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禾煦子
程非悸一愣,指腹在上面轻揉了几下直至眉心舒展才重新合上被子,同时也在心里无声地说,好梦吧。
翌日清晨程非悸照例送祁末满去预备役,祁末满无论是神色亦或是动作早已如常,看不出端倪,等祁末满穿好训练服,程非悸给祁末满扣上他昨天趁午休时间买来的黑色贝雷帽,说:“走吧。”
祁末满戴鸭舌帽、棒球帽习惯了,手指不适应地在贝雷帽帽檐碰了碰才跟上程非悸脚步。
抵达训练场地,祁末满摘下帽子与水壶放在一旁,自动归队,他不是状态不好就会影响训练的类型,心情不好只会叫他将全部精力投身于酣畅淋漓的作战中。
近身训练几人一组,祁末满无所谓可就苦了另外几人,能通过层层选拔进入预备役的人都不弱,但祁末满到底比他们多了几年在末日审判更为严苛的训练,出手狠厉,每一下都直奔要害,毫不留情。
训练结束,祁末满没直接去食堂,走到训练场外扣上帽子带上水壶正要离开,幽娢忽然走过来:“末满弟弟,你今天打得很凶,心情不好?”
祁末满摇摇头。
幽娢不再问了,她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准备过会儿给程非悸提个醒,他不想要有得是人想要。
正想着瞿嘉澍远远走来道:“研究组在V城B区发现一种通体蓝色荧光植株,需采集样本,城中只有二队未出任务,需要跑一趟。”
V城是丧尸爆发集中区, B区多悬崖峭壁,地势陡峭,车辆行驶不便,保守起见幽娢道:“一周。”
瞿嘉澍点点头,他中午有会议要开先行离开。
幽娢正要带祁末满吃饭,谁料祁末满忽然道:“娢姐,我想和你一起去。”
“嗯?”
幽娢反应过来笑道:“你成年了吗,就出任务,现在预备役老老实实待着,等你成年保证你出任务出到吐。”
幽娢说了一大串,祁末满只道:“成年了。”
“什么时候的事?”幽娢怔了一下。
“今天。”
幽娢并不答这话,只问:“程非悸知道吗?”
祁末满犹豫着摇头,又说:“我成年了,可以进军队,而且娢姐你答应过我的。”
祁末满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但院长自动将收养他的那一天定为了生日,今日恰好与十八年前是同一天。
前些日子程非悸带他去办身份证,祁未满没有告诉他日期,用了假/证上的日期。
幽娢:“……”
莫名有种欺骗小孩子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她在心里臭骂瞿嘉澍一顿,为什么要当祁末满的面说这事,才道:“不行,这次任务不能带你去,下一次。”
V城距离丧尸爆发区W城太近了, W城已沦陷, V城情况也不遑多让,她队伍中的射击手前些日子确实因腿上退伍,而祁末满也恰好枪法出众,但……祁末满要是有个好歹,程非悸得下毒毒死她。
“带我去吧娢姐。”
祁末满说:“这难道不是军人该做的吗?”
祁末满一句话把幽娢问住了,于是不再迟疑:“我去打申请将你纳入二队,至于……程非悸那面……”
祁末满很自然接过话:“我会和程非悸说的。”
幽娢道:“那也行。”
幽娢不太想和程非悸交流,虽然他长得帅,但这人事太多,再加上她一不小心拐跑了祁末满,现心虚得慌。
晚上,祁末满也许是知道自己犯了错,难得不在做些冒事举动,程非悸正疑惑这,祁末满反手给他扔了个炸弹:“我进了娢姐的二队,明天出任务。”
程非悸关灯的手一下停了:“什么时候的事?”
程非悸的嗓音平淡如水,却似山雨欲来的前兆,祁末满好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讨好地叫了一声哥,然后说:“今天中午。”
“成年了?”
“嗯。”
程非悸陡然捏住祁末满下巴,再也维持不住平稳语气,凌厉的眼尾瞥扫过去:“幽娢知道,上面人也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程非悸力气用得重,祁末满久违地感到疼:“痛。”
程非悸手一下就松了,指腹在祁末满下巴处的红痕摸了几把,压下痛打祁末满一顿的冲动: “去哪?”
祁末满知道程非悸生气了,尽可能地乖乖回答:“V诚。”
程非悸知道了,研究所昨日从V城B区发现一种名为“蓝髓”的植株,分子结构与光素相似,却不会成瘾,倘若顺利便可投入试剂。
程非悸问:“你知道V城是什么地方吗?”
V城与W城相聚不过一百公里,丧尸活动范围至今没有规律可言,S2丧尸全国出现,甚至个别地区出现攻击力比S2更强的丧尸,更遑论沦为丧尸大本营的W城,以及距W城最近的V城。
祁末满很认真地点头:“我知道的,也想去的。”
祁末满总是这样,一本正经说着他永远拒绝不了的话,他眼中常带赤忱、渴望、期盼,即使刻意板着脸做着唬人表情,也遮挡不住。
程非悸手顺着肩膀扣住祁末满脖颈像下压,额头不留间隙抵着祁末满,温度热源不断传递交换,他睁眼深深凝视着祁末满,恶狠狠挤出一句完整的话:“要是敢受伤,等你回来我就揍死你。”
说完他又很轻柔抚着祁末满脸颊,问道:“吃过生日蛋糕吗?”
祁末满摇头,他没有吃过,但见过的,见过那些长得很好看的东西。
程非悸便问:“想要吗?”
祁末满依旧摇头。
“祁小满,你知道吗,生日蛋糕不仅是个糕点,是个食物,它还是个愿望。”
祁末满不太懂了:“……愿望?”
程非悸点头:“你可以对着生日蛋糕许愿,心诚则灵。”担心祁末满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换了个说辞。
“——就是倘若你足够诚恳,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
程非悸继续问:“想要吗?”
祁末满终于点头了。
想要就好,程非悸短促笑了下:“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就都有了。”
他并非是想打一巴掌给一甜枣,而是突然发觉对比祁末满给予他的信任、依恋、眷恋,他给予祁末满的东西过于少了……
祁末满说:“好。”
程非悸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说祁末满不乖吧,偏偏认真听认真做他说的每一句话,说他乖吧,偏偏又不打一声招呼地跑到V城出任务,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抵是祁末满还算有良心,知道知会他声。
家长做到他这个卑微份上也是没谁了。
祁末满第二天去V城程非悸并未送他,只临走前又交代了祁末满几句,带上需要的血液,多说无益,祁末满在末日审判待过三四年,作战经验比他丰富。
做完一组数据对照,程非悸摘下眼镜推开实验室大门走到连廊看眼窗外,窗外艳阳高照,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但愿祁末满回来那天也是如此。
阻断药研究进入瓶颈,停滞不前,需等带回蓝髓再进行下一步,从所里离开时间稍微提前了半小时。
公寓内一片静谧,空荡地发慌,虽说他以前也是这么过来,但一个习惯养成一不需要一年半载,短短一月足矣,更遑论他与祁末满一同生活了四月。
程非悸带上门开灯,也许是喵喵感受他心情沉闷,主动上前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程非悸裤脚。
程非悸蹲下身,一下下摸着喵喵,在公寓住下后他就买了自动投喂器,倒是不用担心喵喵吃饭问题,对比从前,胖了不少。
他抱着喵喵坐到沙发上,开了电视,屋中太静,有点声总归是好的。
他没看电视的习惯,电视播放的是祁末满看到一半的狗血偶像剧,刚好演到男女主发生误会,女主一气之下于雨夜离家出走,留男主独守空房。
程非悸瞬间低下头,开始和喵喵大眼瞪小眼。
他嗤笑了声,视线重回电视,正准备看男主是如何孤单寂寞冷,谁料男主几个大跨步追上女主,于是BGM一响,两人在雨中相拥,霎时山盟海誓,和好如初。
程非悸:“……”
看这些玩意,真的不会把脑子看坏吗?
程非悸闭了电视,洗漱上床睡觉,习惯了祁末满时常在半夜咕蛹到他身边的举动,如今没了竟意外地不适。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程非悸揉着太阳穴醒来,下意识道:“祁小满,起床。”
没有哼哼唧唧的赖床声响起,程非悸才恍然发觉祁末满并不在。
抵在太阳穴的手缓缓拿下,尽管很不想承认,他还是得说,他已经许久未生出这种怅然若失的不适感,或者说是从未生过。
哪怕当年夜班紧急逃亡警报声响彻研究院,他也能有条不紊地指挥每人该带上什么数据,不出十分钟坐上逃亡车辆,离开主城,前往C城。
他无父无母,朋友不多不少,对他而言,一个陌生城市即为一个新的开始,他向来游刃有余,他从来不会怀念或不适,但祁末满真真切切地给他带来了太多太多他从未生出的情绪。
程非悸给祁末满买了手机,但出任务不允许带除通讯器以外的联系方式,军部向来如此,杜绝一切发生意外偏差的可能性。
因此,不少军人任务期间出意外家人全不知情,只能从任务结束的返程中知晓,残酷无情。
程非悸仰头躺在床上,碎发凌乱,胸膛起伏平稳情绪。
一个白色光球悄无声息飘到程非悸头顶【宿~主~大~大,你是想祁小……祁末满了吗? 】
程非悸默了默,然后毫不避讳地承认:“是啊。”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不是吗。
一周时间匆匆流逝,二队迟迟没有返程的趋势,程非悸到底按捺不住在下班后找瞿嘉澍打听情况。
瞿嘉澍道:“进展一切顺利,只返程途中撞上一波丧尸潮,并无人员伤亡,预计会晚一到二天回城。”
听到并无人员伤亡几字,程非悸可算是放下心:“谢了。”
“没事。”瞿嘉澍与他是多年好友,深知程非悸理智到泰山崩于眼前也能面色不变的脾性,不到非常时刻绝不麻烦人,因此衬得今日如此反常。
想起幽娢说的话,瞿嘉澍难得八卦一回:“你和祁末满……”
程非悸立马打断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先别说,也别问。”
瞿嘉澍:“……”
本来还不相信,以为幽娢在乱点鸳鸯谱,眼下瞿嘉澍倒是确定了。
程非悸也意识到自己在欲盖弥彰,道了声告辞正要离开,忽然一名下属气喘吁吁地前来禀告:“二……二队回来了。”
为了保证蓝髓活性问题,二队必定先抵达距研究所较近距的西门。瞿嘉澍正要叫程非悸过去,刚偏头却发现程非悸早就不见踪迹。
瞿嘉澍:“……”
训练场与研究所距离甚远,程非悸步子迈的大,最后甚至是跑了起来,五月已是夏初,夜晚空气又不流通,薄薄的汗浸在额前,潮湿闷热,是程非悸从前绝不允许出现的情况。
一路风驰电掣抵达研究所入口,月朗星稀下,两辆挂着血液与皮肉组织的越野停在道路尽头。
幽娢栗色卷发沾着血深一块浅一块,她上手拿着培养箱交由俞宛白手中。
祁末满就静静站在幽娢身边,脚踩军靴,黑色作战服包裹着全身,目光冷厉扫过面前一众研究员,越到最后笼着月辉的眼睛越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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