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越:“……”

半个时辰,一个小时。

这孩子看上去要比他矮一头,又瘦,他是太高估自己的力气,还是太低估他的体重了?

而且,再坐驴车颠簸到镇上,他就算真是个历劫的神仙腿也该颠断了。

沈青越指了指他重获自由后更肿的腿和明显有点儿要肿起来了的脚腕:“它这样可能没办法下山。而且,腿断了,最好不要挪动。你家远吗?不如我先去你家?”

“我家?”姜竹瞪大眼,不敢相信。

“嗯,荒山野岭的,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我这样万一遇到野兽也跑不了。”

姜竹嘴唇动了动,想说他家竹林里没有野兽,顶多有竹鸡、竹鼠和蛇,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望着沈青越笑起来漂亮的五官,姜竹脸热了热,“我背你。”

“不用,你帮我砍点儿竹子,帮我把腿绑到竹子上,再砍根细点儿的竹子给我当拐杖。”

姜竹似懂非懂,用凿子帮他砍竹子劈竹子,劈成一根根竹板,等沈青越用绷带将脚绑好,再用沈青越给的绳子绑到他腿上。

他们绑了两层,第一层护住依旧还疼的小腿,第二层绑在外面,从鞋底一直覆盖到大腿,这样走路多一道支撑,尽量减少受伤的脚腕和小腿使力。

“这样行吗?”

“再紧一点儿。”

“嘶……”

这孩子是真实诚,瞧捆得多紧。

沈青越紧攥着一根竹子深呼吸,试图分散注意力,余光看姜竹给他捆绳子,忍痛夸赞,“你这手艺真不错,现在我信这些竹子都是你家的了。”

用这么简陋的工具都能把竹子劈得均匀整齐,速度还这么快,可见这孩子对竹子有多熟悉,平时一定没少劈竹子干活。

不想就这么随口一夸,抿着唇专心干活的小孩捆绳子的动作竟然更变僵硬了,一不小心打了个死结。

姜竹:“……”

沈青越:“……”

沈青越哈哈大笑,“你也太不禁夸了。”

姜竹低头,把打错的结解开,又打了一遍,低着头不跟他说话。

沈青越兀自乐个不停。

片刻后,沈青越拄着新鲜的绿竹拐杖,挪着沉了不知多少斤的右腿艰难爬山,心想,别人是竹杖芒鞋轻胜马,到他怎么这么沉呢。

姜竹背着他沉甸甸的背包出现在他前后左右各个方向,时不时搭把手,踢开挡路的石子,压着挡路的草,遇到陡坡,放下背包从前面拽,从后面托,太阳过了头顶,逐渐往西倾斜,他们俩终于看到了姜竹家。

“到了?”

“嗯。”

两人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

姜竹解开篱笆门,扶沈青越进屋。

而沈青越充分展示了什么叫看到目的地前还能凭毅力再走三里地,一到了目的地,反而一分力气也没了。

“绿玉杖”啪嗒落地,他整个人压到姜竹身上。

猝不及防的姜竹:“???”

他赶忙想捡拐棍,但沈青越一身冷汗沾到他脖子上,人趴在他身上又哆嗦又喘,姜竹顾不上什么棍子了,赶紧撑着他往前走。

从院门到小屋,短短几十米,沈青越是压在姜竹身上被拖进来的。

“天爷,终于到了。”

沈青越浑身都是汗,几乎是瘫到竹椅上。

路上还能忍的疼痛这会儿是一点儿都忍不了了,摆烂道:“你把我打晕吧!”

姜竹:“……”

第4章 来点儿水

姜竹赶忙蹲下帮沈青越拆竹片。

刚刚已经好转了些的小腿这会儿又肿了,先前不太肿的脚腕这会儿彻底肿起来了。

姜竹帮他脱鞋,疼得沈青越龇牙咧嘴,边嘶气,还边要嘴贫:“哎,小兄弟,你会不会看骨头?看看我这脚和腿是不是都断了?”

他的脚也肿了,再加上绷带的厚度,卡在鞋里很不好脱,姜竹给他脱鞋脱得一脑门汗,听到这么一问,下意识真摸了摸,沈青越又是“嘶”的一声,他赶紧松手,摇摇头,诚恳道:“我不知道,我只给牛摸过骨头。”

“牛?”沈青越死死抠着竹椅把手开始乐,边飙泪边笑,人差点儿顺着椅子滑下去,“专业对口,都差不多,来,也给我摸摸。”

姜竹:“……”

他要是会给人看,早在竹林的时候就给他看了。

而且他这脚啊腿的,现在都肿得跟个大水萝卜似的,想摸也摸不出来呀!

姜竹终于成功把鞋给他脱下来了,长长舒一口气,心道下次可别穿这么紧的鞋了,一放下鞋,他又给沈青越解绷带脱袜子,脱完一看,脚腕连着脚背都红肿得惨不忍睹。

他将鞋袜放到一边,绷带搭到竹椅上急匆匆往外走。

“哎,你去哪儿?”

“我去给你找点儿草药!”

“等等,先帮我打盆凉水吧。”

“凉水?”

姜竹急刹车。

“嗯,凉水!越凉越好!”

姜竹拿木盆跑去泉边,给沈青越打回来满满一盆凉水。

沈青越从背包里取出垃圾袋,装水自制冰袋。

他试了试,山里的水还真是凉。

他灌了一会儿,看傻了的姜竹回过神来,跑去帮他拿水瓢,稀奇地看沈青越将两袋水捆好,一上一下放到腿上,给肿起来的腿、脚冷敷。

姜竹震撼地看完垃圾袋的非常规用法,忍不住问:“这是鱼泡吗?”

“嗯?”沈青越开始乐,“对!大鱼的鱼泡,你家房子这么大的鱼!”

姜竹:“……”

他也看不出来沈青越说的真假,总觉得沈青越在逗他。

姜竹不问了,“我去找草药。”

他来回很快,回来时沈青越正弯腰观察自己的腿骨。

相面似的,看得那叫一个仔细,还十分手贱地用手指戳了戳,戳疼了,就缩起手指缓一缓,缓完又戳。

姜竹:“……”

这人真的好奇怪。

他都闹不明白他到底是怕疼还是不怕疼了。

“回来了?这么多药?”沈青越注意到落到身上的影子,重新坐起来,好奇地看姜竹手里那一捧野草,“这是治什么的?”

“消肿化瘀,我们扭伤了都用这个。”姜竹捧着草药跑去拿杵臼将药草捣碎,拿了一块儿干净的细麻布先给他将腿上的草屑土屑擦洗干净,擦干净才能往上敷药。

沈青越嘶撕有声。

姜竹被他嘶得又开始紧张,忍不住抬头看他,眼神控诉——

他擦地比他刚刚戳得轻多了,明明他自己戳着玩儿都没发出嘶嘶声!

沈青越秒懂,抿唇忍住。

等表面的干掉的血痂和土屑都擦干净了,姜竹给他整条腿敷药。

看上去挺多的药草这会儿也仅仅勉强够用。

凉凉的药汁敷到腿上,痛感竟然真的稍有舒缓,沈青越闭嘴了,乖乖随姜竹折腾。

没嫌人家药汁难闻。

也没嫌人家拿出来的布条没清洗消毒。

他的绷带固定脚的时候都用完了,只剩下一点儿创可贴,包个手指、小伤口还行,这场合,完全没用。

姜竹安静地绑完,一抬头,才安静了没一会儿的沈青越已经有些萎靡不振了。

姜竹:“……”

“我扶你去休息吧?”

“嗯。”

沈青越扶着椅子站起来,被姜竹搀进他的卧室。

沈青越刚一打量房间,姜竹便局促道:“这是我屋子,你,你先住这儿吧。”

“好,谢谢。”沈青越左右看了看,挺宽敞,也挺干净的,最震惊的他们家竟然铺着地板,虽然也是就地取材,用竹片铺的。

这居住环境比他预期好上不知多少倍。

“你家人有人在家吗,我需不需要去打声招呼?”

姜竹摇摇头,“不用,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人?”沈青越诧异:“你一个人住山上?”

“嗯。”

沈青越一时不知说什么。

总不好问人家为什么只有一个人。

更不能问他家人都怎么不在了。

太陌生了,连道歉都像是在揭人伤疤似的。

他沉默了一瞬,问:“那山上没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