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枫
话虽如此,解予安对纪轻舟过去的了解也仅限于他祖母当初的介绍。
说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得罪了交通银行的经理,对方的妻族又是京城名门,纪云倾在京城混不下去才来了上海……
而今听了那秋姓男子所言,才发觉这所谓“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许只是在他祖母眼中才显得微不足道。
反正,他很难不在意……
纪轻舟凝视着他自然平垂的纤长眼睫,见他半晌不作声,脸色瞧着也不怎高兴,回想起今日和秋恩山的对话,暗自思忖,莫非解予安是怀疑他真的曾插足过人家的婚姻,难以容忍身边人有这般的道德瑕疵,所以才如此不悦?
也是,毕竟邱文信都说了,这家伙从小就特别正派。
想到这,纪轻舟就想帮纪云倾解释解释。
但还未等他组织好措辞,就听对方开口道:“那么今日你那朋友所言的,都是事实?你……喜欢男子?”
“啊?”纪轻舟挑了下眉,没料到他琢磨半天就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他不由生出种小题大做之感,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慢悠悠解释道:“秋恩山说的那件事呢,的确是有那么回事,但你别误会,我和陆腾是清清白白的,一点超出界限的关系都没有,顶多有一些纠纷。
“至于我是不是喜欢男人……”
纪轻舟饶有兴味地笑了下:“我要说是,你打算怎么办呢,以后都要提防着我睡吗?”
“为何要提防?”
“你说呢,咱们解少如此姿色不凡,不应该担心我趁你不备,轻薄于你啊?”
解予安神色古怪:“凭你?”
“什么语气,少看不起人,我是没你力气大,身手也比不过你,但你眼盲啊。”
纪轻舟想了想,举例道,“我若想轻薄你可有太多法子了,别的不提,就你现在喝的这杯水,我往里面下点迷药,你还能发现不成?”
解予安还以为他能想出什么别出心裁的手段,没想到只是下药。
平心静气道:“我是眼盲,不是白痴。无端晕厥,我还察觉不了?”
“那不管事后怎样,起码此刻这便宜是给我占到了。”
纪轻舟故作轻佻地哼笑了两声,“怎么样啊,解元元,是不是害怕了?晚上要不要跟我分床睡啊?”
解予安听他话语又不正经起来,却没像以往那样不做理睬,反而顺着接道:“怎么分?”
“不是,你真害怕啊。”纪轻舟还以为他不会信呢,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在意,就说:“那要么,晚上打个地铺?”
“睡地板?你确定?”
“我说你打地铺,你不是喜欢睡硬床吗?”
“……”解予安无言少时,轻飘飘吐出两字:“做梦。”
“那没办法了,你就担惊受怕着吧。”
纪轻舟说着,打了个呵欠,有些犯困起来,懒得再与他对坐闲谈,起身朝盥洗室走去道:“夏日夜短,赶紧睡觉吧,我去上个厕所就来。”
解予安听着他脚步声离去,伸手摸到茶几上的茶杯,端起喝了几口水,接着便起身走到床边,掀开薄被,平躺在了床上。
黑暗中,外面的雨声愈显嘈杂真切。
听着那哗啦作响的风声,他的思绪若平静湖面被投入了石子,漾开波纹涟漪。
一会儿想到纪轻舟竟然喜欢男子,一会儿又想到对方和那京城某人间不清不楚的往事……
前者令他迷蒙、困惑又隐隐暗藏着几分难言的渴盼,心脏似疾风中急促翻腾的风筝,悬浮着,飞腾着,久久落不了地。
后者则令他颇感烦闷,想起此事来便不禁眉头紧锁。
过了会儿,纪轻舟从盥洗室出来,见解予安姿势规矩地平躺在枕头上,知道他肯定还没睡着。
躺到床上时,就故意调谑道:“解元元,我来了哦,惊慌吗,害怕吗?怕也没用,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哼哼,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解予安起伏不定的思绪顿然被打断,无语轻嗤了一声“幼稚”。
身体则安然不动地躺在原位,侧耳倾听着旁边的动静。他倒想知道,纪轻舟能把他怎么样。
纪轻舟见他不接招,也没什么乐趣,关了灯便躺了下来,声音略带倦意道:“今天太晚了,不念书了。你明早还要针灸呢,早点睡吧,晚安。”
“……”
解予安沉默半晌,只等到了身边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脑中不禁闪过两字:就这?
第71章 时装画报
八月初的清晨, 天高气清,阳光明媚。
静安寺路某段繁华道路上,自马路至街巷, 四处混杂着喧腾的车流声与叫卖声,其中以报童生机勃勃的吆喝声最为嘹亮。
“卖报,卖报!沪报首刊时装画报,一册只需大洋一角!”
“卖报, 卖报……”
“哎,给我来份《沪报》!”
戴着小帽的报童正举着报纸从一家漂亮的咖啡馆门前走过,忽然坐在店门口遮阳伞下的一位年轻女子喊住了小孩的脚步。
那女子瞧着约莫十八.九岁年纪, 身姿窈窕, 面容端庄,穿着一套白色的雪纺衬衣与焦糖色的波点印花长裙,盘着高高的头发, 气质斯文清丽。
报童闻言立即露出笑容, 从背着的斜挎包中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报纸递给对方:“给, 您的报纸,两个铜板。”
女子将桌上喝咖啡找的几个铜板都收拢在了手里, 递给他道:“多的是给你的赏钱。”
“谢谢小姐。”报童欢天喜地地收了钱,旋即又从包里抽出了一册十六开纸大小的薄杂志, 向她展示封面道:
“小姐, 您来一份《摩登时装》吧,沪报馆今日首发的画报, 只要一角钱。”
“摩登时装?”女子听闻起了兴致, 目光落到那封面上,忽感眼睛一亮,道:“那给我来一份。”
说罢, 又翻了翻零钱包,没找到壹角的银币,就拿了个贰角的给他。
报童接过钱一瞧,发现她又多给了赏钱,忙神色快活地道谢:“谢谢小姐,谢谢小姐,祝您事事顺心。”
说完,就高高兴兴地举起报纸接着沿街吆喝起来。
“你啊,还是太善良了,小孩几句吉祥话就哄得你多买了一份无用的东西。”
白漆圆桌对面,另一位正喝着咖啡的少女带着几分薄凉意味地说道。
她穿着一件蓝色格纹的连衣裙,肤色白皙,脸型饱满,一双圆眼明丽灵动,正是刚成年踏入社交圈的陆家小姐陆雪盈。
江珞瑶清楚她的性子,没有多说什么,仅是将封面予她展示了一下,略带笑意道:“我是看中了这个。”
封面上印的是一个身姿绰约的时髦女郎。
她有着浓郁的眼睫,留着披肩的黑色卷发,画着迷人的小烟熏妆,穿着一件黑色v领的修身收腰连衣裙。
连衣裙风格简约优雅,裙长及膝,剪裁流畅,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略有些泡泡袖效果的悬垂中袖下,模特手臂上出人意料地戴着一双气质冷酷的棕色长筒皮手套。
这双皮质手套一搭,一下子就将整套着装的风格变得冷傲且充满着锋锐的冲击力。
第一次在刊物看到这种外形风格的女性图画,江珞瑶着实被震撼了眼球。
陆雪盈对画报什么的本不怎感兴趣,一群迂腐文人所出的报刊,登来登去不过那些老一套的图画,要么就是模仿国外报纸作些插图,左右没什么新意。
而待扫了眼对面女子展示的画报封面后,她霎时凝眸,微张着唇面色诧异。
见她这副愣怔模样,江珞瑶轻轻一笑:“挺新奇吧,我方才也被这时髦的打扮给惊到了,居然还是有颜色的。
“嗯……起名《摩登时装》,就这首图质量而言,还真对得起它的名字。”
“不是,等等!”陆雪盈将咖啡杯推到了一旁,从正准备打开画报仔细欣赏的好友手里拿过画册,翻至第一页,看向时装画右下方的作者名,不出所料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果然是他作的画,我便说这画风如此熟悉,不可能是别人。”
江珞瑶正对她的行为感到疑惑,听闻后半句话,才恍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好奇问:“你认识这时装画的作者?他是谁,很有名吗?”
陆雪盈将摊开的画册推向对面,点了点时装画右下角标注的名字,说道:“认识自然是认识的,不算得太出名吧。纪先生是解太太的外甥,我成年礼的礼服便是他做的。
“说来,我之前还想找他定做一件旗袍呢,但家里裁缝也学会做这新式样的旗袍了,而他那工期又拖得久,便没有舍近求远……”
江珞瑶听着她的咕哝声,先是顺着她所指的位置看了眼作图者的名字,随后才注意起时装画上女郎所穿的旗袍。
那是一件全开襟的六分袖旗袍,采用的似乎是半透明的丝绒提花面料,当然里面自然是有内衬的。
浅薄荷绿的小方块提花,简朴素雅,用色则清新素净,右偏襟的设计时髦具有新意,江珞瑶固然对这纯真文艺的小女生风格不怎感兴趣,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件漂亮的衣裳,应该很受学校里那些同学的欢迎。
“所以,这位纪先生既是画师,也是个裁缝?”江珞瑶边问,边翻开了下一页。
下页依然是女装,但就并非是旗袍了,而是一套典雅华美的礼服。
“画师只是副业吧,听我母亲说,他最近在霞飞路那开了一家时装工作室,布置得还蛮不错的。”
陆雪盈说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见摊开的画报上所刊印的似乎是一套漂亮礼服,就好奇地站起身,将椅子挪了过去,坐到了好闺蜜身旁一起翻看画报。
图上所画的是一个单手叉腰、身姿婀娜的女模。
她穿着极为凸显身材的黑丝绒抹胸鱼尾长裙,戴着一双同样是黑丝绒质感的长筒手套,裙身腰胯部位点缀着两朵深红色的玫瑰刺绣,手肘还搭着一条洁白的丝绸披肩,极为高贵优雅。
“我喜欢这件。”江珞瑶只一眼便被图画上的礼服惊艳了,尽管它领口的设计也好,过于修身的版型也好,都有些出格,她却很是喜爱。
“真漂亮啊他画得,我第一次见这样风格的礼服,成熟优雅,还有些……”
性感妩媚……她在心里暗道,不怎好意思说出口来。
“是还不错,不过我觉得他之前给我设计的那套黑莲花裙更漂亮。”陆雪盈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小得意。
旋即又遗憾撇了撇嘴角:“可惜它现在变成我母亲的了。过几日皇后饭店的开业舞会,你若去赴会,应该会见到我母亲的盛装出席,她去试完礼服后,跟我夸了不下十遍那套衣服有多么美。”
“那个舞会啊,我原本不准备去的,听你这么说,倒想去见识见识了。”
两人聊着,又翻开了下一页。
下一幅是依旧是一套洋装礼服,但设计更为出格。
模特绘制成了金发碧眼的女郎,她扭着腰胯,背对着看客,回头露出甜美迷人的微笑。
她身上所画的是一套细吊带的大摆连衣裙,未搭配任何的披肩外套,就那么坦荡地露出了手臂和肩膀。
裙子的花纹颜色其实很日常,就是浅粉的底色配上细细的米白竖条纹,五条竖纹为一组,亮点是腰间红色的苏格兰格纹腰带。
单独拿出来可能有些老气的花纹与颜色,在这件裙子上却融合得恰好好处。
尽管面料日常,但毕竟款式搭配有些太暴露了,江珞瑶不太能接受。
陆雪盈却是一眼相中这一套裙子,大大方方说道:“我喜欢这一件,当然我不会穿,但不妨碍我欣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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