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岸芷汀香
他觉得是下雨导致了天气转凉,不怀疑其他,于是下床添了一件外衣,喝了一杯茶润喉,迤迤然走到了书桌前。
沈若虚靠在椅背上,静坐了一会儿,便研磨执笔,开始做先生布置下的功课。
国子监只给学子寝房配给了一张书桌,好在足够宽阔,两人用绰绰有余。
沈若虚搬进来同贾蓉住在一屋,屋里这张书桌便和床榻一般成了两人共用品。
一片阴影移动到了面前,沈若虚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贾蓉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
贾蓉摊开一张雪白宣纸,镇尺压着左右两侧,握着一支羊毫沾墨,挥舞右臂,埋头誊写香皂方子。
期间,沈若虚抬眸瞄了贾蓉一眼,见他这般卖力挥毫,猜他也是在写功课。没成想,不久后,贾蓉写下的那张布满了乌墨字迹的宣纸,便递到了他的眼下。
直视沈若虚困惑的眼睛,贾蓉解释道:“我这儿有张香胰子方子,你看看有没有兴趣。”
“还有,此乃方子做出来的实物样品。”贾蓉说着从荷包里掏出江乾坤给的香皂,放到了桌面空白处给沈若虚端量。
香皂呈椭圆形,白嫩嫩的,小小的一团,玉雪可爱,散发着一股子舒爽的清香。
第一眼看,若不注意,绝对看成是精致的点心。
嘴馋的孩子见了误以为成了食物,一准口水流下来,忍不住抓起来放入嘴里啃一啃、尝一尝。
沈若虚本来对贾蓉手上的香皂方子没多大兴趣,然而一瞅见桌面像极了糯米团子的一小团,目光顿时就挪不开了。
贾蓉见沈若虚久久没有动作,干脆拿掉他握于手中的毛笔,捏起香皂放在了他的手心上。
沈若虚下意识伸手摩挲,手感舒服,色泽温和,无论是视觉还是触觉皆分外吸引人。
他不可置信道:“你说……这是香胰子?”
“不错,就是香胰子。”贾蓉用羊毫在沈若虚的手背上,划下了一笔漆黑的墨迹,旋即指着不远处面盆架上的铜盆道:“你拿着胰子去洗洗。”
沈若虚起身过去,用水打湿了手后,轻柔涂抹香皂,揉搓了几下污脏处,便淋水清洗干净了手背的泡沫。
使用胰子清洗过的手背,肌肤干干净净,不见丁点墨色。清爽怡人,轻嗅胰子淡雅的香味,沈若虚倍感舒心。
香皂用后的感觉,比想象中的好太多了,沈若虚眸光闪亮地瞅着贾蓉。“你可知其中所隐藏的巨大利润?当真要卖了?”
来到这个书中架空世界之前,贾蓉在现代世界曾经偶然从书中看过一则信息。清末年间洋人运送来□□的肥皂,被商人贵族高价哄抢,百姓们亦是十分青睐,供不应求,风靡全国。
区区一年,洋人便从清廷搜刮走了几百万两白银。
要知道,清廷整一年的税收也不过是数千万两白银而已。
足以见这小玩意敛财能力的可怕。
用现代人的眼光看,当时的肥皂缺点不少,更加没法子和江乾坤世界的升级美化版香皂媲美了。
贾蓉可以肯定,香皂一经出世,百分之一百会引发全民轰动。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其中的价值。
贾蓉唉声叹气道:“你清楚我的情况,身无分文,无家可归,不卖又能如何。”
相处期间,贾蓉安之若素的模样,总让沈若虚忽略了他自身不幸的遭遇。这会子听着他这话,沈若虚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等内心的异样消失,沈若虚才说:“方子太贵重了,我一人出不起这笔钱。你若肯信我,我明日便带着方子和样品回家给几个人瞧瞧。”
“我自是相信你的人品。”贾蓉不假思索点头,一对儿波光潋滟的眸子,真挚地凝视着沈若虚。“如今我无人可信,只愿相信你一个。”
听了贾蓉最后那句肖似情话的话语,沈若虚心跳漏了一拍,无形中又被他撩了一下,乱了心弦。
沈若虚不自在地“嗯”了一声,低头避开贾蓉的目光,用手巾擦干手上的水迹,转身抽了几页纸张,包裹密实香皂。
继而再谨慎小心地折叠好香皂方子,从杂物箱里翻出来一个锦盒,将方子和样品一并装了起来,藏在床头,待明儿携带去寻他的两位伯娘。
时间一晃眼便到了晚上。
今日的这场大雨,恰好在夜幕降临时分停止。
藏起来躲雨的青蛙蟋蟀,见雨停了,统统跳了出来沐浴月光。
国子监内蛙鸣虫叫一片,沈若虚与贾蓉的寝房内烛光大亮,前者继续未完成的功课,后者一如既往的躺在床上,通过系统屏幕学习。
难得清凉的夜晚里,那和国子监隔了几条街的荣国府里,某个人的内心却躁动无比。
此人便是住在荣禧堂内的王夫人了。
她心情不快的起因在于贾政又跑去赵姨娘屋里睡了,丢下她一人独守空房。
摔碎了几个杯子,心情依然没有好转。王夫人便命丫鬟彩霞,取了笔墨和佛经来抄写。
然而佛经也没办发使得她的狂躁的内心平静下来,王夫人抄了几页之后,就扔掉了毛笔。
她不得不用其他东西转移注意力。
于是这个时候,另一个仇恨目标贾蓉,浮上了王夫人的心头。
最近外边风头紧,贾蔷一时半会的还不能去国子监进学挤走贾蓉,王夫人琢磨着,用别的法子给他一下重击。
想着想着,王夫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人脸。荣国府里的透明人,她的儿媳李纨。
李纨的父亲李守中正是国子监的祭酒,国子监的首要掌权人。若有适当的借口,他驱逐贾蓉易如反掌。
李守中此人因循守旧,典型的腐儒一个。
贾政这人已经够死板迂腐、看重教条、注重名声了,那李守忠却比贾政有过之无不及,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许女儿李纨读正经书。在李纨丧偶后,更是迫使她当了节妇,给自己带来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