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金丝雀 第85章

作者:仰玩玄度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穿越重生

裴溪亭没有立刻坐下,弯着腰把外袍脱了,屁股才沾上软垫。

宗随泱伸手从一旁的柜子里找出一件郁金香色的长袍,目光微顿。

此前在恩州买的那两身夏衣没有送出去,天已经冷了,他后来路过百锦行,又进去买了两身厚实些的。为何要这样做,当时不知不觉,而后难知难觉,如今便是后知后觉了。

宗随泱收敛心绪,将袍子递给裴溪亭,说:“试试合不合身。”

裴溪亭道了谢,打开袍子看了看,摸着腰身的纹样说:“这郁金香绣得真好,丝线也漂亮,在阳光下肯定光彩熠熠的。”

宗随泱便知道他会喜欢,说:“喜欢就换上,若不合适,回了城中找人修改。”

“好嘞。”裴溪亭把腰带解下来,反手穿上袍子,起身抻了抻,然后扣上衣襟处的黄玉扣子,再把腰带系上,仔细了。

他自己低头欣赏了一番,坐下后手臂微张,问道:“好看不?”

宗随泱点头,说:“好看,你穿什么不好看?”

裴溪亭乐了,“虽然是大实话,但还是谢谢殿下的夸赞。”

他便是从来不知谦虚为何物,旁人夸他,他哪怕嘴上说着谦词,可眼睛里丝毫看不出“承受不起”的意思。宗随泱看着裴溪亭,没有说话。

那目光把裴溪亭烫着了,微微避开,继续接着先前的话说:“其二,在宁州白府门前,有两拨人同时现身挣抢山河卷的粉本,一方是梅花袖箭他们,一方就是那个胖瘦组合及其背后的‘门主’。据我想来,这两拨人虽然都意在四宝,但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不同的。”

宗随泱仍旧没有收回目光,仿佛认真倾听般的看着裴溪亭,说:“怎么说?”

裴溪亭喉结滚动,说:“梅花袖箭和白衣刺客是一伙的,他们是要杀殿下甚至瞿皇后,可另一帮人至今没有对殿下作出什么动作。”

宗随泱看出裴溪亭的不自在,却假装没有看出,仍然看着他,说:“那依你之见,恩州之事又是如何说?”

“百媚坊对殿下有敌意,甚至是杀意,他们搞什么仙人,有个很大的目的,就是图钱。拿了钱去做什么,我暂时不清楚,但我想,”裴溪亭顿了顿,又说,“元和太子的旧党,还活着的能有多少?他们手底下的那些刺客要么是豢养的、要么就是雇的,这就需要一大笔钱。”

宗随泱说:“你猜那些失踪的孩子是他们豢养刺客的储备来源?”

“别说,真有这个可能,我先前都没往这边想。当然,邪/教嘛,他们要是搞什么活人祭祀,也一点不奇怪。”裴溪亭蹙了蹙眉,有些不适。

他瞅了瞅,伸手翻了下茶几上的小柜子,找到一碟子糖,拿出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琢磨。

“花香味的,一年十二月,十二种花香。”宗随泱说。

“那我开一颗。”裴溪亭打开糖纸,将小圆糖块放进嘴里,尝了尝,“嗯,石榴味儿的。”

石榴。

裴溪亭又想起了那个吻,眼神不禁飘向了宗随泱的唇,却见对方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好似生了火,裴溪亭抿了抿嘴巴,飞快地收回了目光。

万一他情不自禁生扑上去来一波强吻,宗禁欲克制随传统端庄泱会不会推开车窗把他抛出去啊?

车内突然有些闷热,宗随泱伸手推开半扇车窗,光透了进来。他偏眼时对上裴溪亭的侧脸,迎着日光,玉也似的光泽,脸上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宗随泱的目光从裴溪亭挺翘漂亮的鼻翼滑下,看见红润唇瓣间的一点糖渍。

石榴味的。

宗随泱想起那个余味悠长的吻,想要上去吃掉它,可到底还是压制了下来。

裴溪亭感觉嘴巴被咬了一口似的,抿了抿嘴,伸手挠了挠脸腮。

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他忍耐他的,我紧张我的,车内安静下来,只剩下被蜜糖熬煮过的石榴香。

兔鹘落在车窗上,探头探脑地扑棱翅膀。

第68章 酸刺 小裴上恩州(九)

元方蹿入山林, 追着偷袭之人往前奔去。

他鹰觑鹘望,瞬间将四周地形纳入眼底,纵身一翻, 在侧方大树上借力一点,用匕首拦住了偷袭之人。

偷袭者脚步一停,和元方对视一瞬, 还未反应过来, 已经被手肘击中胸腹。

偷袭者闷哼一声, 元方抬脚踹断他的腿骨, 用匕首从后方勒住他的脖子, 说:“谁派你——”

话音未落,元方同时闪电般探手攥住偷袭者的下颌,“咔嚓”一声, 偷袭者被卸掉下巴,藏在口中的毒药也吐了出来。

元方伸手击晕此人, 正要俯身去抓这人的腿, 打算将人拖回去问话, 后心突然一凉。他来不及思考,多年的训练和游走在生死之线的经验催使他飞速闪身, 堪堪躲过这一击。

暗器从元方身前擦过,猛地钉入不远处的树身,元方侧目,见树身表皮崩裂,暗器全部没入树中。

暗器钉入留下的口子极小, 像是一枚圆钉。

周遭的风都好似停了,元方的心脏极速跳动起来,他没有犹豫, 拔腿就跑。

“裴溪亭。”

身后传来男人温和的嗓音,含着笑,但落入元方耳里,他浑身骤寒,密密麻麻的鸡皮蹿了一身,让他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脚步也猛地顿住了。

熟悉的脚步声一步步地近了,男人停在元方身后三步的位置,说:“转过来。”

元方抿紧嘴唇,喉结滚动,随后转身,抬眼看向男人。傅危好整以暇地端详了他片刻,元方垂下头,单膝下跪,哑声道:“廊主。”

“原来你还认得我啊,”傅危似笑非笑,“怎么见了我就跑呢?”

若是从前,元方只会死不吭声,但他在裴溪亭身旁待了这些时日,学会了一门学问,叫做狡辩。

“我不知道是廊主,以为有高手潜藏在山林中,害怕动起手来会耽搁时间,因此才想先走为妙。”

“哦,是吗?”傅危脸上的笑意愈浓,“那你是想赶着回去保护裴溪亭了?”

元方说:“收钱办事,应如此。”

“一个月五十两。”傅危轻嗤一声,“你不如出去收破烂。”

元方不赞同,说:“收破烂十年二十年都挣不到五十两。”

傅危眉梢微压,说:“你还有了?”

“打不过的时候别硬刚,适当低头,免得挨揍——”

《小裴日常语录》第不知道多少条在耳边响起,元方放弃狡辩,说:“我没有,是廊主有。”

傅危说:“你在讽刺我?”

元方摇头,说:“我不敢,我也没有。”

“……”傅危啧了啧声,心说这是耳濡目染、近墨者黑,被裴溪亭教坏了。他有些不悦,看了眼元方,“起来,跟我走。”

元方抿了抿唇,说:“廊主恕罪——”

话音未落,鞭声撕裂,元方一动不动,生生挨了这一下。肩膀衣料碎裂,皮肉绽开,他没有喊痛,低声说:“廊主恕罪,我暂时不能随您走,请再宽限些时日。”

“两年的时间,你还没有玩够吗?”傅危慢条斯地卷着鞭子,笑着说,“还是说,你连家在哪里都忘了?”

元方没有回答,却听见了马车靠近的声音。

傅危也笑了笑,说:“哟,你的少爷来救你了。”

马车停下,裴溪亭推开车门,不等俞梢云拿出脚蹬,就跳下了地。他快步走到元方身边,看了眼他的肩膀,拿出小药包把药粉一股脑撒上去。

“……”元方说,“小伤。”

“没事,反正还剩了点。”裴溪亭说罢抬眼看向前方的男人,微微有点惊讶,如此温润如玉的人物,想来走在街上无人会将其和仙廊扯上边。

裴溪亭捧手,说:“傅廊主,久闻大名。”

“裴文书的大名,我也是如雷贯耳啊。”傅危颔首回应,笑着说,“不知裴文书是从何处听说了我的大名?”

“自然是从元芳口中。”裴溪亭说,“他偶尔会提起傅廊主,说你们自小相伴,虽名为主随,但血肉相融,生死相托。”

我说过吗?元方暗自疑惑。

“哦,是吗?”傅危扫了眼低眉顺眼的元方,似笑非笑,“可我觉得,他不是会说出这些话的人呢。”

“当面说和背面说自然是不同的,这些话,当面说出来未免臊人,可和旁人说,就不会太肉麻,只当是袒露心扉了。”裴溪亭笑了笑,“难道傅廊主还不相信他对您的一片忠心,一片真心吗?”

傅危看着裴溪亭,笑而不语。

裴溪亭丝毫不觉得心虚,说:“我知道,元方私自离家,在外闯荡了两年,傅廊主必定是既生气,又牵挂,如今好容易找着了,就想着立刻带回家去。可元方在我身边,我没亏待他,也没真把他当随从小厮,我们相识不久,但交了朋友,难道傅廊主要一辈子将元方困在家中,不许他出门结友吗?”

他迈步走到傅危面前,轻声说:“元方在外两年,并非不挂念傅廊主,只是他怕被逮住尾巴,所以才不敢回去看傅廊主。家里再好,可总归天地偌大,他想往外飞不是错,只要他心里有家,总会回到傅廊主身边。”

傅危扫了眼不远处的马车,对裴溪亭笑了笑,说:“你就是这样哄覆川的吗?”

能叫宗随泱表字,果然是多年好友,宗随泱从前就是和傅危彻夜闲聊、对月饮酒的吗?

一股子酸味儿从裴溪亭的舌根翻出来,他看了傅危两眼,没有察觉自己的目光带着刺儿。

傅危却瞧得清清楚楚,失笑道:“看来你该把哄我的话改一改,先拿去哄哄自己。”

裴溪亭也不反驳,说:“傅廊主也是许久未见殿下了吧?既然来了恩州,不如多停留些时日,和殿下叙叙旧。”

“然后你好趁机来说服我?”傅危拆穿。

裴溪亭微微挑眉,而后转身走到元方面前,伸手将人扶了起来,侧身请傅危上车。

傅危看了元方一眼,到底没有再说什么,施施然地走到马车边,踩着脚蹬上车了。

甫一进入车内,傅危便对上宗随泱不冷不热的眼,不禁说:“哟,打扰您二位了?”

宗随泱没有说话。

“你若是不让他来坏我的事,我也没有机会打扰你。”傅危落座,笑着说。

裴溪亭钻入车内,元方伸手关上车门。俞梢云吹了声口哨,两个暗卫翻身落地,将躺在地上的刺客带走了。

俞梢云勾住缰绳,马车调转方向,平稳地向原路返回。

车上一时无人说话,傅危若有所思,宗随泱神情莫测,裴溪亭扫了眼二位,偏头打了声呵欠,身子一歪就躺下了。

临睡前,他不忘叮嘱道:“殿下,要是到了我还睡得很沉,请你别叫醒我,另外请二位下车时动作轻些,谢谢配合。”

不等两人回应,他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傅危:“……”

他偏头看向太子殿下,却见这人正看着裴溪亭,目光竟然有几分显而易见的柔和。

裴溪亭昨夜忙着思春,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才睡着,今日一早起了又跑到这儿来跑路挨摔,多少有些累了。此时一沾软垫,闻着清淡的茶香,很快就有了睡意,迷迷糊糊间,身上一重,他伸手扒拉两下,裹着多出来的毯子沉入梦乡。

宗随泱伸手替裴溪亭解下发带,收手时忍不住摸了摸那脸,随后将发带绕了两圈放在茶几上。

“趁着人睡着摸来摸去的,”傅危轻声说,“非君子行径。”

宗随泱说:“君子如何与我何干?我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