随上棍练出了精,立马把晒草药的竹扁塞给他,指挥他搬这搬那好不快活。
刘珀拿林侧柏没办法,抓抓头发,去厨房热中午吃剩的菜。
林侧柏也是个怪人,嘴上嫌弃着刘家的饭菜,却愣是一顿没落下。大概是看中这里人多热闹,毕竟一人形影相吊确实难熬得很。
林侧柏拖着脚去桌边坐下,却见霍临秋也跟着走进来,小子不去帮他姨父收拾怎跑这来了?他心里疑惑可面上不露,霍小哥却没什么耐性,上来就说,“林叔叔你别一直使唤我姨父,过些日子要农忙,会累着的。”
哟这小子还懂疼人呢?林侧柏觉得有些意思。他驳斥霍临秋说,“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你姨父欠着我的钱呢,给我做些活计也算是抵债呗。”
“林叔叔可没说是抵债,姨父做的是白工。”
看不出这小子还挺聪明,林侧柏瞄他一眼,继续找借口诓人,“这不是得先还利钱么,要知道三两可不是个小数啊。”
“那你还在我家吃饭呢。”霍临秋当真是看得明白,可惜小孩儿关心则乱失了沉稳,没会子就让了步,“林叔叔真要人帮忙我可以去,”想想又说,“我姨父又和你没关系,你别缠着他。”
最后这句说得够小声,林侧柏却还是听出了味儿,他总算拿正眼去瞧霍临秋,那张漂亮的小脸此时正紧绷着对向自己,像是只被侵了领地的幼狮,既有保护领地的气势,又生嫩得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一把。
心里看着发痒,林侧柏突然对霍临秋笑出了一口白牙,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偏就要指使你姨父,你能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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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是霍小哥行凶的分割线-------
刘珀端着两盘子菜和几个地瓜走出厨房时,就听到屋内一声惨叫,他急急用脚踢开门,就见林侧柏不知何时摔到了地上,霍临秋正想扶他起来,却被推到了一旁。刘珀看着来气,上去踢了踢林侧柏,“你又怎么了,摔着还怨得旁人呢?”
林侧柏难得没和他抬扛,只用手指着霍临秋,半天才憋出个感慨,“焉儿坏!小子真是焉儿坏!”
终于要走了
林侧柏嘴上说霍临秋这小子坏透了,私下里、还是同刘珀要求让他来帮忙,刘珀本以为林侧柏会为难小孩儿所以给留了个心眼,观察几天却发觉这老兄似有意让霍临秋学些东西。如此甚好他也不再挂心,只是霍临秋的小胳膊小腿每天搬着搬那地晒草药实在有些超负荷,刘珀瞧见他做饭时不停捏手敲腿也是心疼,所幸霍临秋吃得起苦并不喊累,刘珀又要开始忙地里麦子的收割,也就放任他去了。男孩子嘛,娇惯着总不是回事。
另一边,这从清醒后就没什么存在感的某重伤人士也日渐康复了,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处境微妙,那人平日从不与刘家人交流,刘珀至今只知他叫乔言高,山东人士。就是这点子信息也像是捏造,林侧柏说他的口音应该是汴京那块的才对。
刘珀可不想知道什么底细实情,本想这人不喜与人交流也定是不会在此多待,怎料刘珀都将自家地里的麦子收完搬回家准备晒了,那位乔兄还没有半点走人的意思。
人不打算走诊金房钱也不打算给,刘珀心里急得发闷,可每次去暗示那老兄都总会被一句诚恳之至的“伤口未愈还得再叨唠刘兄一段时间”给打发了。
人家都放低姿态求他再照顾段时间了他还能说什么?刘珀只得悻悻离开。
挠心的可不只这些,林侧柏那货每每在他铩羽而归时都要归劝他“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呗~”这语气要多刺耳就有多刺耳,刘珀总怀疑自己可是犯了太岁流年不利,不然怎惹个麻烦都惹一双呢?
“你哪是流年不利?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林侧柏又是给他打击,“跟他挑明了家里困难没法留人不就得了?还唧唧歪歪啰嗦半天?”
“这怎能说得出口啊,又不是真揭不开锅。”刘珀虚弱地狡辩,他以为男人都该有些狭肠义胆,只要没到紧要关头,吃点亏也无妨。林侧柏可不理这套,他心里清楚着呢,刘珀这家伙只是不愿做恶人,可他又不是真的烂好人,充其量就算个虚荣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