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上
蒋小二舔舔嘴巴,说:“父亲,熊熊是想嗯嗯了。”
蒋父恍然大悟:“哦,那父亲抱它去,你们回屋里等。”
蒋家茅房建在后院,里头就挖了个大坑,几块木板搭在上头,为了预防苍蝇飞进去,蒋小一总会把茅房的门关起来,纵使白子慕百般不愿,每次内急了,也只能让人抱着去。
因着耽搁了几天,地里的黄豆迟迟未能种下去,蒋小一一回来就见天的忙,蒋父带着蒋小三同他种了几天,黄豆刚种完,地里的豇豆也长成了。
太多了吃不赢,这批是最后一茬,长得不算好,若是拿去镇上也不好卖,蒋小一想摘了做豆干,便没同蒋父去砍柴。
豆干好做,就是洗干净了,放热水里焯一遍,而后捞起来放竹席上晒干了就成,等着要吃的时候,再拿出来泡一下,不管是炒了或者煮了都好吃。
早上起来雾大,原以为是个晴天,蒋小一便把地里的豇豆全摘了回来,有些地方虫子咬了得掰掉,他背了两箩筐回来,倒院子里,让蒋小二和蒋小三掰,结果刚热了一锅水,蒋小三捏着一根豆跑进来。
“大哥,好像要下雨了。”
第26章
蒋小一到外头一看,天边乌云密布,黑沉沉的一片,风儿也大,后山的松树都被吹得不停摇晃。
怕是要下大雨。
蒋小一蹙了蹙眉头,今儿蒋父去山里没带草帽,南山那儿离家又远,也不晓得回来了没有。
蒋小一让蒋小三把掰好的豇豆搬进厨房,撤了火,拿了蓑衣就想去接蒋父。
可夏秋两季多雨,天气是说变就变,说来就来,蒋小一刚从山脚上去,雨哗啦啦就下了起来。
蒋小一加快步伐往山上跑,雨大得几米开外便看不清,他模模糊糊的只见不远处有人正捂着胸口往山下走,似是太过着急,还跌了一跤。
“父亲。”
蒋小一喊了一声跑过去。
蒋父浑身湿透,看见他赶忙的扶着一旁的树干爬起来:“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蓑衣。”蒋小一把蓑衣递过去。
“你这孩子……”蒋父无奈,这雨实在是大,即使穿了蓑衣也遮不住什么,见蒋小一身上也湿了大半,蒋父再多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到底是孩子念着他。
蒋父抬手给他整好草帽:“快回家吧。”
“嗯!”蒋小一扶着他。
雨实在是大,山路湿滑不好走,蒋父还是没忍住,心疼道:“下次可别再来了,要下雨父亲晓得回家的,你看你都湿了。”
蒋小一抹了把脸,扭头看他,瞪着一双大眼睛,也不说话。
毕竟是自个养大的,蒋父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摸了摸胸前有些鼓涨的衣兜,解释:“刚变天那会儿我就下山了,不过路上运气好,见着些八月瓜,都熟透了,便去摘了些,耽误了会。”他拍拍胸口,笑着:“有好几个呢!等会回家,你跟弟弟们一起吃。”
他说得开心,似乎是因为能给孩子找到几个野果子吃而显得很高兴。
蒋小一抿着嘴,心中酸涩难言。
他知道父亲最疼他们几个,也最是心善,就像得之前,明明晓得丘翠翠不是自个亲闺女,可他父亲念着那十来年的感情,硬是拼了命的干活,给她买了只钗子。
钱阿叔晓得这事儿还劝过蒋父,蒋父只道虽不是亲闺女,可养了十几年,是条狗都能养出感情了,何况是个人,要是一晓得她不是我亲闺女,我便对她不闻不问,这种事儿我也干不来,何况她曾经叫我父亲……可谁知,丘翠翠却从未这般想。
他执意留家里不出嫁的时候,蒋父狠狠骂了他一顿,两天没同他说话,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晚。
后头有时看着村里与他同龄的哥儿出嫁,他便时常叹息,停在路边不停观望,一脸羡慕,似乎比蒋小一还要恨嫁。
从山里回到家,父子两人身上都湿透了。
蒋小一煮了一锅姜水,和蒋父喝了,便又拿了几个碗去屋里接水。
蒋小二和蒋小一三兄弟睡的屋子夏季那会儿蒋父刚割了好些茅草盖上去,仔细补过,这会儿倒也没漏雨,不过那会儿忙,堂屋屋顶倒是没能来得及修补,这会儿滴滴答答漏着雨。
蒋父换了身干净衣裳,便坐屋檐下编背篓,蒋小一搬了张凳子坐他旁边,蒋父抬起头,道:“前儿回来,你李伯伯让我月底再过去,帮着割几天谷子。”
“嗯!”蒋小一问:“那工钱怎么算?”
掰玉米可不比割谷子。
割谷子又晒又热,要是自家的,实在顶不住了午间还能歇一两个时辰,毕竟粮食再重要,也重不过命,可帮人做工,那可是吃了饭就得接着干。
顶着烈日,几天忙活下来,人能掉一层皮。
而且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忙着抢收,工钱若是出得少了,没谁愿意去。
“一天二十文。”蒋父说完,见蒋小一拧着眉头,又道:“包午饭,这价也不算得低了。”他如今瘸了腿,不遭人嫌能有份活干都不错了,哪里还能挑,李家也就是见他干活勤快又本分,这才喊他。
蒋小一点点头。
若是包一餐,二十文的工钱在村里确实是不低了。
蒋父又道:“咱家那块到时你看着来,这两天我砍了些干柴,都捆好了,就放上次我带你去打的那颗板栗树下。”蒋家只有九分水田,不算得多,蒋小一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他静静听着。
蒋父手艺好,没一会儿一个小背篓就要被编好了。
这是给蒋小三做的,不算得大,就是给他平常去菜地拔草,掰些老菜叶时用。
太大了他也背不了。
蒋小三先前的小背篓早坏了,蒋小三说了好几次,让蒋父再给他弄个新背篓,蒋父也没得空,一直拖着,今儿没上山,便想着给小儿子弄一个。
蒋父手上忙活着:“我这几天多砍些柴,加上上次剩的银子,月底小二的药钱应该就有了。”
蒋小一‘嗯’了声,上次卖钗子的银钱没怎么花,还剩一些,蒋父结完工钱,又带了四十文回来,上次也没花,凑一起也够了。
这场雨来势汹汹,又大又猛,直到下午才停,蒋小一忧心忡忡,雨一停就往菜地跑,见刚长出来的小菜苗都没被打烂,先头挖的水沟够深,也没被淹着,这才松了口气回来继续做豆干。
晚上蒋小一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吵醒的。
他还以为是蒋小二,慌张的爬起来过去看,结果蒋小二和蒋小三睡得正香,蒋小三摊着手脚,呼噜声打得震天响,蒋小一进了堂屋,蒋父正不停的咳,蒋小一一摸他额头,死烫死烫。
蒋父受寒了,夜里发了高烧,蒋小一给他灌了好些热水,早上好了些,勉强起得来,他也没让蒋小一去抓药,自个去外头挖了些草药回来熬。
都是些土方子,以前喝个一两天也就好了,不过这次也不晓得是烧得太厉害,还是土方子突然不管用了,蒋父应是熬了五天才好。
山上的活儿都给耽搁了。
柴火砍不够,那下个月蒋小二的药钱又要没影了。
蒋小一颇有些愁,这天中午刚从山里回来,蒋大牛就寻了过来。
应该是碰上了什么喜事,脸上堆着笑,一到院门外就囔。
“小一,小一。”
蒋小二和蒋小三正在院子里跟白子慕玩,见了他,蒋小三蹭蹭跑过去开门,仰着头就笑。
“大堂哥。”
蒋小三长得实在可爱,蒋大牛没忍住捏捏他的脸,蒋小二慢了一步,蒋大牛蹲下来仔细看他,见他似乎比之前瘦了些,不过瞧着倒是比以往都要有精神,蒋大牛问他最近身子还难不难受,蒋小二摇头说没有,蒋大牛又叮嘱他两句,才道:“你大哥呢?”
蒋小二往身后指:“大哥在里面煮菜。”回答完蒋大牛的话,他才高声喊:“大哥,堂哥来了。”
蒋小一闻声从厨房出来:“大堂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好事儿。”蒋大牛进了院子,笑道:“我刚从镇上回来。”
蒋小一静静等他说。
“我这几天不是在张员外家干活嘛,他家儿媳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张管家就想着满月时给张家小少爷送个礼。”
小少爷金贵,这礼难挑。
送鞋子送衣裳,准是不错,但也不出众。
送金锁,张管事又不舍得花那个银钱。
他是想不咋的花钱,可礼又送得好,能给老爷留个好印象,记着他。不晓得谁提了一嘴,说赵氏布庄里头从江中那边新运来了一批货,前儿刚到,有布匹,也有好些成衣,花样、款式同着咱这边都不一样,可以去瞅瞅。
张管家去了,发现那些衣裳款式确实是同平阳镇这边不太一样,那些成衣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张管事瞧中了一套,那小衣应当是狐毛缝制而成,瞧着暖和不说,小孩子若穿起来定是可爱。
衣裳漂亮,价格自是更漂亮,一件六十两。
张管事吓得够呛,他哪里有这个银钱,张家也不是大富大贵,每个月不过给他一两银子工钱,六十两,他当了亵裤都买不起,回来想想,便想着去店里买张兽皮,回来让他婆娘照着那款式自个做,可寻了大半个平阳镇,也没找得出一张合适的兽皮来。
熊皮大,一张就要几百两,兔皮又太小,而且这玩意儿在平阳镇这边也卖得少,没有人专门养兔子,铺子里的兔毛都是从猎户手上买来的,不过山里危险,猎户这一行也没什么人,加上最近又是收玉米,又是准备割谷子,忙得很,猎户没怎么跑山,兔毛都少了。
好不容易有家铺子卖,结果人掌柜的说已经被江家夫人定去了,倒是还有两张兔皮,不过不太完整,毛也杂,不是纯色的,问他要不要。
张管事没看上,如今还在为这事儿发愁。
蒋大牛听了一耳朵,立马就想起了他堂弟捡回来的那只熊仔子。
白子慕毛发蓬松,又油光水亮、干干净净,瞧着比那劳什子熊皮还要好。
见两个小家伙不停的逗着白子慕,对着他又笑又抱,一副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蒋大牛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说,怕听见了会闹,便把蒋小一拉到院外,仔细说了一通。
“你要卖吗?若是卖,我明天回去就跟张管事说。你捡回来的这只熊仔子,虽是个头小了点,但估摸着也能给孩子做件衣裳了。”蒋大牛看着白子慕,估算了一下,举起两根手指,道:
“应该能值个二两银子,不过张管事只要皮,你若是要卖,最好先宰了,剥了皮,肉你还能留家里吃,怎么剥皮我上次也跟你说了,应该会了吧!”
白子慕是不修则已,一修炼起来,那是无人能敌。
目前虽是还不能化形,可这会儿听力极强,蒋大牛那番话他听自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人特么的……
一共就见了两次面。
两次都特么的想扒他的皮。
他上辈子是刨了他家的祖坟吗?怎么竟说这种丧尽天良的话,简直了。
白子慕以为蒋小一会拒绝,没想蒋小一扭头往院子里朝自己看了一眼,又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竟道:“大哥,你容我想想。”
白子慕:“……”
他竟没有拒绝!!!
这小哥儿不是喜欢他吗?
怎么还想?
这简直是在逼他溜啊!
正好的屁股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