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敌香菜大王
他赶忙开了车门锁,手落在徐纠的后脖处安抚地轻轻揉捏两下,小心翼翼地把台阶递出去:“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徐纠抬手往后一甩,把徐熠程的手打掉。
他依旧还是沉默地注视车窗外,此时夕阳算彻底地从地平线消失,公园的路灯起。
世界进入了黑夜的范围。
徐纠的视线也失了焦点,索性把脑袋摆正,埋在环抱的臂弯里,沉闷地把脑袋压得低低的。
“徐纠,你离不开我的。”徐熠程的话肯定。
“嗯。”
“你能去哪?你只剩我了。”
徐纠吸了一口气,想说话,但又把话插在尖牙里,琢磨了好一阵,磨成了一句伤人的话:
“我恨你。”
徐熠程的回答是:“我爱你。”
徐熠程的手强硬插进徐纠的臂弯里,掐住徐纠的下巴,硬生生把徐纠从他隐秘的自我里拽出来,强迫徐纠面对徐熠程的蛮横。
“我爱你,我这是保护你。”
徐纠的一滴泪水滚烫地落在徐熠程的指尖,烧得徐熠程手臂猛震了一下。
徐纠笃定:“你也恨死我了吧。”
徐熠程的手发抖。
“你把我幻想出来,幻想我是你的玩具,你架子上的标本,然后一次次的逼我去死,又假模假样的来对我好。”
“你这么做,不就是想让我觉得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吗?”
“你不就喜欢这种感觉吗?”
他的身体骤然成了一副极不稳定的烂泥,扒在脸上的血痕似乎真的成了刀,要把他一刀一刀割得四分五裂。
凝固的血痕添了新痕,水色亮闪闪的,融化开血色,让原本清晰的脸再一次被湿润的血肉模糊给朦胧。
已经快要分不清是眼泪融化血液的斑驳,亦或是徐熠程它这块血肉之躯自我的崩溃。
徐纠自说自话,那些话经过他尖牙的打磨,变成了无数把看不见的刀,又被夏夜的空气烤得滚烫。
刀插进徐熠程的身体里,滚烫地融化掉他躯壳内的所有。
徐熠程只剩一个千疮百孔的躯壳还存在。
他的五脏六腑都被徐纠烫得融化成一滩厚重恶臭的腐水,沉甸甸的压在徐熠程的身体里。
徐熠程的身体一并发出那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味。
皮肤各处的眼睛冒了头,不安地战栗着,眼球拼命地想往外挤,像熔炉里燎起火泡的熔浆,蛄蛹着试图逃离这具已经亮起红灯的危险皮囊。
“你现在肯定恨死我了,因为我不听话。”
徐纠根本没有注意到徐熠程的变化,他害怕徐熠程是真,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睁开眼去注视徐熠程。
闭着眼睛,由着徐熠程去捏他的下巴。
徐熠程的手撤走,徐纠便又把脑袋藏进臂弯里。
他用着最懦弱的姿态,说着最伤人的话。
窗外的世界又在逐一崩塌。
那是徐熠程在听到徐纠说要一起约会以后,尽他所能,想象出来的最温馨,最温暖的环境。
这所公园,是徐熠程凝聚了他对徐纠的爱意而诞生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哪怕是关了灯,无处不在的光亮也把这座绿油油的自然公园的每一个细节点亮。
徐熠程不喜欢外出,也不喜欢约会,他只喜欢徐纠。
但徐纠一定会喜欢他塑造出来的公园。
徐熠程所有的出发点有且仅有徐纠。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徐熠程的声音平静的像死了一样,毫无情绪。
但并不是他真的没有情绪,只是现在灌注在他身体里的情绪太多了。
徐熠程很少会有这样恐怖的情绪冲突,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徐纠,也没有那么多的余韵让徐熠程挑选情绪。
徐熠程扒开胸膛拿出心脏去挑拣,这个是难过,那个是悲伤,还有痛苦、怨恨,以及——还是很爱。
爱到面对徐纠擅自以最坏的角度揣测质问,他竟说不出个半句重话。
徐熠程的平静反倒被徐纠误会成了不在意,徐纠开始他咄咄逼人地质问:
“难道不是吗?!不然为什么你会害怕我发现你那个破本子!不就是因为那本子里都是我的名字吗?!”
徐熠程的五官扭曲,几乎要拧成一团暗河旋涡。
徐纠用力吸了下鼻子,鼻尖发红,眼泪早就不声不响地掉了一大盆。
“因为我是你幻想出来的,我根本就不存在。”
徐熠程努力地维持自己的人形,尽管他已经尽了最大能力,只是强大的悲伤还是像烙铁,把他融得不人不鬼。
黑潮流淌,血肉外露,眼珠肆虐。
徐熠程的人称代词都要从“他”变成“它”了。
非人的程度随着心碎程度越来越高。
徐熠程哪怕撕裂成这样惊悚的模样,却还是双手合拢,架在徐纠眼泪坠下的必经之路,像采珠女,把徐纠的眼泪当做珍珠一般珍惜地收拢。
“你是存在的。”
徐熠程的声音还是那样,平淡地像一根直线,没有对徐纠的责备,可也听不出他对徐纠有多看重。
太平了,也太苍白了,像一页轻飘的纸。
但这已经是徐熠程苦苦维持人形不至崩溃的最好语气。
徐纠听不出,他总是自私又自恋的。
他把徐熠程的感情高高悬起,当成是手机团购里必玩榜的一列项目。
所以说出来的话,不经过脑袋,反倒经过尖牙的摩擦,锐利地吐出来:
“我一点也不想跟你这恶心的鬼东西待在一起。”
徐熠程心口提了一股气,他生气,可一瞬间又哑然。
很多事情,很多话流在唇边,又随着呼吸回流至胸膛,徐熠程终究还是选择沉默,不讲那些事和话说给徐纠听。
半晌过后,徐熠程嘴唇微启,吐出一个简单的字眼:“好。”
好一个如你所愿,去存在。
…………
世界陷入了不可抗拒的昏迷之中。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强烈的飓风挤进屋子里,卷起窗帘拍打墙壁发出啪嗒的声音。
他是被窗帘吵醒的。
他没坐起来,而是用眼睛先去看这个世界。
苍白的瓷砖,浓重的消毒水,医用仪器滴答作响。
还是医院,而且依旧是精神病院。
一只蝴蝶悄然落在他的鼻尖,扇动翅膀,在发现触角下的人是醒着的时候,又轻飘飘地飞走。
一模一样的病房布局,墙壁上挂着的电视机准点自己打开,自顾自开始播放日期天气。
然后广播开始催促患者前往食堂用早餐。
什么都没变,唯一变得就只是世界变得亮堂堂的,亮得好似一盏手术刀直白地照在瞳孔里。
躲不开,藏不掉,明晃晃地刺着眼球正中央,恨不得把世界都照到褪色。
“我知道你还在看。”
他没把这里当做现实,他起了床,走出病房来到回字楼的长廊。
光是从头顶倾斜而下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圣洁,干净,不容玷污。
而徐纠这头黄黑的头发,透过墙上洁白的瓷砖,是这个纯白世界里唯一的污点。
“随你,反正我是你幻想出来的,你想怎么摆弄我都行。”
他一遍嘀咕,一边听从广播的声音往食堂方向走去。
想着逃不掉就认命,他把自己当成是一尊被掰断重新拼合的标本。
广播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但是做之前又管不住那张骂骂咧咧的嘴,总是会自顾自地说话,臆想那个鬼东西会如何回答他,他自然地和空气对话。
“我说了我不吃馒头,你非要给我送馒头。”
“如果明天还是馒头我就不吃了。”
“我要吃辣条,我要吃麦麦。”
他一口没吃,回到长廊吹风,靠着长廊盯着头顶一片白白的天空出神,又有一只蝴蝶绕过来,停在他指尖,随他的手指拨动翩翩起舞。
一天就这样被他晃荡过去。
回病房后,床头出现药盒,里面是已经配好的药。
“哥,这个药能吃吗?”
“吃了我不会跟那些人一样裂开吧?”
“不吃,反正我被困在你这,吃不吃的没什么差别。”
他睡了又起,起了便走过自我启动的电视机,站在长廊又前往食堂,吃完当天的早午晚餐后,回到病房里吃药睡觉。
精神病院里没有任何人。
只有他自己日日重复的自问自答,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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