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昼眠梦君) 第59章

作者:昼眠梦君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基建 追爱火葬场 穿越重生

在与宗策的人擦肩而过时,殷祝注意到其中有几个看着他的脸瞪大了眼睛,他冲他们微微摇了摇头,为了掩饰这些人的异样,主动拔高声音问道:“宗将军可在里面?”

“在的!”立刻有人回答道,“但是他没有……”

似乎是顾虑着那些甲兵,话说一半,他猛地闭上了嘴巴。

“我知道他没有。”

殷祝冲他笑了笑。

随后他收敛起笑容,一步一步,沿着御路踏跺拾阶而上。

他本是跟在唐颂身后上的阶,但殿中轰隆一声巨响让殷祝霍然变了脸色,加快速度越过唐颂,一脚踹开了殿门——

然后就看到了里面飘出的滚滚浓烟,和一触即发的紧绷局势。

殷祝几乎是一眼就锁定了他干爹所在的方位。

打眼一扫,瞬间皱起眉头。

宗策的脸颊上多出了一道血痕,嘴唇因为长时间的缺水而干裂,浑身上下都落满了爆炸的尘灰,绷紧的手背上青筋毕露,凸起的粗大骨节上还凝固着暗红色的血痂。

胸甲上有两处凹陷,都是左边;膝甲上多了两处划痕,靴头包着的铁皮也没坏……很好,军器监该赏。

短短数秒,殷祝像扫描一样把他干爹从头到脚扫了个遍。

最后他的目光移动到宗策身后的战袍上。

作为一名将军的灵魂,暗红色的袍角被火风烧残了半边,边缘也泛起了不规则的焦黑……好帅……不对,看来下次得改良一下,试试看防火材料。

虽然这副模样丝毫不损他干爹的帅气,甚至看上去更硬朗更凌厉更有男人味了,但殷祝仍眼神冰冷地地剐了祁王一眼。

——小白脸,你给我等着。

殷祝打量的视线毫不遮掩,他干爹自然也看见他了。

殷祝下意识冲他露出一抹笑容,顺便用眼神示意对方不用着急,自己已经带着援军及时赶到了,接下来的事交给他就行。

谁知道他干爹似乎完全没领悟他想表达的意思,在这种情形下,甚至还盯着他的脸发起呆来。

好像这种状况发生不止一次了,殷祝心想。

难道说是他脸上有什么开关吗?一看就会自动触发“随时随地放空大脑”的功能?

“咳咳!”

唐颂终于忍无可忍,重重咳嗽了两下,示意同样神游天外的殷祝赶紧回神。

这边还有一位重要人物没解决呢。

殷祝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他干爹身上拔出来,不耐烦地看向被人勒住脖子、一张脸涨得通红的祁王。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走到祁王面前,心平气和地问道。

祁王和他对视片刻,突然“赫赫”地笑出了声。

“你变了,皇兄,”他哑声道,“为什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是从前的你,孤绝不可能失败!”

一旁的宗策呼吸一紧,瞬间攥紧了拳头。

“谁知道呢,”殷祝无所谓地说,“大概是某天一觉睡醒,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吧。”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他淡淡道:“就算是从前的我,你也不可能成功。”

历史上,祁王早在谋逆前便当街坠马而死,这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尹昇有没有在其中动过手脚,谁也不得而知。

他穿越到这个时代,甚至还改变了祁王原本的命运,让他多活了大半年的时间。

“说实话,朕有些惊讶于你的愚蠢,”殷祝说,视线撇过祁王手中的铳箭机扩,“既然你已经决定谋反,私铸兵甲,为何不做得更隐蔽一些?朕以为,上次去你王府那一趟,就已经足够让你警醒了。”

“警醒……”

祁王冷笑道:“皇兄乃天下之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孤的性命,也不过是一杯毒酒的事情,何必在这儿假惺惺说什么‘警醒’?”

“自打父皇大行后,被皇兄‘警醒’过多少次,孤已经数都数不清了!”

殷祝顿时哑然。

他还以为尹昇和祁王关系不错呢,谁知道这狗皇帝果然是疑心病晚期,动不动就要给弟弟来点人性小测试……怪不得历史上祁王曾多次上书,请求外放封地就藩。

在尹昇手底下混,要么被逼成神经病,要么被逼得不得不反。

殷祝开始同情祁王了。

但只有一点点。

“你或许有自己的苦衷,但无论如何,谋逆之罪,罪无可恕,”殷祝说,“朕不可能留下你的性命,不过,若是你把同党交代出来,朕可以看在先帝的份上,给你一个痛快。”

祁王死死盯着他,嘴角缓缓扯出一抹笑意。

“是吗?”他轻声道,“可孤若是真说了,皇兄你怕是又会不高兴。”

殷祝平静补充:“——胡乱攀咬的不算。”

祁王眼皮一跳,闭上眼睛。

“无话可说?”

“若不是孤认识宗策的时间早,”祁王忍耐着说,“孤可能真要相信朝中那些人的议论,当他给你下了蛊了。”

殷祝大怒,一把拎起他的领子怒喷道:“怎么,认识早了不起啊?老子就算比你晚认识他八百年,知道的东西也比你多得多得多!!!”

祁王:“…………”

他根本听不懂殷祝的胡扯八道,还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气得额头青筋乱蹦。

但祁王知道这是个好时机。

趁着幕僚放松的档口,一脚踩在对方的脚背上,待这叛徒吃痛松手的瞬间,瞄准幕僚的脑袋狠狠扣下扳机。

幕僚痛呼一声,他虽然眼疾手快地偏开脑袋,箭矢没射中脑袋,却射中了他的左耳,身后的爆炸又将他的后背扎得遍体鳞伤,整个人扑倒在废墟里,生死不知。

趁着骚乱,祁王一把抓过殷祝箍在怀中,手中铳箭枪口直直地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住手!”“陛下!”

正要上前的宗策猛地停下脚步,唐颂和一群大臣们同时惊呼出声。

倒是殷祝神色还算冷静:“是我小看你了。”

“皇兄,”祁王贴在他身后,喘着气笑道,“你似乎忘记了,孤可是学过武、剿过匪的——当初父皇都夸过孤的本领。现下孤的大军都还在外面,你告诉我,现在究竟谁胜谁负?”

殷祝挣扎了一下,被祁王威胁地用锋锐箭头抵住了太阳穴,刺痛从皮肤上传来,似乎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他朝前望去,他干爹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差,铁青得就差没和锅底差不多了。

殷祝忍不住笑了一声。

但这却刺激到了祁王,他锢住殷祝脖颈的胳膊愈发用力,勒得殷祝几乎喘不上气来,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晕。

“够了!”宗策再次上前一步,但被祁王一箭射在脚尖前,炸开的青砖碎石飞溅四周,殷祝瞳孔一缩,看到宗策咳嗽着从烟雾中撑着地面站起,高大身躯甚至摇晃了一下。

烟雾散去,他身上已经多出了许多伤口,鲜血顺着指尖缓缓滴落,落入满殿的灰烬之中。

殷祝脊背瞬间绷紧。

但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余光滑过那群大惊失色的朝臣们,殷祝心中的负罪感稍稍减轻了些——这出戏进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脱离他的掌控。

甚至可以说,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些。

这样一来,没有人会再怀疑他干爹和祁王是一伙的了。

这个念头在殷祝心里转了一圈,他本该到此为止的,祁王的铳箭对他来说早已不成威胁。

可不知为何,殷祝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动作。

因为他听到宗策忍无可忍地质问道:“祁王,你是真打算弑兄上位吗?”

“那又如何?”祁王哈哈一笑,“你没听我的好皇兄方才说的吗,谋逆之罪,罪无可恕!”

他瞬间变脸,厉声喝问道:“宗策,朕问你,你可知罪?”

宗策一言不发,冷冷地盯着他。

他问:“你要什么?”

祁王稍稍放松了些力道,到让殷祝勉强能呼吸的程度。他低声对殷祝说:“皇兄,你可要看好了,什么叫——败军之将。”

他一昂头,充满恶意地对宗策道:“你,把刀拔出来,在朕面前自裁吧。”

“…………”

“不愿吗?”祁王也不意外,高声喊道,“外面的士兵们,还有朕的爱卿们,都给朕听好了!随便哪一个,拿把刀进来,只要你们杀了宗策,朕就封你们为下一位大将军!”

他显然已经陷入了身为帝王,享受生杀予夺的快感之中不可自拔,呼吸急促,脸颊因为激动而充血泛红。

而祁王的这番话,也造成了不少骚动。

朝臣们自然没人动,但有想要当人上人的叛军忍不住了,刚一动弹,赵二就目眦欲裂地挥刀劈了过去:“畜生玩意儿,你要是敢动将军一根汗毛,老子把你劈成十八瓣!”

祁王的脸色也冷了下来,箭头缓缓压入殷祝的血肉中。

宗策的身躯一颤,下意识拔出了腰侧的佩刀。

——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陛下,他无声地对殷祝说道。

干裂的嘴唇颤动着,似乎是想要挤出一抹笑容。

可惜失败了。

……够了。

殷祝的心脏泛起细密的疼痛。

他知道,这场闹剧该到此为止了。

他轻声道:“朕收回之前的话。”

祁王:“什么?”

“一杯毒酒,太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