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猪把门拱了
叶妜深昨夜睡着的时候有起热, 但他自己不知道,只以为是做梦梦到火山口,幻想出来的口渴。
今天坐在有苏坊的雅间里, 整个人美丽有虚弱, 有种花盛之后初显萎靡之色, 虽然软塌塌的,但颜色不减,反而诱人怜惜。
四皇子宫栩胤在屏风就欣赏够了,才走出来见面:“妜表弟。”
叶妜深也没跟他见外:“四殿下。”
“如此甚好。”宫栩胤在他旁边坐下:“表弟有亲近之意, 我是求之不得。”
叶妜深对他们的言辞习惯有了一定的了解,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表达友善的方法越腻人, 他们似乎在用“热情”抹消权势附带的天然恶意。
“亲近”这个词只是在彰显平易近人, 并非“暧昧”的范畴之内, 叶妜深听到许多长辈喜欢这样说,所以没把宫栩胤的话当回事。
宫循雾将他拆吃入腹,一定程度上瓦解了他的社交距离,让正常接触的界限变的模糊, 叶妜深没察觉到宫栩胤与他坐的很近。
特别近, 近到叶妜深脑子没意识到过来,身体已经本能的向前, 手放在桌上去拿清香的佛手柑把玩,与宫栩胤错身拉开了一点距离。
“尝尝玫瑰花糕。”宫栩胤捏起一块递到叶妜深唇边:“酒酿馅儿的, 与上回在我府上的一样,我记得你爱吃。”
叶妜深发昏的大脑才清醒了些,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的木榻上坐下,伸出手推开了窗子。
宫栩胤进来时没关门,过堂风吹拂起叶妜深脸颊边的碎发, 阳光洒在他白皙的脸颊上,看起来很好摸。
“有苏坊的东家原来是四殿下。”叶妜深说:“妜深感到意外。”
宫栩胤放下手中的玫瑰花糕,他也不是清心寡欲的人,平常给人喂点东西吃是兴致情-趣,就跟喂鹦鹉、喂猫狗一样。
但叶妜深不吃,他心里并不生气,反而更加雀跃。因为叶妜深不是他的猫狗,这一点更好,他“猫狗”养腻了,也想试试出身好的“公子”,大概是种征服的快感。
“我以为妜表弟早已知晓。”宫栩胤擦擦手:“否则岂会送我一幅'狐假虎威'图?”
叶妜深同他装傻:“不是送您,妜深送的是不让进门的堂倌?。”
宫栩胤才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自嘲:“原来是送给堂倌的,我还当是送给我这个太子狗腿子。”
叶妜深垂下眼眸,恭顺的态度他倒是不太熟练:“妜深岂敢。”
“你就别端着了,咱们是亲戚,你不唤我一声表兄,也不用总是低三下四,况且你本来就是装的。”宫栩胤笑笑站起身:“说不准在心里叽里呱啦的骂我呢,走吧蛰容,出去走走。”
叶妜深起身跟上他,两人在宽敞的院子里转了转。
北楼基本不让外人进,不是像西楼一样的硬性规定,而是北楼住着戏倌儿和堂倌,离开前院的姹紫嫣红,北楼就像一朵盛放的华丽海棠腐烂的花心。
白日里许多戏倌儿都没有事做,穿着褶皱的中衣盘着腿坐在一楼小堂里啃桃子吃,毫无美观可言,但好歹有些自在的闲适。
他们一见到宫栩胤就连忙起身整理着装,堆笑的问好。
叶妜深见那戏倌儿姿势怪异的站着,家底一片红肿,他忍不住问:“地上不凉吗?”
小倌儿不好意思的往后缩了缩,不知是步子挪动太快,还是碰疼了自己,差点没摔倒,被叶妜深快步上前拉住了手。
宫栩胤眉间蹙起的嫌弃,变成了真情实感的诧异,高傲挑剔的嘴脸见多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哪家公子哥能毫无介怀的亲近这里的小倌儿。
小倌儿也有些局促,叶妜深扶着他坐下,他哪里敢在东家面前坐下,更何况东家还是四皇子。
他连连拒绝,但是叶妜深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按住他,声音如有魔力,蛊惑道:“坐下吧,不妨事。”
小倌儿坐下了,眼神复杂的看着叶妜深,心想莫不是个新挑来学戏的小倌儿,方才眼中的惊艳之色瞬间变成竞争的嫉妒。
叶妜深佯装不察,宫栩胤让人去小倌儿取了消肿药膏,两人又朝别处去逛。
见到了那一屋子的莺燕,再看宫栩胤就生出了看奴隶主的怨恨,叶妜深很沉默,听从宫栩胤的建议去院里的湖边钓鱼。
宫栩胤倒是没有因为被怠慢而生气,只是说了句:“妜表弟真是冷清的性子。”
听不出是真心实意,还是在给自己被冷落找补。
两人相处了大半天,叶妜深装作无意的引导他说了许多那日宫中的事,两人本就是因那件事才注意到彼此,说起来也不突兀。
无论是从神色还是逻辑来看,宫栩胤都没有奇怪的地方,但叶妜深也不敢将他的嫌疑排除,毕竟他本来就是毫无破绽的人。
氛围上很难说是其乐融融相见恨晚,勉强算是彼此没有冷场,其实只要叶妜深想,他也可以装作很与宫栩胤很投缘,但是他不想。
他每次想笑一下时,都会想起北楼那些小倌儿,还有颇为怪异的脚底伤。
但宫栩胤却像是很抬举他,还邀请他一起去围猎。
没有皇上和群臣,只有他们几个皇子,一来出来见见风光,二来做给皇上和朝臣看,演一出兄友弟恭好和睦。
这是接近皇子的好机会,叶妜深答应了。
下午太阳快落山时,宫盛胤出现在了有苏坊。
他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画风有些违和,采买自然有宫中专人来做,宫盛胤不像是个皇子,倒像是乡下人进城,专门扫货的。
宫盛胤在南楼落座,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叶妜深原本是要离开,被他叫住了,两人看上去都很意外。
宫栩胤没有露面,他原本也想松松叶妜深,但叶妜深说正好买些糕点带回去,他这个幕后东家不便见人,就没跟过来。
叶妜深看着宫盛胤,表面上说着“巧遇”,心里明白没有这么巧的事。
原书没说过宫盛胤早就知道有苏坊是四皇子的地盘,现在看来已经渗透了宫盛胤的眼线。
明明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叶妜深还得装作与他不熟,客气看着他寒暄。
宫盛胤请他坐下,很快的给他倒了一杯茶,话也没有空档,像是怕叶妜深有机会开口告别。
“我是闲人一个,自然有空出来。”这句是回答刚才叶妜深随口问他怎么孤身一人在宫外,接下来的话就稍微有点目的性:“不像兄长们,都有娇妻美妾,闺房里自在。”
忽视了叶妜深眉宇间的冷淡,宫盛胤硬着头皮说:“太子兄长成婚最早,太子妃太子侧妃一应侍妾,东宫一直热闹的很。三兄长虽未娶正妃,但侧妃已有两位,甚至是四皇兄,四皇子府上的侍妾,俊男美女好不香艳。兄长们都比我强。”
叶妜深在回想自己是那一句话引起了他这么多的后文。
见他没说什么,宫盛胤眼底有一丝阴鸷闪过,很快又笑了:“父皇倒是让人送名册问过我,但我都拒绝了,岂能耽误人家姑娘。”
叶妜深明白了,原来是在这儿跟他暗暗透底呢。
“五殿下不必羡慕四殿下,柳公子自然有俊男美女没有的好处。”叶妜深是真心希望主角攻主角受早日走到一起,这样的话他死不死都对感情线没有影响了。
“蛰容,你误会我了。”宫盛胤变了脸色。
叶妜深朝他冷冷一笑:“人世间有多少'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事,局中人哪里看得清。”
宫盛胤差点上手抓他,被叶妜深起身拉开距离,于是直白道:“殿下,妜深也希望误会了。妜深尊敬殿下,甚至殿下绝非池中之物,若能在殿下的青云路上尽绵薄之力,他日也好鸡犬升天。”
宫盛胤沉默片刻,两人都无话可说,所以互相道别。到了这种氛围,也实在没有闲话家常的必要,宫盛胤想拦都没有理由,只怕场面更难看。
主角攻的品行未必符合最高尚的定义,但作为尘埃落定时世俗意义上最大的胜者,他不可能不识相。
在门口最后一次互相行礼告别时,叶妜深感到万分无力。
他曾经的贫穷和磨难顶多会拉高他的承受能力,并不会回馈给他眼界和见识。
他在困苦的生活中没能得任何有效经验,用以应付这些满腹阴谋诡的天潢贵胄。只养成了敏感的自尊和接近于零的配得感。
宫盛胤的偏爱只会让觉得厌烦,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有些不安。
而宫循雾的纠缠让他很困惑,他不觉得这是爱,只觉得自己还没有美到让祁王不择手段的地步。
除了一张与生俱来的脸,叶妜深没觉得自己有任何值得喜爱的地方。
他把自己窝进轿子拐角里,打开点心盒,先礼貌的分给雪冬一块,又探过身子将另一块递给外面的车夫。
然后才回去坐好,安静的吃着自己那块,无聊的咀嚼然后咽下,机械的填饱肚子。
一整天在有苏坊他几乎滴水未进,根本不敢吃那里的东西,生怕自己被毒死。
“你为什么在看我?”叶妜深茫然的问一脸扭捏的雪冬。
雪冬怒了努嘴,把糕点扔进口中,窃喜又傲娇的偏过头去,一边咀嚼一边含混的说:“小人觉得三爷真好,心地好,对小人也好。”
叶妜深怔了一下,忽如其来的赞美让他心里有点不习惯,但面上不显露,自然的转移话题:“我想吃软糯糯的糕点,这种粉粉的太噎人了。”
雪冬又说:“对了,今日祁王殿下亲自来了,给郡主送了人参和燕窝,想来明日郡主要进攻见太后。”
叶妜深眼神微变,他现在听不了有关宫循雾的一个字。
“祁王殿下很疼您。”雪冬不知道他的烦恼,又说:“祁王殿下还给您带了红豆糯米糕。”
叶妜深脸色彻底变了:“我又不想吃了。”
第30章 第叁拾章
忙着生死的事, 叶妜深好几天没顾上与母亲一起用膳,郡主倒是让人来催了几次,他觉得身心俱疲, 便没有去。
今日回来的时候还好, 他去郡主院子里看, 餐松和饮涧正在捧着琉璃碗吃葡萄,见到他了兴高采烈的招呼他一起吃。
如今时节葡萄熟的少,手掌大小一串,一粒一粒有指甲那么大, 是庄子上送山菜的捎来的,山阳那面的熟的早。
叶妜深见她们俩笑得很开心, 一边揪了一颗葡萄, 一边问:“你们这是乐不思蜀了?”
郡主对小姑娘们很宽厚, 主院里人多活少,她们四个过来之后基本没什么事做,闲的很自在。
“我们倒是想回去呀,但是郡主没开金口。”餐松笑得眼睛眯起来。
叶妜深费劲的将小葡萄皮剥掉, 刚丢进口中就酸的闭紧了眼睛, 两个小姑娘笑起来,在给他吃他就不吃了。
饮涧告诉他郡主在院子里午睡还没醒, 眼看着落日后天就凉了,让他正好过去将郡主叫醒。
叶妜深原本想回自己院休息, 听她们这样说就顺着她们去了,郡主在一处遮阳绿藤下午睡, 软榻很宽敞,底下铺的动物皮毛。
郡主仰躺着,两手在腹部交叠, 握着一把葫芦形的扇子。
叶妜深走过去,端详了一会儿郡主的眉毛,发现跟自己眉毛的形状很像,这一发现让他很高兴,就好像找到了郡主是他母亲的证据。
他从郡主手中拿过扇子,给郡主赶了赶飞来的小虫。
磨蹭了一会儿也没有叫醒郡主,而是想到了小时候借宿时,表弟躺在姑姑的怀里午睡,他一边拖地一边偷看,很是羡慕。
他想如果他也有母亲的话,母亲也会搂着他午睡,他就不用在中暑后强撑着做家务了。
突然叶妜深生出一种幼稚的心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屈服于自己的儿时愿望,小心的将郡主的胳膊展开摆在枕头下面,然后他慢慢腾腾的躺了上去,满足的闭上眼睛。
他躺的很紧张,背部发力尽力缩小自己的重量,以至于很快就有点累。
他没忍住更大胆一点,侧过身子面对着郡主,然后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嘴角也翘了起来。
他心中数着秒,想等一百二十秒后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起来,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的叫醒郡主。
但他刚数到九十九,就听到郡主噗的一声笑出来。
叶妜深羞窘的翻身要跑,被郡主一把抓回来搂住,笑着问他:“你几岁了?还没长大?”
叶妜深抿着唇不敢说话,方才心中幸福的酸胀感一下子爆发出来,酸涩过度倒是有点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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