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上
反正是每天睁开眼就得干活,直到天黑了才能歇息。
如此,咋的不累?
蒋父做过屋里活,只觉跟下地没什么区别。
身子不好,劳累过度,确实是不好怀。
蒋父晓得这么个理,因此家里的活儿都抢着干,就是想让蒋小一多休息休息。
可蒋小一是个孝顺的,哪里能自个站着让老父亲劳累,他捣辣椒面,蒋父过来接手,说让他去歇息,他扭头又立马去做香油了。
蒋父拼了命的干,捣完辣椒面,又赶忙去‘抢’活,可见他接手了,蒋小一便又去洗香菜,反正就是闲不下来。
蒋父是郁闷得很,但也不好直说。其实说蒋小一闲话的,不止孙老婆子。
村里不少妇人、夫郎闲时总免不了提一嘴,也不是说得太难听,就是说蒋小一年纪大了,不晓得还生不生得出来,听说他夫君是逃难来了,家里人都没了,就他一个,想来人定是想要个孩子,要是蒋哥儿生不出来,那可咋办哦。
这么说的可多了,蒋父晓得蒋小一定是听过几耳朵,心里怕是也不好受,外人说了也就罢,他若是还提这种事儿,孩子肯定是得有压力。
因此他是啥也不敢说,这会儿蒋小一提议把活让给大房干,他哪能不同意。
“都行,那你去同你大伯娘说一声。”
水鞋里头没有棉,穿起来冷嗖嗖,村里人家冬日穿的布鞋做得厚实,两三层布,做的都是刚刚合脚,因此袜子就不宜做得太厚,不然容易穿不下,镇上卖的袜子也是薄,白子慕总是给他买很厚的棉袄,来抵挡冬日刺骨的寒风,可自己却是没舍得多买一双袜子。
蒋小一心疼他,从背篓里把今儿刚买的厚布子拿了出来:“行,正巧我想让堂奶奶帮夫君做两双袜子。”
到了大房说了一通,大伯娘和大伯自是愿意干的。
大伯老早就躺不住了,想找活儿干,可伤势未好,走两下是行,但动得多了,腿便痛得厉害。但只坐着,估摸是行的。
至于工钱,不按天算了,按斤算,一斤辣椒面八文钱。
干辣椒是蒋小一自个买的,八文钱给大伯,这相当是‘手工费’,要是勤快些,一天也能做好几斤。
大伯要乐坏了,见着家里几个汉子都有活儿干,就他像个废人一样躺床上,他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得劲,如今他也有活儿了……
大伯娘见他激动得满脸通红,蒋小一一走,立
马柱着拐杖想下床:“他娘,去,去后院里头把石舀拿出来,洗洗等会我要干活儿。”
大伯娘嗔怪道:“瞧你急的。”
“能不急?”大伯激动得直颤抖:“一斤八文,赶紧些,今儿没准的还能捣个半斤,咱一家子努力努力,过几个月就能存够银子给大树办喜事儿了,快去,快去。”
“行行行。”大伯娘心头也高兴,扶大伯下床后,立马就去了。
先头蒋大牛成婚,把家里大半的积蓄都花光了,后头她当家的又出了这事儿,大树算是被她们大房一家给耽误了,她对大树总觉得有些愧疚。
大伯不善言辞,但大伯娘看得出,他心头也不好受,毕竟是亲侄子,从小看到大,虽然蒋大树如今也有活儿做了,可他总想也给孩子出份力,不然他这心头实在是难安。
听说柳家那边,那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个哥儿,早些把婚事办了,总归是好的。
……
隔天,一乞丐坐在云澜客栈对面的街道上,看见云来客栈告示一贴,啥也没看懂,但他立马的往福来客栈跑。
“白掌柜,白掌柜,云来客栈又降价了……”
“降了多少?”
“额……我听人说是二八八。”
得了消息,白子慕给了他三个包子,那乞丐飘着走了。
二八八,这个价怕是要赔得底裤都不剩。
才斗了区区六天,对方竟然就这么耐不住,直接走到了这一步,当真是有点狠。
不过对方打的森*晚*整*理什么算盘,他心里早就有数了。
毕竟也是做过霸总的男人,这种商场小伎俩,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对方下一步想怎么做了。
对方无非就是想同他们耗,这时候谁东家资金雄厚,谁就赢了。
赵家如今底下医馆、粮铺遭沈家打压,接连倒闭,银子怕是真没多少。
再降价就赚不了银子了。
而且让白子慕做赔本的买卖,那就跟要他了的命一样。
虽然这客栈不是他家的。
但他是个有职业素养的精神小伙子。在其位谋其职,客栈是我家,赚钱靠大家。
资本家的走狗,就是得上道。
降价不赚钱,那就不降。
但客人,还是要抢的。
白子慕进了后厨,案板上搁了好几只鸡,已经拔完毛全杀好了,他是瞄来瞄去,最后拎了一只最肥的,就想直接回去了。
季老先生和邵师傅都看呆了。
人都要‘打’到头上来了,白小子就这么回去了?
不同人‘打’回去了吗?
“白小子。”眼见他拿了鸡,又拎了一块五花肉,直直往门口走,季老先生喊住他,说道:“云来客栈又降价了。”
白子慕道:“我知道啊!”
知道那你不想个对策?
季老先生仔细看了他片刻:“……你是怕了?”
“怕什么?”白子慕反应过来了,不可思议道:“你说我怕云来客栈?真是搞笑,打工我都不怕,会怕他们?”
再说了,昨天可是刚刚撂了狠话的,真说怕,让他把脸往哪里搁?区区一小客栈,说怕,传出去都要丢死个人。
季老先生看着他:“那你这是?”
“回家啊!看不出来吗?”白子慕说完就走了。
一路寒风凌冽,风吹得路边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雨雪微化,道路湿滑得厉害。
平阳镇这边入冬后,天气时常的阴沉沉,少有阳光,但也不潮湿,就是冷得很。
大冬天的,即使今儿穿了厚衣裳,可白子慕依旧是觉得有些刺骨。
还是得再买两件厚衣裳才行啊!
白子慕摸了摸荷包,发现荷包有些轻,打开仔细看了看,就二两多银子。
白子慕:“……”
算了,他还年轻,抗冻。
这衣裳就先不买了,反正冷不死他,等来年春天,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但区区二两银子,留着干啥?又起不了房,生不了小银子……
他那小夫郎好像就两件棉袄,上次洗了一件,挂屋檐下大半来月都不见干,如今穿的那件有些脏了,也没敢洗,他工钱大多都上交了,他夫郎这会儿裤兜怕是都比他鼓,但他夫郎是个省的……
白子慕到底是疼他,想着明儿再去给他小夫郎买一件袄子穿。
毕竟他活了几百年了,就这么个小夫郎,不疼他,那疼谁呢?
……
有人见着云来客栈降价了,但福来客栈还是六六六,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云来客栈。
毕竟云来客栈是真的便宜,二二二就能吃个饱,还荤素皆有,这个价,还是挺勾人的。
邹掌柜知道福来客栈没有再降价,觉得对方应该是晓得自己什么斤两,因此不敢同他们这样降,可不降价拿什么跟他们斗?这会儿人没准正无计可施,急得直挠墙呢!
这么一想,他心里那个舒坦,一大早的就抢了小二的活,站门口,准备亲自迎客。
午时终于来了人。
是镇上牙行里头的,这会儿三人联袂而来,到了云来客栈门口,邹掌柜脸上端着笑,正要开口迎他们进门,后头突然有人喊:“老许,吃饭啊?”
“不然吃屎?问这种话。”那老许嘟囔着。
那人笑笑,也不气,朝他招手,急道:“那快来啊!咱去福来客栈吃去。”
牙行背后也是有人的,因此老许不怕得罪邹掌柜,要跨进客栈的脚立马一收,当场就惊喜的问道:“福来客栈也降价了?”
“没有。”
“那算了。”老许满脸失望:“前儿老子刚去了趟怡翠楼,最近兜里有些紧。”
“哎呀,别呀,虽是没降价,但是今儿听我大哥说,他们客栈里又推出新菜品了,我大哥刚吃回来,说那啥什么鸭的,可好吃了。”那人说着,还舔了舔嘴角。
老许高兴道:“当真?”
那人道:“这问我我哪里懂,不过自白掌柜来了,你说他推出来的那几道菜,有哪道不好吃?这啥子鸭的,也是他推的,估摸着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还等啥。”老许急得不行:“快去快去,不然晚了怕是就没位了。”
邹掌柜:“……”
邹掌柜眼睁睁的他们四人勾肩搭背的离去,那是气了个倒仰。
他娘的。
刚还说兜里紧,现在就不紧了??
到嘴的鸭子竟然又飞了,他奶奶个腿的。
邹掌柜立马的叫人去打听打听,这福来客栈到底又推出了个啥。
怎么推新菜就跟闹着玩似的,前两月刚推,现在又他娘的推。
真是不讲道德。
……
前儿白子慕晓得云来客栈又降价后,直接回了家。
蒋小一和蒋父彼时正在厨房里做香油,见他刚去上工不过一个时辰,竟是又回来了,还好奇得很,问了两嘴。
白子慕说回来有事,他东看看西看看,见着家里的小篮子放在碗柜上,里头之前拿来装煎饼子,掉了一些屑,黏在上头,拍也拍不掉。
白子慕拿去院子里洗了,发现家里的水冷嗖嗖。
外头的水常年流动,虽是比家里的死水好,但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