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heface
终于,在进行正压通气后,婴儿在时暮掌心,猝不及防地发出了响亮的啼哭。
如同穿透层云的一缕阳光,破开土壤的一簇嫩芽。
鲜活的生命,在未来时空的长河中,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可能。
时暮悬着心终于落下,不知怎么的,当大夫多年,早已习惯的场面,眼眶还是多少一热。
丈夫、弟弟,乃至已经娩出胎盘,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屏风后的产妇,甚至是本对这件事毫不关心的景王谢栩。
这一刻,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一样的动容。
没有人不会为新生命的到来而感动。
因为这是生命的礼赞。
片刻后,产妇丈夫欣喜若狂地喊出:“太好了!我当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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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妇一家怎么也没想到,原本要去春雨堂看诊,却在这春时楼中,把孩子生了出来。
而且,是时大夫,让这个出生时连啼哭都没有的孩子重新活了过来。
产妇的丈夫想到之前自己曾对时大夫有的那些偏见,此刻只觉得无比愧疚。
以至于面对这哥儿大夫的时候,都有些脸烫,“时大夫,真是对不住了,之前是我无知,真的很感谢你这么辛苦地救回了娘子和孩子。”
站在一旁的何老板也露出了笑容。
小公子忙了许久,此刻额头上都是汗水,弯唇笑了笑,“我不辛苦,辛苦的是你娘子。”
他看向因为众人忙于孩子,而一直独自坐在旁边休息的产妇,提醒产妇的丈夫,“为你生孩子的人才是最辛苦的,你要好好照顾她。”
产妇一怔,忽地流下眼泪来。
心脏被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包裹得温暖柔软,那些身体上承受的痛苦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消减。
虽然不是所有人,但终究有人,看得到自己在这一场繁衍生息的战斗里,付出了些什么。
“我一定会的!”丈夫走过去替产妇擦拭眼泪,柔声安抚,“别哭啊,坐月子流眼泪,以后眼睛要疼的。”
收拾好一切,何老板打开春时楼的门,外面已经放晴,残阳铺在西边天际,让整片苍穹化为了一块色泽柔和的琥珀。
目送产妇一家离开,坐在凳子上休息的时暮缓缓舒出口气。
这样的急救很耗费体力。
但救人就是不惜一切。
谢栩还真没想到,自己被谢意带来春时楼吃顿饭,能看到这样一场好戏。
这哥儿大夫不但能救人,救的还是产妇和刚出生的婴孩。
不过,谢栩还是觉得这小哥儿不太聪明,笑意吟吟地委婉劝说:“小暮,你看你做产婆这样低贱的活多辛苦,不如……”
话还未说完被时暮冷声打断,“产婆低贱?”他压着眉心,眸中尽是倔强的凌厉,“那你这个被产婆接生出来的,又是什么?”
“你……”
谢栩身为皇子,被这样抢白,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这小哥儿真是太放肆了。
想发作,又担心谢意惩罚于时暮。忍着火气,转身走出春时楼。
时暮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羊水和血液,起身想走。
忙活大半天,连饭都没吃,腿软了软,磕在凳脚上,疼得他忍不住想弯腰,却在下一秒被人扶住。
“小心。”
掌心的热度透过衣服布料落在自己皮肤上,时暮感觉到一缕清晰的酥麻蹿进心窝,让原本就软的腿差点站立不稳。
身子一歪,靠在谢意胸口上。
谢意鼻息间不是血腥的气息,反而萦绕来一股极淡的茉莉香气,像是自脑中氤氲开来的潮湿迷雾,浸润所有思绪后,周遭尽数退却。
只剩面前神情松怔的少年凝注自己的乌黑的眼,长睫眨动,愣愣地喊:“谢意……”
第11章
不止这一声谢意熟悉,连同他身上独属于哥儿的异香都有些奇异的熟悉。
如同极轻的羽毛,掉落在心底。
涟漪荡开,又在对方直起身收回手的动作里缓缓平息。
谢意看到面前的少年不忘拿起那份打包的饭菜,弯腰背起药箱,向自己移来一线余光,微板着语气,“我要回家了。”
说完,脚步轻捷地跑出了春时楼。
时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总是喊出他名字。
定是那天晚上,伴着热息,他吐出的一句“我是谢意”在脑海中刻得太深,又或者是自己喊了太多遍,以致于出口成自然?
可是,刚刚他碰自己那一刻,幽暗冷香飘来,稍一回忆,依旧不自觉地起鸡皮疙瘩。
不就是被他睡过一次,姓时的你不至于啊。
回到家中,江小兰正在家中缝补,看儿子一身血迹的回来,以为他受了伤,吓得魂都没了,听他说完又惊讶无比,没想到儿子居然能给人接生?
凝注着眼前的少年,发现自己的儿子好似比之前想象的厉害多了。
让他换过衣服,又问:“小暮,吃饭了么?饿了么?”
“还没吃。”
“我去给你做。”
时暮伸手拉住她,“娘,不用做,我带了好吃的,我们一起吃。”
江小兰知道儿子有什么好吃的总会想着自己,把带回来的菜热出来,和他坐下一起吃。
时暮上辈子父母去得早,作为一名医生,值班加班叫盒饭就是家常便饭。
所以,他很享受和江小兰一起吃饭的日子。
第二天,时暮刚到摆摊的地方,就看到树下放着满满一箩筐红色的鸡蛋。
树上还挂了一条红色的布匹,迎着风飘荡间,能看到上面写着的八个字,“医术高明,妙手仁心。”
不少街坊正在围观讨论。
“看来是时大夫又治好了什么疑难杂症,人家感谢来了。”
“有红鸡蛋,应该是生了小孩儿。”
“我听说昨天下午,时大夫在春时楼帮东街的刘家娘子接生。”
“接生?”
“对,还救活了出生时一点气都没有的娃儿。”
听到这话的人只觉得如此不可思议,“时大夫难道真是一位妇科大夫?”
听到这话,时暮忍不住有几分笑意。
帮助女性解除身体上的痛苦,渡过生育上的难关,让新生儿成为独立的个体,用稚嫩的双臂拥抱世界,就是一个妇产科医生最深刻的意义。
上午看诊,时暮看着B超单子,告诉孕妇,“你现在有出血的情况,外加轻度腹痛,这种情况属于先兆流产。”
听到流产两个字,孕妇顿时急了,“时大夫,我的孩子保不住了么?”
“现在还能保一保,但是——”他抬起视线,不满地看向孕妇的丈夫,“千万不可以再同房了,不然,耶稣都留不住!”
虽然不知道大夫说的耶稣是什么东西,但不能同房,丈夫是听懂了。
时大夫又强调,“孕早期,胎儿还不稳,家属要多关心孕妇,而不是只顾自己!”
虽然周围的邻里表面上都在各忙各的,可一个个都竖着耳朵吃瓜呢。
这不,看过来的眼神满满都是揶揄笑意?
女子的丈夫霎时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当场把头插进土里,声音也若蚊蚋,“好好好,我一定注意。”
大夫递了药瓶过来,“把保胎药吃上,这几天姐姐要卧床休息,吃喝拉撒都让大哥伺候,等流血停了才能下床。”
在痛经姑娘、胡家夫妇、刘家夫妇的大力宣传下,来找时暮看诊的女子和孕妇越来越多。
有两个不常出门的妇人路过,看医摊前全是妇女,忍不住议论。
“时大夫给这么多女子看诊,不知都能看些什么病症?”
“月事腹痛、滑产小产,自然是什么病症都能看。”
这样的大话顿时让另一个人嗤之以鼻,“什么病症都能看?又不是神仙,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
她言外有意地问:“你可知道,整个平安坊最倒霉的是男人是谁?”
“谁?”
她刻意压低音量,语气惊悚,“你知不知道住在店宅务的张强,娶来的宋家娘子,七年未孕!”
对方震惊,“啊,七年未孕?”
“可不,我就问,这宋家娘子时大夫能治不?”
对方撇嘴摇头,“极难。”
两个人说着话往前走去,突然听得街尾传来一道哽咽难言的呼喊,“时大夫!”
时暮转头,看到宋念如从长街的尽头向自己跑来,面容被夕阳的暖色映照得红艳艳的。
她跑到时暮跟前,近乎嚎啕大哭,“时大夫!我有了!”
张强也随后赶了过来,虽然依旧话不多,但神情和宋念如一般激动。
宋念如知道自己怀孕的第一刻,因为期盼得太久,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想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时大夫。一路上,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小跑而来。
“我终于得偿所愿!”宋念如哭得泣不成声,没想到下一瞬又被时暮泼了凉水,“你本来就受孕困难,很容易怀胎不稳,现在刚刚开始,要想宝宝平安出生,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像这样的疾跑可不能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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