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仰玩玄度
宗蕤惊讶了一瞬,说:“你想要的只是这个?”
裴溪亭说:“这很重要。”
宗蕤似笑非笑,“你很在乎他。”
“朋友之间,当如此。况且铃铃对我有恩,我该报答他。”如果不是青铃铃帮助,裴溪亭当初入不了梅府,见不到宗随泱,不论是出于自保还是后来的私情,他都得记着这恩,以待来日相报。
宗蕤闻言没有再多说什么,颔首道:“好,我答应你。”
裴溪亭捧手道谢,看了眼昏倒在不远处的宗桉,说:“宗五公子看起来很不好呢,咱们还是把人带回去尽快医治吧。”
宗蕤偏头看向宗桉,目光深沉,没有言语。
就在这时,一道利箭破空而来,射向张大壮的喉咙——
张大壮瞳孔一凝,瞬息之间来不及闪躲,眼前突然一花,一只裹着黑色手衣的手竟然凭空握住了箭矢。
元方在瞬间截断箭矢,箭杆在他掌心往前蹭了一寸,箭尖堪堪抵住张大壮的喉咙。
张大壮喉结滚动,被裴溪亭一把拽开。
什么人才会在此时射杀张大壮,将其灭口?裴溪亭没有一瞬间的犹豫,说:“干/他!”
话音未落,元方反手掷出箭矢,人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世子,你先上马……”
裴溪亭话音未落,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一群身穿草绿色“吉利服”的刺客从前方的路上涌出来,拔刀就向他们杀来。
“你先走。”宗蕤一把握住裴溪亭的胳膊,抡大锤似的将人抡到身后,随后抬脚踹飞近前之人,一记后肘撞在另一人胸口,反手夺下对方手中的刀,和刺客们拼杀在一起。
张大壮也冲了上去,裴溪亭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边跑边拿出袖袋中的红色信号摔在地上。
那炮仗不知掺了什么,落地发出声响后轰的冒出红烟,空中兔鹘疾速掠过,从裴溪亭头顶飞过。
裴溪亭一股脑的往前跑,突然看见了什么,紧急刹脚,却因为惯性往前晃悠了两步,堪堪站定。
前方赫然是两名守株待兔的刺客。
遇事不决就来嘴炮,裴溪亭微微拧眉,说:“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刺杀宗世子!”
两名刺客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径自朝裴溪亭砍去。
裴溪亭心中微动,抬起手腕,可刚来得及射出一箭,刀锋已至身前。
“刀平砍过来,你就往后摔,一脚踹在对方脚腕,然后反扑对方,毫不留情地将袖箭扎入对方喉咙——”
元芳大佬的指导在脑子里响起,裴溪亭后摔躲过这一刀,还没来得及喊痛,先踢出一脚,但是天杀的“论是论,实践是实践”,他的头一回实践以失败告终——这一脚虽狠,却踹歪了,从刺客的左右腿中间蹬了出去。
“……”裴溪亭沉默了。
“……”刺客也沉默了。
两人对视了一瞬,裴溪亭猛地打滚躲过刺客砍下来的一刀,却撞在了一人的腿上。
握草,裴溪亭头皮发麻,睁眼一瞧,脸前赫然是一双绸面黑靴。
这是——
裴溪亭猛地抬眼,对上宗随泱的目光,他愣了愣,转头看向前方,那两个刺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抹了脖子,躺尸了。
裴溪亭抿了抿唇,扭回头瞪着姓宗的那张假脸,说:“你就看着我挨打!”
这语气委屈,像是恨不得跳起来咬他一口,宗随泱微微摇头,说:“你还没有挨打。”
“可我摔了一跤啊,可以说这地把我打了。”裴溪亭正要爬起来,宗随泱便伸手捞住他的腰,把他抄了起来。
裴溪亭反手推开宗随泱,却被握住胳膊拉到身边站定。他哼了一声,扭头表示不想搭。
宗随泱好整以暇地看着裴溪亭快要抬到天上的下巴,说:“生什么气?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故意以身犯险,引我出来。”
裴溪亭目的败露,一下就心虚了,横不起来了,说:“那你是在惩罚我吗?”
宗随泱没有说话。
裴溪亭这个人,心思细,但有时候尤为莽撞,闹起来就不管不顾。他本也没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好,反正裴溪亭得罪多大的人物闯下多大的祸,他都能摆平,但生死之事全然不同。
裴溪亭被看得头皮发麻,把胳膊放下,老老实实地躲到宗随泱身后,低眉顺眼地说:“殿下误会我了,我又不知道殿下在这里,怎么会这么做呢?”
宗随泱说:“是吗?”
“当然是,毕竟殿下与我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我怎么敢擅自揣测殿下的心意、抬举自己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去做‘殿下关心我、会保护我’这样的白日美梦呢?”裴溪亭温顺地笑了笑,“所以殿下一定是误会我了呢。”
宗随泱微微低头,看了眼裴溪亭的脸,说:“你在阴阳怪气吗?”
裴溪亭“唰”地抬起脸,朝姓宗的微微一笑,说:“不明显吗?我问你这不明显吗!”
他变脸比变天还快,脸上的假笑死得比暴毙还没有征兆,顶着张冷漠的脸转头就走。
宗随泱伸手揪住裴溪亭的后衣领,把人控制在原地,说:“你现在是一分一毫都不装了吗?”
“我就这样,您要是觉得我冒犯了您,我罪该万死,您就动动高贵的手指头,把我摁死在这儿吧。”裴溪亭环顾四周,“这里山清水秀,是块风水宝地,我埋——呜!”
宗随泱伸手握住裴溪亭的嘴,将人揽入身前,垂眼睨着那双瞪圆了的眼睛,淡声说:“口无遮拦。”
裴溪亭“呜呜”直叫,怀疑这死变/态在搞什么窒/息play。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掌心,蔓延开来,濡湿了皮/肉,宗随泱呼吸一滞,略微沉了些,却没有松开。
他掐着裴溪亭的脸,微微倾身,盯着那双湿润的眼睛,说:“若我不在,你就危险了,知不知道?”
这俨然是要训话,裴溪亭眨了下眼,目光乖顺,可怜地呜咽了两声。等那只可恶的手稍稍卸力,他赶紧手脚并用地挣扎开,后撤三步,揉着脸说:“你不是派人跟着我吗?”
这是拿捏死他了?宗随泱微微眯眼,说:“也许我会在你不知情的时候将他撤下,也许他跟着你并不会保护你,也许有与你想的不符、对你不利的千百种可能。生死大事,由得你这么胡闹?”
裴溪亭闻言愣了愣,说:“我还没真没这么想过。”
宗随泱:“……”
“那你如果只是为了监视我,何必派出那般高手呢?反正我又不会反抗。”裴溪亭还挺有道的,并不放弃狡辩。
宗随泱被他气得头有点疼,盯着裴溪亭咕噜转的眼睛看了片刻,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裴溪亭赶紧跟上,寸步不离,说:“这山上说不定还藏着什么刺客,请殿下保护一下我,谢谢。”
宗随泱淡声说:“你不是很厉害吗?”
“我哪有这么说?”裴溪亭不计较自己被阴阳怪气,语气轻松地说,“刚才那俩是专门来杀我的——”
话音未落,利箭直面射来,裴溪亭眼眶顶着睫毛扑簌睁大,随后眼前血光绽开。
宗随泱徒手握住箭矢,箭头擦过掌心搅碎了皮/肉,他却眉毛都没皱一下,反手掷出箭矢,前方林中赫然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
“不错。”宗随泱说,“看来他们的确是来杀你的。”
手背突然覆上一层温热柔软,太子偏头,裴溪亭小心翼翼地翻过他的手掌,露出鲜血凌乱的手心。
箭头将肉都割了几小块下来,看着就痛。裴溪亭眉头拧紧,抬眼瞪他,说:“你又没有带特制的手套,你用手抓什么啊?”
宗随泱看着那双皱巴巴的眉眼,觉得有几分可爱,说:“你不是求我保护你吗?”
“我让你保护我,没让你作死,那你把我一把薅开不行吗?”裴溪亭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两个药粉包,仔细辨认了一番,打开一只,命令道,“摊手。”
“我力气大,一把薅开你,可别把你摔傻了。”宗随泱摊开手掌,微微垂头欣赏着裴溪亭小心翼翼撒药粉的模样,“你这袖袋里到底带了多少东西?”
“也没带多少,就帕子,令牌,信号筒,还要两包药,一包是口服一包外敷,止血的,以防万一嘛,反正都是些小玩意,不占地方。”裴溪亭说着掏出巾帕,轻轻地把伤口包扎了一下,强调说,“我这帕子很干净的!”
突然加重的尾音,说明裴某人心中的怒火,宗随泱几不可察地笑了笑,转身跟着裴溪亭走去。
裴溪亭越走越快,宗随泱提醒说:“你离我太远,要是再来一箭……”
话没说完,裴溪亭原地一个打弯回到了宗随泱身边,垮着张脸不说话。
宗随泱瞥了一眼,也没有说话,别把这炮仗点燃了,烧了山。
他们走了一段路,前头躺着一具尸体,箭矢钉入脑门,一击毙命。
裴溪亭走过去,伸脚踹了两下,然后伸手想要搜身。
宗随泱不乐意他碰,及时伸手握住裴溪亭的胳膊,把人拉了起来,说:“别碰,会有人善后。”
“哦。”裴溪亭果然不碰了,毕竟他不是很想碰死人。
他们回到原地,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具尸体,宗蕤张大壮和世子的马都已经不见踪影。
裴溪亭偏头看了眼宗随泱,见对方面上毫无波澜,便知道这边没出什么事。他说:“宁王府的事情,你会插手吗?”
宗随泱说:“会。”
也对,毕竟宗桉不仅是想坑害世子,还是利用剿匪之事。裴溪亭与宗随泱继续向前走,说:“可是那黑心茶到底没有真正的暴露,没有实打实的证据。”
宗随泱闻言偏头看向裴溪亭,说:“那你为何不让张大壮直接指认他?”
裴溪亭愣了愣,随即笑道:“殿下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您这双慧眼。不错,我怀疑宗桉背后有人,或者说,他有盟友。”
一个常年待在邺京的娇贵公子,竟然能不动声色地提前查出土匪的冤情,这件事就很值得品味。
“土匪的名声从恩州传到邺京,俨然是凶恶至极、坏事做尽,必须要尽快铲除,这其中没有人推波助澜,我不相信。再加上此时苏帆暴毙,恩州通判暂时无人领职,恩州顺势上报邺京,前往恩州的人多半就是宗世子。”裴溪亭说。
“你怀疑恩州土匪之事从一开始就是给扶疏设下的局?”宗随泱虽是问话,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疑惑。
“不错,而且恩州这边的人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帮助宗桉,而是他们也想除掉宗世子。”裴溪亭顿了顿,“因为他是宁王府的世子,若有变故,他是更合适的人选。”
宗随泱看着裴溪亭,说:“何时想到的?”
“其实我之前一直怀疑恩州的事情是有人故意推动的,但我不确定这个人是想要吸引朝廷来人查李达,想吸引人来剿匪?还是有别的目的。直到我昨夜看见了小皇孙。”裴溪亭说,“元和太子死得不清白,小皇孙身上就一日背负着‘罪人之子’的枷锁。既然如今有元和太子的幕僚在为之奔走、觊觎四宝,那他们的最终目的不外乎就那几个。”
宗随泱安静地听着裴溪亭分析,眼中掠过笑意,说:“说说看。”
“其一,若他们认为元和太子是含冤而死,便是要为旧主申冤;其二,不论元和太子死得冤不冤,他们都要为旧主报仇;其三,他们不仅要报仇,还要夺回属于元和太子的一切,但元和太子已故,因此应由小皇孙继承。”裴溪亭叉着腰往前走,微微侧身对着宗随泱。他想了想,“依我之见,这些旧党应该有两个派系。”
“哦?”宗随泱轻声一笑,“继续。”
这笑里有欣赏,有鼓励,裴溪亭不知怎的,耳朵突然烫了烫,咳了一声才说:“第一,廖元当初从元芳手中拿到破霪霖,却一直待在城郊不走,直到一月后被梅花袖箭一伙所害,他到底是死于窝里斗,背叛组织被铲除,亦或是双方交易却被过河拆桥?”
前方候着一辆马车,俞梢云坐在马夫座上,见到殿下便立刻下车站定。
他一眼瞧见殿下绑着巾帕和洇出血迹的手,暗自啧了一声,虽然担心,但还是有两分欣慰。
好嘛,他家殿下也学会苦肉计了。
宗随泱走到马车前,说:“上车再继续。”
裴溪亭故作矜持,“我身上脏兮兮的。”
“无妨,上来脱了外袍,换一身。”宗随泱说罢踩着脚蹬上车,裴溪亭紧随其后。
等两人进入车内,俞梢云伸手关上门,坐上马夫座驾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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