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上
白子慕有点吃惊:“不是,他脑子不好?”
“是啊,和小三一样,都是可怜人。”
“你怎么知道?”
“小三看出来的。”
“你胡说。”苏尚卿捧着碗,瞪着蒋小三:“我才没有脑子不好。”
苏尚卿要气坏了,回了家气都没消,可虽气,却感觉心里特别的暖和。
蒋家大哥做的菜真好吃,两个爷爷和叔叔还给他夹菜,蒋家大哥和大哥大姐也都不一样,还有那个看起来有点不好惹的哥夫但实际却好说话的哥夫,看他一点都不色眯眯,跟姐夫半点都不一样。
不过刚到院子,苏嬷嬷就来了:“少爷,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苏尚卿眉宇间带着的惬意一下就消了。
“少爷?”
“我知道了。”
婉竹院。
苏夫人正听丫鬟和小厮在报告。
原来是今儿早上苏夫人训斥了苏尚卿一顿,苏尚卿在府城呆不下,便出了门。
苏夫人之所以训他,是因为昨儿右相苏鹤的生辰。
胡小侍的闺女苏尚紫给苏鹤锈了千寿图,正巧的苏尚卿也锈了,两人相撞。
大户人家嫡出和庶出,大多因着上辈的缘故,混不到一起。
嫡出的瞧不上庶出。
庶出的又妒忌嫡出。
苏尚紫和苏尚卿因着长辈的关系,两人虽是姐弟,但感情说好也不算太好,却也不算太过糟糕。
自古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苏尚紫女红好些,苏尚卿锈得粗糙,胡小侍不动声色将苏尚卿拉踩了一番。
苏鹤有些温怒,但他不是不明是非,先开口问苏尚卿怎么回事儿。
苏尚卿没说话,苏鹤便气了。
他觉得苏尚卿是没把他这个老父亲放心上,也是没把他这个老子放眼里,连给他锈个千寿图都不尽心,训斥了苏尚卿一顿,连带着苏夫人也没放过。
苏夫人输了胡小侍一筹,回来就压着苏尚卿学,苏尚卿不爱女红,便说了一句娘,能不能不学这个,他比不得姐姐。
苏夫人本就气坏了,又见他说这般不争气的话,一怒之下甩了他一巴掌。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玩意儿?你看看你兄长,再看看你二姐,哪个不是出类拔萃,怎的偏生你这般没出息?早知道……”
“夫人。”苏嬷嬷看她越说越没分寸,喊了一声。
苏夫人回过神,也自知自己迁怒了,赶忙看向苏尚卿:“卿儿……”
苏家祖籍在平洲。
苏老在京为官几十载,退下来后便想回乡养老,可惜回去不过半年,苏老夫人便摔了一跤,之后再没起得来,而且记性还不好了,时常记不得人。
百善孝为先,父母恩情大于天。
于情于理,苏鹤应当回去看望一眼。
可那一年正巧先皇准备退位,苏鹤忙着‘讨好’太子,怕一回去,再回来就失了恩宠。
他那会儿正和旁人挣那太尉之位,不敢离朝,可也怕若是不回去,被人参个不孝之罪。
夫妻乃是一体,后头苏夫人回去了。
那次她已怀胎五月,但水路回去,倒也不算颠簸。
原是打算回去两月便回来,可谁晓得后头不慎早产了。
苏尚卿生出来便体弱,加上苏老夫人糊涂了,分不清今朝何夕,总以为他是自个那早已远嫁的哥儿,还说咋的孩子还那么小?
苏老夫人抱着孩子不撒手,一不见就闹,换了旁的孩子给她抱,她说是糊涂,可却一眼又能认得出来。
苏老爷知道苏夫人想回京,便说要不先把孩子留平洲,等你娘情况好些了,我再让人把孩子送回去。
苏夫人哪里舍得孩子。那会儿她年岁已经有些大,生的苏佑祖和苏尚珍皆已十来岁,苏尚卿是她老来子。
她是疼的。
她不愿把孩子放平洲,苏老夫人又闹着要孩子,如此这般,苏夫人只得在平洲呆了两年,再回来时,胡小侍却已经爬到了她的头上,苏鹤对她也不再如当初那般,感情终究是淡了。
苏夫人对苏尚卿便有点怨,但自古是皇家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虽怨,却也是疼的。
苏尚卿幼时总是病,苏夫人总是一宿一宿的看着,总怕下人照顾的不尽心。
苏尚卿都晓得。
可她一气,便总要拿这事儿来说,十三年,她反复的说,反复的说。
即使是无心,最后这些话也成了刺向苏尚卿最为锋利的刀子。
听得多了,苏尚卿心里也不好受,他闭了闭了眼,语气淡淡:
“早知道会怎样?把我打了?还是把我丢在平洲?娘,我当初就说了,我女红不好,姐姐绣了,我就不绣,我给爹送旁的,是您偏要让我绣的。”
难道有人觉得绣千寿图容易?
他绣了整整一个月,后头甚至要熬通宵。
苏夫人是在苏鹤生辰前一个月才晓得苏尚紫要送的礼是千寿图,那会儿再绣,时间赶来不及,可她却还是执意让苏尚卿绣。
苏尚卿熬了大半个月,没日没夜的绣,手都被扎得没了直觉。
时间赶,自是绣不得多出色。他知道自己女红不好,爹定是不会喜欢,怕是得不到爹夸赞了,可怎么都没想到,苏鹤不仅没对他说一句好,却还将他的千寿图扔到地上,骂他没有心。
虽说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可那一刻苏尚卿还是止不住的失望和难过。
可最让他失望的,是苏夫人的责骂。
他从苏夫人那儿回去,路上却碰上了苏尚紫。
她站在青竹下,双肩上落满了雪
苏尚紫见他回来,笑了笑,也没问他去了哪,抱着他的千寿图说:“你今儿中午跑得快,千寿图都忘了拿,我给你捡回来了。”
他说这个是送爹的,爹不要那就扔了,你还给我捡来干什么?
苏尚紫:“爹不要那是爹的事,这千寿图不好锈,我锈过我懂,自己的心血,旁人看不起瞧不上,但自己得瞧得上,别人不要,你自个得要,拿着。”
苏夫人和胡小侍不对付。
哥儿难生,但胡小侍却生了两。
前头的儿子被苏尚卿的大哥大姐‘压’得翻不过身来,他只得寄希望于闺女身上。
好在苏尚紫争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苏尚卿确实是比不得这个姐姐。
可苏尚紫和苏尚卿两人之间却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
因为苏尚紫说话做事,是坦坦荡荡,从不会背后阴他。
苏尚卿没有接。
苏尚紫不耐烦的啧了一下。
“当初我便同你说了,我爹爹是故意把我锈千锈图的事儿传出去的,我和你比锈,你比不过我,可你偏要听你娘的,今儿这事,你就应该预想到,拿着吧。”
“……谢谢五姐。”
苏尚紫脚步一顿,没再说旁的话,走了。
今儿早上,苏夫人晓得昨儿他和苏尚紫见过面,便把苏尚卿叫过去,又训了他一顿。
“娘同你说过,苏尚紫她接近你是不安好心,你偏的还要同她接触,你怎么这般忤逆娘,为什么不能学学你大哥大姐?”
苏尚卿沉默着。
苏夫人看他看得‘严’,总不许他和府上的庶子庶女玩,总说他们不安好心,身份低贱,嫡庶有别。
“你怎么不说话?”苏夫人看他不言语,气又上来了,拍着桌子:“娘就是这般教你规矩的?”
苏尚卿眼睫颤了颤。
又是大哥大姐,又是规矩。
这些话,整整十三年,恶魔般如影随形。
他突然觉得窒息得厉害,胸口沉甸甸的,堵着巨石般叫他难受不已。
苏夫人还在说教,苏尚卿却是听不下去,跑了出去。
大概是怄气,因此明不晓得蒋小三是何来历,他却依旧跟着蒋小三回去了。
丫鬟如实回答:“听六少爷的话,那户人家之前应是平洲平阳镇人士。”
那这会儿为何出现在京城,苏夫人大概也猜到了,应该是赴京参考的书生:“那户人家家中如何?”
丫鬟在蒋家呆了一下午,对蒋家不说了如指掌,但也知道个大概。
应当是农户出生,村里来的。
因为蒋父劈柴特别溜。
赵主君拔草也厉害,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
蒋小一杀起鱼来,手脚也麻利,一看就是个熟的。
蒋小二几个就更不用说了,出去打个鸟,看见干树枝还捡了四捆放车上带回来,那两个小小娃儿就更家不用提,穿的像卖咸鱼的,一到外头蹿山里一下就不见影了,帮赶鸟的时候滚在雪地里是满脸脏兮兮的,爬树更是厉害,一看就是在村里野惯了的。
虽然两个下人喊他们少爷,可哪家少爷是这般?大户人家的少爷没谁会这般,都是斯文端庄的。
丫鬟猜测应该是后头那书生考上举人后,家里条件好了才买的下人,也没有半点规矩,不是富贵和世家人。
而且,还是住远行街那种地方。
“住远行街?”苏夫人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