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亲爱的隆冬蔷
可如今,张风遥又迷茫了。竟然白萧知道是杨予怀做的,那他应该也知道杨予怀有问题。那他为什么还要将他留在身边,放任他胡作非为?
张风遥的脑子里乱作一团,他看着白萧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也不知道是在看一个笨蛋,还是在看一个怪胎。
白萧没打算让张风遥一个人在那儿胡思乱想。他在心中措好词后,便低垂着眼眸,神情寂寥的解释道。
“这北溟王朝,有能力竞争皇位的皇子,也只有本王和瑞王了。但实际上,本王根本无心做皇帝,只有闲云野鹤的生活,才是本王所向往的。只是这话本王即便说出口,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张风遥听闻这话,脑子里有片刻清明:“所以……”
“所以,本王便放任瑞王在本王身边安插眼线。若他能成功,自然最好。本王便能顺理成章的,从这场皇位争夺战中脱身了。只是本王没想到会连累了你。”
张风遥觉得白萧这番话十分得有九分的不对劲,可他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古怪在哪里:“可是……可是,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若瑞王成功登上皇位,你又怎知他不会暗害与你,取你性命?纵观历代史书,这样的例子可不在少数。而且在下也并不觉得,那瑞王是什么贤明的君主。”
他虽然在朝中保持中立,但那也只是他自保的一种手段罢了。他知道在这两位王爷当中,谁最适合当皇帝。
白萧听闻张风遥的话,却是不甚在意的微微一笑。
“那又如何?本王一人死有何惧?不过是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罢了。只要我北溟子民能过的幸福,谁做皇帝又有什么关系?何况世人皆知,本王的母族式微,原本就是比不过那瑞王的。又何必再为此伤神伤心。”
白萧说着,伸手撩了一下衣摆。姿态不同于以往的温文尔雅,反而透露出几分潇洒不羁的豪气。
“待日后,一切尘埃落定。若本王还有命在的话。本王便一人一马,走出皇城,去游历我北溟的大好河山。”
张风遥被白萧这番话说的一愣一愣的。以往他只知道,祁王殿下神仙之姿,文采斐然,却没想到祁王殿下竟然还有如此开阔的心境。让他敬佩,又让他惊叹。怪不得那些文人墨客,如此执着于祁王殿下。就连自诩风流潇洒的他,也不禁为祁王殿下的风骨所折服。
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对不劲。这种不对劲是微妙的,难以琢磨的,让他迟迟想不明白。竟然想不明白,他也就懒得去想了。
白萧见张风遥眼睛发亮的盯着自己,没忍住轻咳了一声。他是不是说的有些夸张了?但不这么说,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理由了。
“想不到祁王殿下竟如此心怀天下。是在下狭隘了。”
若不是现在张风遥腿脚不便,他都要跪下给白萧行大礼了。
白萧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到:“杨予怀之前在楼船上与你为难,也不过是担心你与本王合作罢了。你今后便顺着他们的心意,继续不搭理本王。他们便不会再为难于你。”
“……好,多谢殿下提醒,微臣记下了。”张风遥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他现在的情况就是,不管白萧说什么,他都只想点头。待白萧走后,他再慢慢的捋一捋自己的思绪。
原本在白萧来看他之前,他的思路是很清晰的。在白萧来看他之后,他觉得自己的思路虽然依旧很清晰,但却是清晰的被拐到了另一条路上。看不清前路,也摸不清退路。雾蒙蒙的天空上突然飘过来了四个大字。
正道的光。
白萧跟张风遥说完‘掏心窝子’的话后,便起身告辞。走出张风遥的卧房,却只在门口看到了浅渊一个人。
“杨予怀呢?”白萧问到。
浅渊闻声赶忙回答到:“回殿下的话。杨予怀说他身体不适,想去一趟茅房。结果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白萧听闻这话心领神会。估计那杨予怀又去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去了。
“既是这样,那我们便不等他了。先行回府吧。”
“是。”
……
杨予怀躲在暗处,见白萧出来后并未过问自己,心顿时凉了半截。
几个时辰后,日落西山,天色将晚。白萧吃过晚膳,洗了手,斜靠在软榻上看书。突然天边一声惊雷,打断了白萧的思绪。他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了什么。收起书本唤了一声。
“浅渊。”
“属下在。”浅渊向来随传随到,从不缺席。
“杨予怀还没回来吗?”白萧问到。
浅渊闻言抬眸,略略思索后摇了摇头:“属下也正觉得奇怪,他这一个下午,竟然连个人影都不曾出现。”
他虽然对杨予怀没什么好感,但杨予怀曾经救过殿下,他对他也是存着几分感激之情的,
“一个下午都不曾出现?”白萧抬手摸了摸下巴:“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总不会是掉茅房里了吧?
白萧皱着一张脸摇了摇头,而后吩咐浅渊:“派人出去找找吧。本王估摸着过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是。”浅渊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浅渊的效率向来都是最高的。只花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便带着消息,前来回禀祁王殿下。
“殿下,属下找到杨予怀了。只是……”
“只是什么?”白萧问到。难不成真掉茅房里去了?
“只是他不肯跟着属下派去的人回来,还扬言要让祁王殿下亲自去接他。”
“……什么?”白萧闻言不明所以。他今天可没得罪过他吧?
浅渊阴沉着一张脸,正巧这时外面又下起了雨,而且这雨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殿下……”他轻唤了一声,犹豫的问道:“我们要去接他吗?”
白萧听闻这话凝神沉思,而后点了点头:“备伞,我们去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
“是。”浅渊不大情愿的应了一声。
第20章 囚帝翎(二十)
杨予怀此刻正趴在街边的酒摊子上喝酒。他喝的醉醺醺的,脚边滚了好几个空的酒坛子。看上去俨然一个醉鬼。
一旁长着络腮胡子的酒摊老板欲言又止,现在天色已晚,他该收摊了。但这个客人却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又不好意思明着赶人,心里便有些焦灼。
他若再不收摊回家,他媳妇该骂他了。
“这位公子?”络腮胡子老板清了清嗓子,尽量温和的说到:“天黑了,你也别喝闷酒了,赶紧回家去吧。不然家里的媳妇该着急了。”
杨予怀闻言抱着酒坛子迷迷糊糊的嗤笑一声:“媳妇?你说媳妇?”
络腮胡子老板点了点头,做出了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大兄弟,哥们也经常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喝酒。理由无非就那么几个,要么藏私房钱被媳妇发现了,要么跟家里的人闹矛盾了。不过最常见的理由,还是和媳妇吵架了。但两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你老这么在外面喝闷酒也不是个办法。还是早点回家看看吧。女人嘛,哄哄就好了。”
女人?哄哄就好了?
杨予怀听闻这话忍不住放声大笑,笑着笑着一口气没喘上来,又开始拼命的咳嗽。咳的眼角湿润眼眶通红。
“若是让他知道你这么说他,他铁定会治你个头脑不清之罪。”
酒摊子老板闻言也哈哈大笑:“小兄弟莫不是诓兄弟我不懂律法?这世上哪有什么头脑不清之罪?即便有也不该治我,该去赌坊里治治那些得了失心疯的赌徒儿。”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杨予怀突然觉得无趣。他失神的抱着酒坛子,又开始给自己灌酒。
没灌几口,他的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因为他喝的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喝水也该喝撑了。
可是他还没醉。他实在是太想喝醉了,想醉的不省人事。最好能直接醉死过去,也算给自己一个解脱。
就在他仰起头,打算强灌之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白萧清泠泠的站在的雨幕中,负手而立。浅渊站在他的身后为他撑着油纸伞。
大雨倾盆而下,模糊了杨予怀的视线。他明明看不清白萧的表情,却能感觉到白萧正冷静的看着他。
酒摊子老板也注意到了站在街对面的那两个衣着光鲜的人,不由的眼前一亮。
“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我这小摊子怎么来了这么多少爷。”
“少爷?”杨予怀听闻这话轻笑一声:“他可不是什么少爷。”
“不是少爷?”酒摊子老板闻言目露疑惑:“看他的样子……怕是连家里的茅厕都是金的吧?不是少爷那是什么?”
“是……”杨予怀提着酒壶,并未往下说。
白萧还以为杨予怀是在干什么大事,没想到他居然只是在小酒馆里喝闷酒。早知道他便不来了。
“殿下,我们要过去吗?这雨好像越下越大了。”浅渊皱着眉头问到。他看到殿下的衣摆都被雨水溅湿了。
“唉,来都来了,就过去看看吧。何况本王瞧着他似乎并没有带伞,我们不去找他,他也只能淋着雨回去了。”
“是。”浅渊垂眸应了一声:“殿下还真是关心他。”
白萧闻言失笑,侧眸看向浅渊:“这是什么话?若你有一天离家出走了,本王也关心你。”
浅渊听闻这话忍不住嘴角轻勾,而后又敛下心神,笃定的说到:“属下自小便跟随殿下,就是死,属下也不会离开祁王殿下身边。”
白萧一听他这么说便头疼。想说点什么来扭转一下浅渊的思想,但又觉得现在好像不是时候。他也只能暗暗的叹了口气。
“过来了过来了,他过来了。”
酒摊子老板在杨予怀身后激动的絮絮叨叨。杨予怀听着心烦,便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金锭子抛给他。
“你不是想收摊了吗?今天你这摊,本公子买了。一枚金锭够不够?”
酒摊子老板接过金锭子,先是一愣,而后赶忙点点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乐呵呵的回答到:“够够够,公子出手阔绰。”
说完,他便挎着包袱,揣着钱飞快地跑了。媳妇儿,咱们家今个儿发财了!
杨予怀则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撑着下巴,静静的等待着白萧的到来。
雨幕中的长街阴暗潮湿,街角处挂着的灯笼也因为宵禁而熄灭。但白萧踏着雨水走来的步伐却不见丝毫狼狈,反而闲庭信步的,像是行走在自家的庭院。
走进小酒馆内,浅渊收了伞,静候在一旁。白萧略略思索后,在杨予怀的面前坐下。
杨予怀晃动着的脚尖蓦地停住,而后习惯性的调整了一下自己吊儿郎当的坐姿。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府?”白萧问到。
杨予怀听闻这话先是一怔,而后痴痴的笑了一声。他突然就想起了方才那个酒摊子老板说的话。白萧这话问的,还真像一个等着他回家的小媳妇。
“你笑什么?”白萧又问到。自从他觉得杨予怀有点奇怪之后,他就觉得杨予怀越来越奇怪了。
“回府?回哪个府?”杨予怀神情低迷的问到。
“自然是祁王府。”白萧回答。
“祁王府?那又不是我的家。”杨予怀说着,意味不明的移开了视线。
“家?”白萧闻言眉间轻蹙:“你想回镇国将军府?”
“……镇国将军府?”杨予怀听闻这话讥讽的笑出了声:“是那个整天想着要我性命的镇国将军府吗?”
白萧听杨予怀这么说,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语调轻缓的说到:“你大概是喝醉了。”
“殿下,我也想喝醉。可是我现在却无比清醒。”杨予怀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酒坛子放下。表情平静中又蕴藏着一股子癫狂。
“不瞒殿下说,我现在什么都知道。我甚至知道殿下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本王为什么要来找你。”白萧知道这杨予怀十有八九是喝醉了。他还真想听听,这杨予怀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