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罐冰可乐
他问保镖,“他怎么了,他会死吗?”
“不会。”
此时另一道声音强势的插入,打断了他们的话,温淮顺着那道声音看去,他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简单、长相阴郁,脸上没什么表情、浑身散发着死人气息的人来到他的身旁。
他的手上还提着两个饭盒,但莫名的让人怀疑他提的饭盒里面并不是饭,而是谁的尸体。
那是温淮第一次见沈临,那年的沈临十八岁,处理事情的方式远不如现在圆滑,对待人也并不是彬彬有礼。
他说出的话很硬,“他不会死,这点伤还不至于死。”
什么叫就这点伤不会死,他是谁?温淮生气的质问沈临,沈临却显得格外冷硬,他反问?
“他不会死,你难道听不明白吗?”
他浑身散发的气息本就有些吓人,说出的话的语气更像是在恐吓人,他见温淮不说话,继续板着脸看着温淮开口。
“你可以试试,这样的伤并不会死,我没有骗人,你要试吗?”说着沈临就想要从身上拿些什么东西。
温淮向后躲了躲,拽住了保镖的衣角,他身旁的保镖弯腰像是要跟他说些什么,但还等保镖开口。
陈宿峤的病房门就被人打开,刚刚还躺在病床上的陈宿峤苍白着脸看着他们,声音有些虚弱。
“你们在做什么?”
温淮眼睛瞪大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他跑过去扑进了陈宿峤的怀里,说来就来的泪水浸湿了陈宿峤的衣服。
陈宿峤有些僵硬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对着他开口,“没事了。”随后他对着沈临说,“你找的学校怎么样了?”
沈临点了点头,“找好了,已经发给您了。”陈宿峤“嗯”了一声,他拉过温淮的手,让他挑选要去哪个国家学校。
温淮从陈宿峤的怀里抬起头看向他,长而翘的睫毛被泪水浸湿,漂亮的双眼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不想去……”
这算是温淮第一次反抗陈宿峤的意见,以往他对陈宿峤都是言听计从,从来不去违抗陈宿峤的命令,表现的格外懂事,陈宿峤说一温淮就不会去说二。
温淮的反对令陈宿峤的心情有些不快,他不喜欢别人反抗他的命令,也不喜欢其他人对他提出反对,但这个人是温淮,他向来对自己言听计从,刚刚还遭遇过一场绑架。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问一句他为什么拒绝,陈宿峤难得的分出一分耐心给其他人,他开口。
“为什么?”
陈宿峤虽然这样问,但他本人并没有那么在乎温淮的答案,他仅仅只是问一句而已,至于结果怎么样,他并不在乎,他做决定的事情几乎没人会让他改变。
但就在下一秒陈宿峤看到温淮把的头重新靠在自己的身上,触感柔软,他的脸轻轻的隔着衣物蹭了蹭,小声的说。
“我不想离开你。”
那一瞬间,陈宿峤的心脏莫名的停了一拍,时间在他们之间一秒一秒的流走,陈宿峤看着温淮并没有任何表示。
温淮的身体瞬间僵硬,他有些无措的从陈宿峤的身上抬起头,脚向后退了一步,眼睛因为刚刚哭过的原因,眼尾有些红,鼻头也红的,看起来很是可怜。
他表情很是复杂,漂亮的眼中写满了各种情绪,白净的手指紧张的攥着自己的衣角,他规矩的站在距离陈宿峤一步远的地方,对着他弯了弯腰。
慢慢的开口,“对不起,我知道了,是我冒犯了,我会重新学习礼仪,抱歉。”
温淮从小学习各种礼仪,在陈宿峤面前表现的格外很优秀,像今天这种类似于失礼的动作他是不会去做的,更不要说去跟陈宿峤提要求,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温淮觉得自己今天是被绑架迷失了双眼,不然也不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甚至还跟陈宿峤提要求,他是怎么想的。
温淮的手指紧了又紧,头低垂着,他觉得,他应该去理解陈宿峤,毕竟现在很危险,陈宿峤是在为他的好。
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要送自己出去,而不是跟之前一样觉得他是个麻烦,所以把自己送的远远的。
是的,是这样的。
温淮努力的压下自己的心情,刚想继续开口,就听到陈宿峤听起来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说。
“过来。”
温淮听话的向前几步看着陈宿峤,他说话的声音还有着浓重的鼻音,似乎是因为刚刚哭泣的原因。
“怎么了?”
陈宿峤沉默的看着温淮的脸,随后他弯腰用手指不太自然的抹掉温淮还未干的泪水,声音低沉。
“可以,我同意了。”
?!
温淮抬起头看向陈宿峤,表情有着难以掩盖的惊讶,陈宿峤收回手对着沈临开口,“沈临,你重新给他挑选新的学校。”
沈临极其冷淡的点了点头,一板一眼的回答,“是的,先生。”
—
那是陈宿峤第一次为了温淮破例,第一次为了他否决了自己的本意,此后,温淮便一步一步的更加大胆起来。
他开始逐渐的一步一步试探陈宿峤的底线,从刚开始小声的询问,“抱歉,请问您今晚回来吃饭吗?”到后来的质问。
“为什么又不回来吃饭?”
从一开始怯懦、胆小、想靠近但又不敢靠近,到现在躺在陈宿峤的肩膀上睡觉、当着他的面吐槽他本人的脾气。
但陈宿峤对这些表现的接受良好,并没有任何的不耐烦,除了温淮想要逃离他的监控,疏远他的行为外,陈宿峤对温淮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时间太久远了,温淮已经忘记他第一次被陈宿峤监视的时候是多少岁了,也不记得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被监视时的反应是什么了?
但温淮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去发脾气,反应很是平淡,他甚至都没有觉得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他认为这种行为是对的,是可以的。
温淮觉得陈宿峤可以监视他,他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他默认陈宿峤的监视,默认他不正常的控制欲疯狂滋长。
甚至默认陈宿峤限制自己的交友,也主动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主动的跟陈宿峤报告行程、举动……
直到许清的出现,他像一个外来人物一样,打碎了温淮生活多年的环境,也让他看到不一样的生活。
许清会喊他。
“小朋友、小少爷、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天使……”
许清是一位优秀的老师,也是一位很好的朋友,他善于倾听也善于开解人心,在和温淮的相处中,许清表现的格外优异。
风度翩翩、文质彬彬,善解人意,温柔但又不失自我,情绪稳定到极致……
温淮在上辈子跟许清认识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算不上短,但在这段时间内,温淮从来没有见过许清失态过,甚至都很少见他严肃时的模样……
除了那次,温淮平淡的跟许清讲,他的手表里面有窃听器,那算是许清第一次在温淮面前表现出严肃的模样。
他说,“为什么会有窃听器,是你身边的那位给你装的吗?”
温淮愣了愣,似乎不太明白许清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他开口,“除了他,还有谁?”许清盯着温淮,看的温淮莫名其妙。
他不快的开口,“你要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一直都有监听器的,我还小的时候就有了…..”
许清的眼神瞬间出现变化,他以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温淮,随后那段眼神又被他很好的隐藏过去。
许清真诚的对着他道歉,“抱歉,刚刚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那样看你。”
温淮“哦”了一声,摇了摇头,对他说,“没事啊。”
从哪之后,许清跟他讲话有意无意的会避开他的家庭,哪怕他主动提起,很快也会被许清转移话题。
除此之外,许清还带着温淮去看了他的母亲,许清的母亲是著名的心理医生,但温淮上辈子并不知道许清母亲的身份,也不知道许清曾经认为他心理有点问题。
一直到后来许清死后,他在许清留下的遗物中看到了许清的日记,他写道。
“我遇见了一个小我很多岁的同性,他像是上帝特意为了我准备礼物一样,在一个雨夜降临在我的身边,如天使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但是我却意外发现他好像一直在被他的养父监视,不过他本人并不认为这样是不对的,一段正常的关系怎么会是这样的?
这段关系不论是爱情还是亲情?这样都是不正常且不对的。”】
紧接着,日记中就是许清对他的各种保护,一直到最新的一章,许清写道。
【或许,是我错了?事情发生的超乎了我的想象。
我是不是不该以我思想去看待他,不该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把我的思想强加给他,更不该把我的处事方式带给他。
毕竟,我也不一定是对的,每个人的生活环境都是不同的。
怎么好像跟我在一起后,他的笑容越来越少了……
我们是不是不该遇见,如果我真的死了的话,还请不要为我伤心,罪人的身份不值得伤心……
我可能真的错了。
抱歉……】
温淮看完那份日记之后,只觉得荒唐的可笑,他不知道要怎么去评价许清,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讲许清。
许清本人是一个烂好人,是明知道是骗子的乞丐还会给钱,是每天下班都会去买一位老婆婆卖的菜,让老婆婆好早点回家,但其实那位老婆婆每天都是故意卡着许清的下班时间出摊,而许清一直都知道。
但他还是每天都会去买,然后在丢进垃圾桶,因为菜烂的根本没有办法吃,他也不吃路边的菜。
温淮曾经和许清住过一段时间,许清奇奇怪怪的举动有很多,他对他总是过于的保护,好像他是什么易碎的物品。
但他不是易碎的物品,也不需要谁的保护,他更没有病,心理也完全没有问题,他不是许清的日记中易碎、需要呵护的物品。
温淮从不认为日记中脆弱的需要别人保护的人是他,但他又没有办法去否认许清,因为他确实真的受到了许清的影响,也接受过许清给予的一切。
许清以他的方式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温淮,用他的方式告诉温淮,被监视是不正常的,是要反抗的。
正常的家长应该爱护孩子、引导孩子并以身作则,而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应该是互相尊重、理解和包容的,而不是以爱为名的控制…..
他在和温淮的相处中处处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带他接触正常的家庭,过“正常”的生活。
许清的父母对他也很好,会给他准备礼物,揣摩他的想法,会倾听,会赞同,也会说这样可能不太行,你可以先尝试下这样……
“啪嗒”
温淮干脆利落的拿出打火机,伸手点燃了许清的日记,日记一点点的在他的手中燃烧,如同许清在他的记忆中慢慢出现又慢慢消失。
在这缭绕的烟雾下,温淮好像又看到了过去的许清……
那一年是许清的生日,他在许清的数次请求中,再一次的逃脱陈宿峤来给许清过生日。
那天许清的生日只有他们两个,温淮除了陈宿峤从来没有给第二个人正式的庆祝过生日,因为他从小到大也没有过朋友。
但是按照对待陈宿峤的方式给许清过生日,也不太可能,因为时间不够,他没有时间给许清做蛋糕,也不是很想做,温淮只好随便的给许清定了个蛋糕。
当时的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房间布置的格外好看,在房间内混暗的烛光下许清认真的许愿,语调还是他所熟悉的。
“大多数人都认为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但我觉得愿望还是要说出来。
尽管这样做很幼稚,但我还是想这样,我希望我面前的这位可以永远平安快乐,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温淮有些意外许清许的这个愿望,他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许清就吹灭了蜡烛,房间瞬间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