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上
因此没错检查,衙役都会顺嘴夸两句,就想着给人留个好印象。
这话儿他们没少说,其他书生寻常听他们这般说,大多都会来一句‘过赞了’。
两个衙役以为白子慕也会这般,可谁知对方笑得一脸灿烂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两个衙役都懵了半响,而后直接笑了起来,一边检查白子慕带着被褥和吃食,一边道:“那书生可是娶妻了?你这模样,怕是有不少媒婆上门吧!”
白子慕:“媒婆没上门,我上门。”
“啊?”衙役愣道:“兄台是?”
倒也不是瞧不起、嫌弃,就是单纯的诧异,毕竟上门不光彩,大多都是遮着掩着,没谁会这般大咧咧的说出来,特别是书生。
“我是上门婿啊!我现在都有两个儿子了。”白子慕说。
“那真是恭喜啊!没想兄台看着年纪轻轻,竟都有孩子了,不过兄台,你这条件,咋的还用上门啊?”
“这事儿说来话长啊!你们不知道,当初我就搁他家院子外头念了两首诗,把我夫郎给感动了,后头他就看上我了,被我迷得神魂颠倒,非要叫我去他家吃软饭,我一想我这模样不吃软饭也委实是可惜了一点,于是我就给他做上门婿了。”
两个衙役听得津津有味。
白子慕吹了两下,这才一手扛着被子,一手提着篮子往考场里头去。
一进门,里头就坐着个老头子,他旁边站着两衙役。
看见白子慕进来,老头子拿了个木牌给他。
“十九号舍,进门第三排,第六个号房就是。”
白子慕道了声谢。
所谓考场,其实就是个四面空着的大屋子。
寻常屋子是四面都会建着墙,但考场四面没墙,就只竖着几根大柱子,而所谓的号舍,有点像竖立着的大棺材。
一排排的,扫过去,起码有几百个。
别的朝代考场如何白子慕不知道,但大周这考场,确实是厉害了点。
考个试就跟坐牢似的,就这种,谁还能作得了弊,除非是透视眼。
这种考舍,也不知道当初做的时候是经济紧张还是歧视高个子,那考舍高不到一米八,长不到两米,白子慕找到十九号考舍,一进去,小小的地方,转个身,谁嘴巴翘一点,怕是都能直接亲到墙上去。
进门对面挨着‘墙’放一张小床,堪堪够一人睡,书桌在床对面,也就在门旁边。便盆和火炉则是搁床下,条件算得上是极为简陋。
东西一放,更显窄小了,白子慕个高,一进考舍是腰都直不起来。
寻常进入考舍后就不能再出去了。
考舍门上还有一个三十厘米宽的小门,这是衙役给卷子,送水啥的使。
这会儿时辰还早,白子慕嫌无聊,铺好床,笔墨纸砚放书桌上,整顿好了他开了小门朝外头看。
考场里头也燃着火,倒也算亮堂,考场四周也有衙役守着,几乎是三米一人,团团把考场包围了起来,考生陆陆续续进来,隐隐的他听见有人在嚎叫,大概是哪个富贵子弟住到了茅厕旁边,一时没接受过来,又在家里被惯得无法无天了,还搞不清地儿,囔囔着要换,被衙役呵了一声。
“你当这是你家?爱考就考,不考就出去。”
那人安静了下来。
白子慕从小门探出脑袋往后看了眼,这年头茅厕都是下头挖个坑,然后人往上头蹲,这考场里头的茅厕里头没有木板,就是个坑,倒东西使。
考舍里头的便盆是一天一倒,不倒不行,毕竟考舍小,又严严实实的,拉的东西要是搁里头三天,那味儿还不得熏死个人,不过谁要是拉得多,便盆满了,也可以摇手,衙役见了,自会过来帮忙倒掉。
衙役每天都会来‘收’,拿了倒桶里,然后再拎去茅厕里头倒,考场是一旦关了门,就不能再随意出去了,连着衙役也是这般。
反正就一个字:严。
这会儿才四月,不算得热,但那茅厕旁边却已经围了好些苍蝇。
茅厕旁边还有好些个考舍,外头院墙要高耸入云,考场里头不太通风,茅厕旁边全是味,谁坐茅厕旁边,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白子慕探头探脑看了会儿,没一下就看见了楼宇杰。
楼宇杰看见他也是眼睛一亮,不过衙役盯得紧,楼宇杰只对白子慕挥了下手就往考舍去了。
八点,外头铜锣敲了一下。
意示着检查时间到了,这会儿不管报名的考生来完了没有,时辰一道,谁来晚了,便只得等后年。
几米高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两衙役推着关了起来,上头还落了一把大锁头。
八个御林军还有三个考官坐在了考场前头。
张舒越从御林军手里接过一个大箱子,从里头把一沓卷子拿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片刻,确认无误后交由御林军分发下去。
考舍小门被敲了一下,紧接着从外头打开,一卷子被递了进来。
白子慕接过,发现这卷子相当的不得了,竟是一米长一米宽,上头罗列着好几道题目。
外头铜锣又是一声敲。
一考官在外头朗声读着卷子,白子慕赶紧对照纸上的题。
这年头没有打印机,卷子都是翰林院老大写好了,然后下发给小官们誊写,这写的多了,难免的会出现错漏,因此每次开考前,考官都会读过一遍,让考生仔细确认有无错误。
以前府试,都是各洲知府自个出的题。
但这般到底是不公平,有些知府为了业绩,出的题简单,如此上榜的人多了,那业绩就能上来了。
有些在一地儿当了十来年知府,在本地娶妻生子,听说先皇还在那会儿,巡洲那边有年府试,前十名都是那知府的岳家人。
为了预防这种现象再次发生,后头府试考题都是翰林院出的,待要科考前夕,翰林院会让御林军将考题押运过来,批改和监考的考官也会随机抽选,调到各洲,协助知府审考和阅卷。
知府监考,知洲代管洲务。
白子慕对照检查了会儿,发现都没错,便把卷子放到了桌上。
纸上就六道题,三天,那便是一天两道。
这比现代好。
现代一卷子上头几十道题,两个半小时就得写完,现在只六道。
白子慕只觉小意思得很,打算先睡它一觉起来再写,还没躺下,他突然想起来要来府城时,爹爹和外公曾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说让他答完题了再睡。
他当初应了,但今儿起的太早了,那写还是不写?
白子慕犹豫片刻,算了,还是写吧!他个堂堂男子汉,应承了的事就得做到。
反正早写晚写都是写。
他磨好墨后,立马哼哧哼哧写起来。
今儿干完它,后头两天就能睡个好觉了。
于是等张舒越领着两御林军和另外三名主考官巡视考场,来到十九号舍,拉开小木门时,就看见白子慕正奋笔疾书,他先头心中憋的那股气儿总算是消了些。
考舍里头有些昏暗,不算得亮堂,可白子慕模样如清风朗月,俊郎如玉,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张舒越看得满意。
不过这人,这么自信的吗?竟然直接往卷子上写。
要知道大多考生怕着写错,写不全,也为了方便修改,他们都会先在纸上写过一遍,等确认无误,才会认认真真誊写到卷子上,确保一字不错,这人倒好,直接写在卷子上。
再去隔壁看看楼宇杰,这家伙也正在冥思苦想,比上回好,上回这小子不得行,对着卷子目瞪口呆,一副傻了的样子,这回儿好一点了。
张舒越巡视一圈,又回前头坐下。
晌午他又巡视了一遍,到十九号舍,小木门一打开,然后和正吃得香喷喷的白子慕对上了视线。
书桌上的卷子被他放到地上,然后书桌上摆了一盘大米饭,一只鸡,一盘猪肉炒酸笋,一盘卤排骨。
张舒越心里的火气有点上来了。
这其他考生都在啃馒头,有些甚至还在写题,这家伙倒好,不仅已经吃上了,还整得这么丰富,他也不过就三菜一汤。
他娘的。
后头三个考官脸色也有些难以言喻。
府试是成败在此一举,很少有考生还能在这种节骨眼上有这么好的胃口,大多考生是紧张得吃不下睡不着。
他们也没见过人进考场还带着肉进来的。
这考生,委实是个厉害的。
过了半个时辰,小木门又被打开了。
这会儿白子慕没再吃,正认认真真的写题。
张舒越胸口那团火,又灭了下去。
能吃能喝,这小子胆识真是有些过硬。
白子慕也不晓得张舒越是谁,几个考官,张舒越长得是最不斯文的,后头一老头,斯斯文文,这人估摸着是知府大人了,不过知府三品那么大一个官,京城来的考官也就顶了天也就四品,知府大人竟然要站在人身后?
白子慕转念一想,可人是天子近臣,可能中央官和地方官不一样。
如此,知府站人身后,好像也对。
写了一天,题目都写完了,白子慕检查一遍,而后仔仔细细叠好,又把毛笔啥的放篮子里,整理好,他就开始躺床上睡大觉了。
然后第二天。
早上八点了,其他考生已经开始写题了,白子慕还在睡觉。
张舒越脸有点青。
九点过来,人还在睡觉。
张舒越拳头青筋暴起。
十点,人还在睡。
张舒越双目瞪圆。
十一点,白子慕起来了,四菜一汤安排上,书桌小不够摆,汤他还放地上。
小木门一打开,一股香味儿就蹿了出来。
张舒越目光在考舍里头一扫,脸色彻底青了。
后头三个考官则是纳闷得很,这小子竟然能带这么多东西进来,他那小篮子装得了这么多的吗?
十二点,张舒越过来,发现白子慕在睡大觉。
一点,他又过来,白子慕正在嘘嘘,发现小木门被打开,他卧槽一声,赶忙把裤头拉上来,然后装没事人一样,躺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