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上
村里人见着他们往镇上去,黄氏还笑着送到村口,大家又嘀咕了。
“这黄氏,先头总瞧不起蒋家,看不上文娘,如今倒是他们黄家比不得人蒋家了。”
“可不是,这可是秀才啊,要是我家也能出个秀才就好了。”
“别做梦了,继续洗衣裳去吧!”
这边黄邵两家高兴得像是自家娃儿考上了秀才似的,柳江村的丘家却是没高兴得起来。
这次唐文杰也去考了,放榜那天丘大柱也去看了,唐文杰没考上,但蒋家那哥婿却是考上了,晚上丘大柱干活回来路过岳家,就听见他那两个大嫂在商讨,要不要给蒋家送礼。
黄秀莲大哥闷闷的说:“送啥送啊!我都去打听了,蒋家明儿要开席,可蒋小一没让人来通知咱。”
他媳妇瞪着他:“没通知咱不会自己过去?人家什么人家,你还指望人小一亲自上门请你过去不成?”
大哥:“我哪里是那个意思。”
只是先前他们想巴结丘大柱,跟蒋家离了,后头虽晓得蒋家做生意赚了银子,他们依旧拉不下那个脸去找蒋小一,以前拉不下,现在同样也如此,毕竟他们是长辈,要是先朝蒋小一低头了,那他们还有啥子脸面?
大黄氏哪里能不晓得当家的在想什么,笑说:“上次蒋家办三日宴,不是请了爹娘过去吗?小一还念着爹娘呢!”
老六和小六办三日宴的时候,蒋父和蒋小一商量了一番,还是来叫黄老汉和黄老太过去吃了一顿饭。
入住新房那会儿不好叫,因为名头上是入住新房,实际却是蒋父的喜事,哪有成婚叫前岳父岳母来吃席的
以前就不说了,蒋家做生意,虽是有点银子,可哪又咋了?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秀才啊!他们只要能跟着蒋家搭上点关系,以后谁敢不敬着他们?白子慕现在是秀才,以后要是考了举人呢?当了官呢?
要是真当了官,他们关系好些,以后就可以让白小子帮衬帮衬,给家里几个孩子找个活,像着衙役这种活儿不比刨土香吗?
人活一辈子,除了为了口吃,不就是面子了吗?
黄家老大老二到底是有点心动,算了,要是真能为孩子谋得一条出路,那就去吧!豁出张老脸又算啥。
不过后头黄老汉和黄老太拦住他们,没让他们去。
蒋小一没让人来请,什么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两老哪里能让儿子过去给人添堵。
丘大柱在外头听了几耳朵,那是气的鼻子要冒烟,回家见着黄秀莲坐院子里,一副怅然若失,眼眶通红,想来是哭过,他更火了,夫妻两又在院子里吵起来。
这些事儿蒋小一不晓得,整个人是乐颠颠,有人从门口经过,他都要喊一声:
“叔,婶,明儿来我家吃席啊!”
“知道,你爹晌午上门说了,明儿我们肯定来。”这天大喜气不能不沾,毕竟这可不是寻常喜事儿,满月,酒席这种喜事儿,村里年年办,这次沾不了,还能有下次,可秀才爷的酒宴,要是错过了,这辈子怕是就再喝不上了。
隔天村里人来帮忙杀猪,晌午楼县令带着妻儿来的时候,蒋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外头村道更是不得了,那桌子摆了二十来桌,是见头不见尾,乌泱泱的都是人,蒋小一和白子慕站门口招呼村里人。
“白小子,你可真真是出息了。”有人还没进门就说好话。
白子慕笑着道:“哪里哪里。”
“听说这次俯试可难了,我昨儿从你家回去后跑了趟镇上,听人说这次府试咱们镇就你和那什么楼的上榜呢!这次府试是不是真的很难啊!你咋考的啊!”
白子慕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道:“是有点难,但这点难度于我而言,也就那样,实在不足挂齿。”
蒋小一挠挠头,靠到他耳边小声说:“夫君,别吹大炮了,大家都知道你考了倒数第一名,你大炮吹得这么厉害,等下人家问你,你说得这么厉害,那你咋不考第一名,你不得尴尬啊!”
“……大家又不识得字,我名字长什么样大家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我考了倒数第一名?”白子慕也压低了声音。
蒋小一听到这话忽然浑身一僵,眼睛开始左顾右盼起来,看天看地看脚尖,就是不看白子慕。
他这个样子,白子慕还有什么不懂的,拳头顿时痒了,有点埋怨的捶了他一拳:“我打死你啊!”
这个哥儿真是不得行,他娘的,同人说就同人说嘛!干啥的那么老实,连倒数第一都要跟人说。
楼县令看他们两个又打打闹闹起来,无奈的摇摇头。
昨儿也委实是吓着他了。
原以为今年他们平阳镇也要像着去年那般,早上起来他都不慌不忙,想着府城的衙役来了就来了,衙门里头自然有人接待,因此他是半点不着急,可朝食刚吃到一半,他那师爷就跑来了,说大人,赶紧回衙门一趟啊!
干嘛了?这么急,衙门塌了。
不是啊!咱们镇有人考上了。
谁?
一看红榜,楼县令震惊得几乎都要怀疑自个看错了。
他家儿子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上榜了?而且这都还不算,竟然还排在他比较看好的白子慕前头,这咋回事儿?
是不是师兄给他们两个开后门了?
不过想想,这不可能。
虽说最后咋的排名,是由知府来定夺,但阅改卷子这事儿,却是京中派来的考官所进行的。
所有书生的卷子在收上来的时候,衙役碰都碰不得,由御林军收,然后分成三等份,并且考生名字还会被御林军拿纸糊起来。
三大考官改完卷子,会选出自认为合格的卷子放一旁,然后在互相交换‘审查’,一份卷子,要经过三大考官之手,要是三人都觉这卷子写的好,那这卷子便是真能行的了。
不过在阅卷最后一天,三大考官却是差点打了起来。
这阅卷,多少是带着点个人喜好在里头。
有些考官喜务实,不喜那些写得花枝招展实则半点用都没有的。
有些喜文笔细腻,要是碰上自己喜欢的——这人策论写的这么好,时政差些就差些吧!抱着这种心态,有些考官就做不到绝对的公平公正了。
因此要三人联合,层层‘审查’。
第282章
张舒越听师爷禀报,说京城来的那三个考官要打起来了,大人你快去看看啊。
好端端的怎么要打起来了?
这是京城来的人,要是在他的地盘出了什么事儿,张舒越担待不起,赶忙过去。
一到府衙里头,就看见林考官和黄考官一个劲儿的拉着梁大考官,说:“大人,您消消气啊!”
梁大考官消不了气:“放开我,老夫要去查查这人,他娘的,看老夫不打死他。”
林考官道:“梁大人,何必动这个怒,这人时政写得不行,诗还做成这个鬼样子,这方面虽是差了点,那咱把他排最后就行了嘛!”
黄考官听了这话立马不高兴:“林大人好大的口气,这位考生时政明明写得妙极,要我说,这卷子明明是只策论写的不太好。”
林考官脸沉了:“他策论哪里写的不好?老夫这几天阅了百来份卷,就这人的策论写最是出色,黄大人这话,怕才是真真的口气大。”
“他策论写的好?这话老夫真是不敢苟同。”
“你们都住口,黄大人,你看看这人这诗写的,就这个鬼样子,你咋的还想把人的卷子留下来。”梁大人不太高兴。
“他诗写的是不好,可时政、算术和旁的题都写对了啊!”
“对了,那也不能留。”
“凭啥不能留啊?”
“你看他那诗写的,像个人写的吗?”
“不就是诗没做好吗?有啥啊!梁大人这么不给林某面子是吗?”
“老夫只是就事论事,怎么,林大人还想徇私舞弊不成。”
三人各抒己见,是闹得不可开交,争得面红耳赤。
张舒越在门外听了几耳朵,也懂他们为何争执不休了,进去安抚了一番,说辛苦了辛苦了,有啥事儿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都是同僚和气生财。
“梁大人,别动怒。”
“老夫不想动怒,可这……”梁大人大概是气得太狠,原本斯斯文文一个人,竟是飚了脏话:“这人这诗做得像屎一样,狗屁不通,也不晓得这般人,咋的过了童生。”
张舒越被他这话搞得好奇,什么诗啊!竟是能把人气成这样。
这次府试确实是有道诗赋,以梅为题。
张舒越让梁大人把卷子拿来他看看,一看他眼皮跳了,然后脑袋也要被气炸了。
今天太阳好。
梅花正盛开。
我摘一麻袋。
换了银子花。
买了一簪子。
夫郎笑哈哈。
这……
这哪里是像屎一样,这明明是屎都不如,刺眼得很。
张舒越抹了把脸,说梁大人,您是对的,这卷子应该刷下去。
张舒越跟旁的师爷不知是瞧见了什么,喊了张舒越一下,张舒越正气头上,没理会他。
林大人和黄大人一听这话又气起来,谁不知道张舒越和梁大人一个鸟性,这两人以诗赋闻名,自是看不得这般。
林大人和黄大人说刷什么刷?要是想刷,除非从他们身上踏过去,两人先前还敌对,可这会儿是统一战线了。
张舒越:“此子此诗连三岁稚儿都不如,做何能留?”
“张大人未免太过以偏概全,此子诗赋做的虽是不像样,可除去这点,哪点比得旁人差?”
师爷原是想叫张舒越过来阻止一下‘战争’,可没成想,战争没阻止成不说,自家大人竟还加入进去了。
这可怎么是好啊。
四人闹得不可开交。
张舒越和梁考官认为这卷子该刷下去。
可林考官和黄考官实在喜欢对方写的策论和时政,觉得这考生写的实在是好,要是把人刷下去,他们于心不忍。
两两对峙着,后头还是师爷说,要不然叫知洲大人过来看看吧!
严信章很快就来了,梁大人三言两语同他说了事儿。
严信章偷偷瞥了梁大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