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上
娟子在厨房里听得清清楚楚,当初婚事刚确定下来,她倒也在镇上同刘氏见过一面,那会刘氏对她很是和蔼,还热情的拉着她和她娘去吃馄饨,那会她娘便说了:
“刘大姐,我们两家既是定了亲,那我也不满你,娟子是我家老幺,我和她爹平日最是宠她,都没让她下过地,也没让她做过什么活,到了你家,你可得多担待担待。”
“哎呦,老妹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一瞧见你家娟子就喜欢得紧,你家娟子要是嫁进来,啥都不做也不打紧,我疼都来不及呢!咋的能让她干活,我家虎子有工作,能养得起。”
刘氏当时笑着:“再说了,这媳妇娶回家,也不是冲着干活来的,我也不是那种爱磋磨儿媳的婆娘,老妹你就放心吧。”
当初刘氏说得好,娟子还想着她真真是命好,定了亲的汉子出息,未来婆婆也是个和善的。
出嫁那天,坐在轿子里,听着外头议论纷纷,她还偷偷撩了帘子,想目睹一下刘虎子的风采,结果却是意外看见站在河边洗衣裳的蒋小一。
那会蒋小一看着迎亲队伍,一副沮丧又失落的样,目光空荡荡的,似乎很哀伤。
她还觉得自己命好,村里人以前总说蒋小一能干,见天的夸,她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可再能干又怎么样?还不是嫁不出去,刘家不还是选了她?
她憧憬着嫁进刘家后,和夫君举案齐眉,受婆婆疼爱。
但如今嫁过来不过才几天,刘氏就变了一副嘴脸,总是嫌她,说她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可当初这些也没特意满着,刘氏也说了不介意,如今却是又这般。
娟子抹了把眼泪,默默倒了碗水,她在家都没做过什么活,地里他爹和大哥忙着,家里有娘有大嫂,她啥都不用做,原以为刘家富贵,她嫁过来便是享福,却没想着,福没享到,活儿倒是先干了一大推。
娟子心里委屈得很。
外头刘虎子还殷切道:“娘,她既是啥都不会,您往后得了空便教教她。”
“那自是要教的,不然等着以后我和你爹老了干不动了,谁伺候你?家里的活又给谁做?你弟妹又还小,可不能干。”
刘氏拍拍手上沾到的泥,继续道:“又不是镇上的小姐,天天起床是磨磨蹭蹭,虎子啊,以后别给她买那些个东西了,那水粉啥的往脸上抹,有个什么用,纯属是浪费银子。”
刘虎子:“娘,那不是我买的。”
“不是你买的?那应该是她拿了自个的嫁妆买的,我瞧着有两盒都还是新的,这都嫁了人了,还整天的抹抹抹,像什么样子。”
刘氏蹙着眉头:“有那银子也不晓得存起来,有多少竟想着花多少,这会使劲折腾完了,以后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再问我要银子,看我给是不给。”
刘虎子没说话。
他晓得他娘是为他着想,他也知道姑娘家多是爱打扮,这会娟子虽是用的自个嫁妆,可以后没了还不是得问他要?
旁人晓得他月例高,有本事,可那些都是没见识的,只觉一个月能赚几百文就算是大出息。
但刘虎子知道店里的算账先生,还有掌柜,一月能有好几两,那才是真的有出息。
他赚的不过是人零头,这几百文,还是他对着人低头哈腰赚来的,不容易,他也舍不得让娟子那般花了。
“回头我说说她。”刘虎子有些闷闷的道。
娟子:“……”
娟子在厨房听了半响,婆婆待她不好,如今连着丈夫也不向着她,只觉心里拔凉拔凉的。
隔天蒋父带着一把锄头和一把铲子,早早就去了柳江村。
李家大儿子李光祖在镇上认识些人,有门路,府城那边鱼货卖得好,他便想着养一些,然后运去那边卖。
越是小地方,高端的东西往往卖得越贵,反之也是如此。
镇上一把青菜,不过两文,但到了府城,能卖四五文一把,穷人家不太爱吃鱼这种没啥子油水的东西,但有钱人却是喜欢得紧。
正巧的他家有几块水田,不太好种,那里头地底下常年冒水,怎么都干不了,淤泥烂得很,一踩下去,人立马的往下陷,能直直没到人的腰。
往常插秧、除草啥的都不容易,种出来的庄稼也不怎么好,小山村村口那边也有几块,黄橙橙的。
李光祖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说服双亲,把那几块水田,改成了鱼塘。
李家能干活的汉子不算得多,李老汉便想请人来帮忙,蒋父勤快,加上也晓得他家的情况,李老汉便想着多照顾些,又让人喊了他来。
蒋父一吃完早饭就走。
蒋小一洗了碗,收拾好了也没有出门,蒋小二的药这两天已经喝完了,得给他熬,这事蒋小二和蒋小三不会,只能他来。
白子慕在厨房和蒋小一腻歪了好一阵后,才想着帮忙。
水缸没水了,得去挑些回来,不过扁担他不会拿,而且另一个木桶蒋小一要用,他便单手拎着一个出了门。
晒谷场离家有些距离,回来路上碰上不少正扛着锄头要下地的。
有些人都没见过他,但他面生,而且蒋家招了个极及俊俏的哥婿这事儿大家都知道,这会儿了见人,大家立马就晓得了。
先头大家都说这人俊,如今一看,果然好看得很,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俊成这样的,那脸白白的,模样瞧着一点都不像着村里人,倒像个小书生,难怪蒋家哥儿脑子犯糊涂了。
一个阿叔还同他打了一声招呼:“白小子,挑水啊?”
白子慕朝他点点头:“是啊!叔要下地啊?”
阿叔本也就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他真应了,毕竟白子慕看着就不太好相处的矜贵样,而且,跟他们也不像是同类人。
阿叔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嗯!去地里锄锄草。”
他说着下意识往白子慕提着的水桶里瞅了一眼,而后表情立马就有些干,但他是个好心的,当下就道:“那你赶紧的回去。”
桶里就两滴水,不快着些,怕是就得蒸干了。
不少人也看见了,先头还听人传,这是个病秧子,干不了活,没到地里就先晕了,可方才大家见着白子慕高高的个,还不太信,这会儿是信了。
这病秧子虚得干不了活也就算,怕是还没什么力气,看看,挑个水,捅里就两滴,这样……
到床上还能有劲吗?
有些妇人摇头叹息。
哎,蒋小一可怜了啊,守活寡可难熬死个人,现在年轻不知事,以后怕是要后悔哦。
白子慕发现她们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但也没多想,浪着回了家。
蒋小一正在厨房里生火,见他空着捅回来,有些纳闷:“怎么了?不是说去挑水?”
“这木桶漏水了。”白子慕有些郁闷:“怎么办啊?”这玩意儿,他可不会修。
蒋小一拿过木桶举起来,仔细看了看,下头那块木板已经松了,木桶底部开了条缝,这会儿去叫人在打一个肯定也来不及。
“我去大伯家借。”他往门口走:“你看一下火,随便喊一下小二小三。”
蒋小二和蒋小三这几晚洗了澡便缠着白子慕,想跟他玩,有时玩到大半夜都不想睡,还是蒋小一撸了袖子,两个小家伙才哒哒哒的跑回房。
因为衣裳料子实在是差,有些磨人,以前又经常尿床,蒋小二和蒋小三衣裳就那么几身,天气热的时候,蒋小一都会让他们脱了睡。
久而久之,蒋小二和蒋小三就喜欢光屁股睡觉,白子慕一打开门,两个白花花的小屁股正对着他,他上去,啪啪就是两下。
“起床了起床了,屁股都要被晒黑了。”
蒋小二和蒋小三睡不够也不闹,一睁开眼就能见到白子慕,他们还很高兴,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困倦的道。
“哥夫,你怎么起那么快呀?”
“还快,都傍晚了。”白子慕无奈的说。
“啊!那怎么办呀,小三早饭都还没有吃,完蛋了。”
白子慕:“……”
“赶紧起来。”
昨晚玩得晚,蒋小二和蒋小三还想睡,白子慕喊他两,他两像是没有力气,懒洋洋的不动弹。
“不起来是吧?”白子慕哼了一声,两手做了个抓握的动作,然后朝着蒋小二和蒋小三袭去:“看我降屁十八掌……”
蒋小一挑着一担水刚从院门口进来,蒋小三就抱着裤子,光着个小屁股,从屋里窜出来,不知玩了什么,满脸的汗,还笑着。
“大哥,大哥,救命啊!哥夫打人了。”
蒋小一看他屁股,左右两边红彤彤的,都是大红印,蒋小二还在屋里哇哇乱叫。
蒋小一没管,给他穿好裤子,又继续去挑水。
药熬好了,蒋小一也没去上山,想着先去黄豆地里锄个草。
昨儿夜里又下了场雨,再不去锄,那些杂草趁着这场雨‘喝’饱了,恐怕立马的就得膝盖高,豆苗长得慢,被杂草遮了肯定要坏。
白子慕跟着他去了。
村里人传他懒,还是个病秧子,白子慕都懂,今儿他有心想找场子。
出发前,还特意叫蒋小一把锄头磨一磨,他要让村里人看看,他白子慕,可不是个病秧子,区区农活,完全是小意思,他要真认真干起来,绝对比谁都要猛。
农活他是压根做过,但锄草这活儿不需要什么技术,是个人都能干。
村里人晓得他又下地了,刚想跑去看,结果都还没到山脚下,又见蒋小一背着白子慕回来了。
咋的了这是?
又累晕了?
那倒不是。
有知情人士立马透漏:“不是,这蒋家哥婿身子好好的,先头谁说他是病秧子啊?真他娘的会乱传。”
“可他上次真晕了不是?”
“人那是刚来咱们村,正巧的水土不服,晕了而已。”
“就是,刚你们是没见,那蒋家哥婿锄起草来,哎呦喂,厉害得,刷刷刷的,就那么几下,我刚锄了两行,再抬头往他那一看,好家伙,他锄了五行,快得要飞起。”
“可不是,他锄起草来相当的狠,连自己的腿都不放过。”
“……”
白子慕腿上被‘锄’了一道红‘口子’,这会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蒋小一看他这样心疼得厉害,跟被剜了心窝一样:“痛不痛啊?要不要我去给你喊个大夫?”
白子慕摇摇头,表情认真,似乎真的快不行了,有气无力的道:“这伤大夫看不了。”
蒋小一:“啊?”
这么严重的吗?
一道口子大夫都看不了?
这口子要是搁他身上,回来晚一点怕是都要愈合了,可想到白子慕是个熊,而且挨的那会儿还抱着腿在地里喊丫丫的,一副腿断了快要死了的样……没准的熊跟他们凡人不一样。
他立马急了:“那怎么办啊?”
“我师傅以前说,我体质特殊,一旦受了伤,寻常药物根本无法治愈,但如果有爱的亲亲,就能立马化险为夷,逢凶化吉。”白子慕指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要他啵一个。
蒋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