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上
蒋小二挠了挠头,说他们害死螺了,不能再让它们就这样躺着,该送他们一程,让它们入土为安。
蒋小三和沈鸟鸟深觉得此话有理,立马跑院子里去找锄头,蒋小一问他们要干嘛,蒋小三一脸严肃:
“我们要给螺螺办席,大哥,你不用管我们,你去忙吧,等小三忙完了,再去帮你。”
然后白子慕和蒋小一就见他们拿着小锄头,在路边哼哧哼哧挖了个坑,然后又拿铲子把方才被砸得稀巴烂的福寿螺全铲坑里去,给它们填了土,埋了个小鼓包,还每人找了三根小棍子,来来回回一通忙活后,他们才跪在鼓包跟前,咿咿呀呀起来,像小寡妇上坟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蒋小一经常带蒋小二和蒋小三去吃席,因此他们见得多了,这会儿模仿得相当到位。
白子慕就见蒋小二一边哭一边喊:“福寿螺啊!你死的好惨啊!怎么年纪轻轻就走了。”
“是啊,你们下辈子记得投个胎,不要再做福寿螺了,要做田螺,然后小三再去找你们。”
蒋小二想了想:“还是别做螺了,做个人,还是做大少爷的那一种,天天能吃好好,穿暖暖,富贵一生。”
“是啊是啊,一路走好啊!鸟鸟给你们插香香,哎呀,小二哥哥小三哥哥,好像应该还要倒点酒啊,可是我们都没有酒,怎么办啊?”
“对哦,我去厨房打点水来。”蒋小三又往家里跑,兴冲冲的,还很激动,连站在院门左侧的蒋小一和白子慕都没看见。
“那鸟鸟去点摘叶子来当杯子。”
“那小二给它们守灵,你们快去快回。”
搞得跟过家家一样,后头蒋小三笑呵呵的:“好好玩啊!我们再来一次。”
沈鸟鸟兴冲冲道:“好。”
然后三个小家伙又哭唧唧起来。
“啊……福寿螺啊!你们走了,让地里的小福寿螺们怎么办啊!它们孤儿寡母的,要没活头了。”
蒋小三说傻,还是有点傻的,同个算术题,白子慕只教两遍,蒋小二和沈鸟鸟就能大概理解了,有时还能举一反三。
可蒋小三不行,得教三四遍他才能懂,寻常不督促,他是啥也记不住。
白子慕有时候教的心累,就沉默不语的盯着他的脑瓜子看,想着他这小舅子脑瓜子要是用不到,就卤了吧!怎么傻成这样。
可再傻都得教,跟着白子慕学了几个月,蒋小三简单的算术会了,一些字儿也都会写了,但有时候白子慕问,又是一问三不知,所以白子慕有时候也很迷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学到半点东西。
但这会儿他觉得,这孩子应该是学到点东西了的。
因为蒋小三好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又开始跩成语了。
他喊起来:“不对啊二哥,它们没有孩子了,它们已经拖家带口,被满门抄斩了。”
“哦,对对对,那你们一家子安心上路。”蒋小二又哭嚎起来:“冤有头债有主,是斧头砸的你们,你们要是有怨,就去找斧头!不要来找我两个弟弟。”
沈鸟鸟把三根树枝插土里去,又倒了点水在树叶上:“走好啊!鸟鸟不送你们了。”
“想送也送不了啊!”蒋小三说:“等下到了西天,那里的死鬼见小三这样帅气帅气又还会流鼻涕的小鲜肉,被小三迷死,不给小三回来,那父亲和大哥哥夫,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沈鸟鸟眨巴着大眼睛:“小三哥哥,你说的对头啊!”
白子慕:“……”
蒋小一:“……”
蒋小一真是想动手,上去撬开他们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竟然还觉对头!
白子慕觉得他遇到真的神经病了,他抹了把脸,深深呼了口气,同蒋小一道:
“当初我说我们家这三个,全是傻小子,你还要跟我犟,非说只有小三傻,现在你看看他们这个样子,你真不觉傻吗?”
蒋小一呐呐的,也有点觉得,但怎么说,这都是他弟,哥不嫌弟傻,于是他嘴硬道:“小孩子都这样,其实不是傻。”
白子慕也没养过孩子,之前接触过的唯一一个,还是他玄孙孙的小孙子,六岁,但是个很沉默寡言的孩子,从不闹腾,就读于什么国际双语贵族学校,听起来就很牛逼的样子。
而且那小子一回来,要是见他在,立马恭恭敬敬问好,给他端茶后,就会自个去练琴,看着就很自律正经,大人似的,一点都不像他这三个小舅子。
于是他半信半疑问:“是吗?”
蒋小一把自己都给说信了,笃定道:“是了是了。”
“那就好。”白子慕松了一口气,要是三个孩子都没有脑子,那以后可咋的办。
客栈里生意好,要用的田螺多,这螺镇上也没人卖。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事儿也不难做,就是摸个螺,连着孩子都做得,没啥难的。
于是蒋小一喊了竹哥儿和雨哥儿四个到家里来,问他们做不做。
一斤螺,可以给他们两文钱。
这两文钱和白捡的实属没什么两样,虽说少,可田螺这玩意儿又没什么人吃,又不像肉,也不像菜,卖得自然就便宜了。
冬日活儿少,呆家里也不晓得干啥,有活儿做,又能赚钱,竹哥儿几个哪有不愿做的。
竹哥儿不敢置信,呼吸都乱了:“让我们摸螺,一斤两文钱?”
蒋小一:“嗯。”
竹哥儿虽然快高兴得找不着北了,但他脑子尚且清醒,很快回过神来:“是三哥你自己要用吗?是你要的话,我们帮你摸,不要银子。”
之前蒋小一经常让蒋小二他们带煎饼子出去,让他们见着竹哥儿几个,就分些给他们吃。
上次办喜事,裘老板送的布多,蒋小一给大姐二姐送了一些,后头又给大房送了一点。
大伯娘和二伯娘拿来,给几个孩子做了衣裳。
这会儿那衣裳就穿里头,竹哥儿几个记得恩,虽然两文钱这个价很高,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但哪些银子该挣,哪些银子不该挣,他们都是晓得的。
蒋大石道:“是啊三哥,我们不要银子。”
“不是我要,是你们哥夫那客栈里头要,你们摸得了,卖给他们。”蒋小一说。
竹哥儿抿了抿嘴,感觉眼眶有些酸涩,沉默了半响:“谢谢三哥念着我们。”
“都是自家兄弟。”蒋小一见他红了眼眶,拍了拍他肩膀:“哭什么哭?要赚银子了还哭啊?是不是美的?”
竹哥儿:“……三哥尽会笑话我。”
蒋小一笑了起来,晓得他脸皮薄,不再打趣他,叮嘱着:“你们捡得了,便直接背去给你们哥夫,不过一天捡个三百斤的就行了。”
店里一天也就能卖这么多。
毕竟田螺鸭脚煲,里头又不单单只田螺,一般都是放一斤左右的量就行了,但有些客人比较喜欢嗦,有时候也会放个三四斤。
“嗯!我们晓得了。”
“不要捡福寿螺。”蒋小一说。
平日不咋的接触,竹哥儿几人一听,立马愁起来了。
福寿螺和田螺,他们也是傻傻分不清。以前捡了喂鸭,鸭也不挑食,反正是螺都吃,大伯娘几人也没想着教他们认着玩意儿,因为认了也没啥的用。
见他们不懂,蒋小一便说了,虽然田螺和福寿螺从外表看,相似度很高,但其实细心一点,也极好辨认,田螺个头小一些,屁股尖,福寿螺个头则是大一些,屁股钝一点。
竹哥儿几人记住了。
“那三哥,我们今天就去捡。”
“去吧,记得别往大河里去。”蒋小一说。
“知道了。”
竹哥儿四人一路笑着回了家,心头小鹿乱撞般,是既高兴又激动得无法言语。
毕竟他们也能赚银子了。
能为家里分担点负担,他们还是高兴的。
外头田螺多的是,只要他们勤快些,一天两三百斤不是问题,如此……那一天就能赚几百文了。
想到这里,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呼吸都重了。
大伯娘见他们从门口进来,便急吼吼的找背篓,还换了草鞋,不由问了一嘴:“干啥去啊?大冷天的,换鞋干啥子?小心受寒了。”
这鞋子是厚布子做的,穿出去摸螺,脏了可咋的是好,晚上又穿什么。
竹哥儿几人就这么一双鞋子,哪里舍得让它脏。
雨哥儿一边换鞋子,一边道:“我们要去给三哥摸螺。”
前两天白子慕和蒋小一带着三个孩子去摸螺的事儿,大伯娘也听村里人说过一耳朵,不过家里忙,她也没寻得时间过去问一嘴,晚上问了二伯几个,他们也说不清楚。
二伯和蒋大牛几个是勤快的,去上工时就闷着头做事,总想着一天三十文工钱,不多做些,这银子拿了怕是得烫手。
前头下工那会儿他们从竹棚出来,见着厨房外头的大水盆里装了满满一盆螺,虽是有些好奇,但赶着回来吃饭,便也没来得及问,隔天去,却是又忘了这事儿。
大伯娘纳闷得很:“你三哥要那玩意儿干啥?”
“不知道。”雨哥儿老老实实的摇头:“三哥说,让我们摸得了,就背去给哥夫,一斤给我们两文钱。”
“啥!!!”大伯娘吃了一大惊,都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岔了,凳子都坐不住,猛的站起来:“雨哥儿刚你说啥子?一斤两文钱?没驴娘?”
雨哥儿检查好背篓,见着底下没漏洞,一把背到了后头:“没有啊!三哥就是这么说的,不信你问四哥。”
竹哥儿也点了点头。
大伯娘迟迟回不过神来。
堂奶奶和二伯娘在厨房里头也听见了,这会儿急匆匆的出来,想细问一番,但竹哥儿几人想到自己也能赚银子了,那是激动得很,都迫不及待想立马去捡田螺,哪里还待得住。
蒋小二、蒋小三和沈鸟鸟上次没捡对螺,这次又屁颠屁颠的想跟竹哥儿他们一起去。
蒋小一见蒋小三不背他自己的小背篓,而是背着个大背篓,那背篓平日都是他和蒋父在用,很大,比蒋小三都要高快两个头。
蒋小三背着,那背篓底部都还拖在地上,走路都摇摇晃晃。
蒋小一过去,想帮他拿下来,让他拿自己的,可蒋小三还不让,扭着小身子躲开他的手:
“大哥,小三想背这个,这个大大,才能装多多,小三想背这个。”
他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又激灵得很,仿佛一休哥附体,瞬间有了脑子。
这会儿就聪明了,他那背篓那么小,装不了什么,大哥很爱吃螺呢,他也爱,他要捡很多很多的田螺,让哥夫再给他们做香香,让大哥吃多多。
他最爱大哥了。
蒋小一哪里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死活不愿,也只能随他去。
上次吃了一顿田螺鸭脚煲,三个小家伙是念念不忘,隔天起来就去外头摸螺,蒋小一本来也想去,但白子慕说要是客栈推出这个菜了,那么香油势必要用的多,让他们多做些出来。
蒋小一想到这里,就留家里忙,外头水沟不算得深,但也不浅,里头淤泥软得很,以前他插完秧脚上沾了泥,都会去水沟里头洗,那水沟里的水,都能没到他的膝盖。
但几个小家伙个头矮,要是站水沟里,大概也就能勉强露小半个脑袋。
三个孩子穿的厚,外头那衣裳是货真价实的棉袄,湿了水后重得很,要是一不小心栽进去,怕是怕爬都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