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上
这么一说大家懂了。
“像红薯,那一亩五六百斤,那可真真是饿不着肚子了啊!”
这红薯能充饥,说实话比磨嗓子眼的糙粮还好吃,挖回来搁厨房里三四天,再烤一下甜得要命,不过就是没糙粮顶饿,有时两三个就一斤,都不够一家人吃一顿,可糙粮能。
所以大家平日买糙粮多些。
要是这土豆真的一亩能五六百斤,那真真是不用怕饿肚子了。
有人小声:“我听说这土豆是白小子去那什么夷买的,说是运到下头,让住山里的百姓们都种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婶子,你可懂?”
“应该是真的。”堂奶奶有些自豪:“小一过年那会儿来了信,这事儿提过一嘴。”
“那白小子可真是……”
不知道咋的说了。
反正就是好,顶顶好,现在谁还不知道这白探花啊!
这人是他们村子出去的,大家莫名的骄傲。
“小一他们这京城过的还好不?”
“好着呢!小一说了,等有了空就回来看我。”堂奶奶脸上笑得都是褶皱,说:“小二进国子监了,白小子打算让他大后年下场,因为户籍还没迁过去,大后年小二得回来考试呢!”
这县考,俯试,院试,寻常都是在户籍所在地参考,虽然有周初落在,蒋小二在京城考也行,不过礼不能废,他要是给蒋小二开特例,那后头蒋小二考差了还好,一旦考前头去,难免的要被人说三道四。
蒋小一打算让他回来考。
大后年二月份县试,正好参加四月的府试,乡试三年一次,大后年正好的也是第三年,八月举行,要是过了,直接参加乡试。
蒋小二小时候是白子慕手把手教的,到了府州,那不得了,是进士亲自教学,到了京城,那就更不得了,进的是第一学府国子监,偶尔的白子慕和周初落还给他开小灶。
蒋小三那榆木脑袋拿吃的吊,他有时候脑子在线还能写一两篇文章出来,蒋小二脑子没毛病,蒋小一觉得他读的书都比夫君多那么多了,县试府试肯定手到擒来,乡试二哥说问题不大,那就一次全考了,不然以后跑来跑去的,麻烦。
村民们一听,又是嚯的一声。
小二也要考试了?这娃子也想考秀才?才多大啊!
大家印象里,蒋小二依旧还是那个小小的,瘦巴巴的,经常手臂上挎着个篮子,走路慢腾腾的经常咳嗽让她们看不顺眼时常帮忙抱回家的小家伙。
可小家伙竟然也要考童生了。
堂奶奶笑,说:“可不是,我家小一说了,小二现在在国子监里头读书呢!里头的夫子经常夸他聪明。”
国子监大家不知道是个啥,但想来是书院:“那小三和胖鸟鸟呢?”
“小三定亲了。”
“啥?蒋小三定亲了?”大家又是吃了一惊。
“嗯,是和什么右相还是右不像的大人家的哥儿定的亲,那哥儿小一说了,很能干,如今和小三帮着他管理工厂呢,小一那工厂有百来多个人,鸟鸟小一说也不得了,写书了。”
周遭都静了。
蒋小三那个经常甩着两条鼻涕虫的憨憨小子,竟然定亲了?
还是官爷家的哥儿。
不得了哦。
不过一想,好像也没啥啊!白小子就是官老爷,那没啥,门当户对。
大家哪里晓得右相是个啥,这么想就不觉得奇怪,震惊的还得是胖鸟鸟。
哎呦,那小胖墩子不得了,竟然写书了。
这写书在大家眼里,那可是相当厉害的人才能干得了的,胖鸟鸟以前和蒋小三最爱在村里撒丫子到处跑,坐的时候小短腿也喜欢晃来晃去,吃个包子还得摇头晃脑,活泼得厉害,一看就不像是个能静下来的。
现在人竟然写书了。
不得了,实在是不得了。
大家是惊得一阵一阵的。
有人欣慰,似乎是自家娃儿一样说:“当初我看鸟鸟那个圆圆润润的样,我就晓得这孩子以后是个有福气有大出息的人。”
“可不是,这写书可不是谁都能写的,这孩子厉害。”
“能不厉害?以前小小的,白小子就开始教他们读书了,那会儿他们还在村里去割猪草的时候,不是还叽叽喳喳,说背那啥子诗嘛!”
“也是,有白小子教他们,能差哪里去,咱们白小子可是探花呢。”
“那不是。”
大家七嘴八舌夸蒋小二几个,堂奶奶听了比夸自己还高兴,可笑着笑着,又想孩子想得要命,有人见她一脸落寞,赶忙换了茬了话:“哎呦婶子,您今儿这身衣裳可真是好看,这上头锈的是啥子咧?”
堂奶奶今儿一身靛蓝色的衣裳,对襟的,下方还有两个口袋,上头秀着胖胖的寿字。
堂奶奶说:“是牡丹和寿字。”
黄阿叔羡慕:“这料子看着真真好,这花样也没见过,是竹哥儿从府城买回来的?”
“不是,是过年那会儿小一在京城给我买,托了商队送回来的。”
大家想起来了,过年那会儿确实是有人给蒋家大房送东西,不过这几年巴结大房的多,过年总有人送礼,大家便也没多想。
原来是小一送了礼回来啊!
“这孩子真真是念着你呢!”
堂奶奶笑得一脸和蔼。
当初林家的和陆家婆子酸,白小子刚去府城那会儿,这两家婆子便说白小子长得好看,现在围着他家小一转,是因为没见外头那些漂亮姑娘和哥儿,府城美人多了,看着吧,白小子过不了多久肯定要娶小的。
这话堂奶奶不爱听,但却又不得不承认,这话有些对头。
可白小子在府城呆了几年,身边还是只小一一个,堂奶奶照理该放心,可蒋小一去了京城,她却怎么都放不下心来。
以前是没当官,现在白小子留京当官了,谁晓得会不会有人想巴结他,给他送姑娘,就像她家大牛和大树一样,这两屁都不是呢!就有人想给他们送人了,何况白小子。
白小子啥的人她信得过,但当官的,难免有些身不由己。
她是怕啊!年年节日上香祭祖,她都叨念,说小叔弟妹,你们可得保佑保佑你们孙子啊!你们这孙子没什么脑子,保佑他傻人有傻福。
直到蒋小一托人送了一车东西回来,蒋小一和赵主君都给堂奶奶来了信,堂奶奶听完信,心头彻底踏实了。
不说堂奶奶,大伯几人也是舒了口气,二房在京里都好就行了,没啥好担心的了。
随着信稍回来的,都是一些京城的物件,吃食路上不好放,就没买,不过蒋小一还是给堂奶奶买了两人参,让她平日跟骨头炖了喝。
其余的都是些棉花和布匹,京城花样的,锦缎稠丝,镇上可都没得卖,颜色鲜亮,摸起来是滑得很,布匹买得多,蒋小一信上也没说咋的分,他晓得大伯母几个心里都是有称的,不会偏袒,定是会平分。
只六匹布子蒋小一特意捆了起来,让大伯帮忙,两匹送叔奶奶家。
两匹村长家。
剩下那两匹送裴家,还有二十两银子。
大伯是一听蒋大石念完信,二话不说晚饭都顾不得吃就给叔奶奶几家送过去。
招摇过市的不好,他还晓得拿芭蕉叶子包了。
这几家是高兴,哪里能想到蒋小一还念着他们,瞧瞧这料子,哎呦喂,真是滑得哟,上头还锈着花咧,跟镇上卖的可不一样。
镇上卖的布匹上头除了颜色啥都没有,想要啥花样自个锈,可这布匹上头不仅有花,还有小猫小狗,不知道人咋弄上去的,瞧着憨态可掬,还有一些锈的啥他们都认不出来,但好看得哟!
这怕是得去不少银子呢!
村长婆娘是看得眼都眨不了,喜欢得厉害,可:“孩他爹,这礼收不收?”
几个儿媳儿夫方才摸得爱不释手,听了这话忐忑看公爹。
“咋的不收。”村长没去看她们咧开了的嘴角,只笑说:“这可是孩子念着咱们,收,回头你们看着做几身新衣裳。”
一众女眷高兴得要命,晚上觉都不愿睡了,连爷裁起衣裳来。
实在是好看,迫不及待了。
叔奶奶家也是这般。
就连裴家,裴老婆子下工回来见了这布匹,都爱不释手,平日舍不得点的油灯都点了,连夜拉着裴阳阳给他量尺寸。
“你小一哥买的料子可真是好看,回头我都给你做衣裳,咋阳阳好看,到时穿上一定更漂亮。”
老人家没读过书,不晓得漂亮用男娃儿身上不太恰当,只咋的想就咋的说。
裴阳阳乖乖张着手给她量,他年纪小,还没怎么长开,但眉目已经十分清秀,闻言说:“小一哥送的布匹有两颜色暗些,那应该是送阿爷阿奶,还有爹娘的,阿奶,你给自己和阿爷还有爹娘也做一身。”
裴老爷子在一旁听了先不同意。
做啥做啊!
他们又不是没的穿,天天干活的,穿那般好做甚,孩子在镇上读书,书院里个个都穿的好,他家大孙子合该也穿得好一些。
至于儿子儿媳衣裳也有,也不用做。
裴阿奶赞同的点头。
谁知裴阳阳一听,顿时老大不高兴。
“这是小一哥和赵小外公给你们买的,蒋大爷爷送的时候都说了。”
“知道知道,可他们不在,你穿也是成的,阿爷阿奶都一把年纪了,不知道啥时候就走,糟蹋这么好的料子干什么,有的穿就行了,再且干活呢,穿好的坏了岂不是可惜。”裴老汉说。
“不能这样说。”裴阳阳红着眼睛跟阿爷讲道理:“这明明是送阿爷阿奶还有爹娘的,我穿了就是不孝,我没有本事,让阿爷阿奶一把年纪了还得忙活,我都难受了,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穿阿爷阿奶的。”
两老人家看他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都急了,赶忙哄,说那都做那都做,大孙子不要哭。
裴阳阳不高兴,眼泪还在掉,裴老婆子和裴老汉年岁一年年上来,裴阳阳也是一年又一年的害怕,总怕两老走了,平日最听不得什么死不死的话,裴老汉这般说,跟扎他心窝没什么区别,每次两老一说起这事他就急:
“阿爷阿奶以后不许说什么死不死的话,我只有你们,你们走了,那阳阳怎么办?”
裴老婆子一个劲说晓得了,大孙子不哭。
裴老汉没说话,却是起身出屋去了外头抹眼泪,孩子孝顺他是高兴,可却也更怕走了,以后他和老婆子不在,孩子该咋的办呢!
裴阳阳在镇上私塾里头念书,天天天不亮就赶去上学,晌午就吃自己带的窝窝,晚上一下学他便跑回来,还得回家做晚饭,伺候爹娘,这般好些年了,可他没喊过一句苦。
屋檐下摆着两双鞋,洗得发白,鞋尖上头都已经开了口子,破烂得不成样子,裴老汉赶集时去过私塾外头,见过在里头读书的孩子,大多都穿的干干净净,衣裳鞋子也都是好的。
就他家阳阳,在私塾里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苦了孩子了。
也许当初就……就不该生。
三月下旬,各地各村能种土豆的,都已经种完了,事情传回京城,有人大喜,有人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