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达
沈辞秋伸手,在晨光里拨了拨少年郎无所顾忌铺在他衣袍上的发丝,那发丝顺着指尖,拨在他心头。
“你睡。”沈辞秋说,“我陪你。”
谢翎收紧了抱着沈辞秋的手,没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我会治好他,谢翎告诉自己。
第109章
被谢翎这么枕着,沈辞秋暂时没法挪,他一边巩固着昨晚的修行,一边放出了个分魂化身。
暝崖今日就要离开,他需先行回魔域王城,为血月祭祀做准备,留给了孔清一枚腰牌,届时沈辞秋他们入城将腰牌给守卫看过,就会有人来接他们入魔宫。
血月祭祀期间,因为整座王城都会变成角逐场,会严格控制外人的进入,这时能进王城的,都是贵客。
孔清在暝崖面前没再戴着面具,以孔清周全的性子,这举动表明他已经对暝崖给足了信任。
但无论沈辞秋还是谢翎,都还在对能否与暝崖进一步合作保持审慎态度,这次的血月祭祀就是验证的好机会。
愿意接受暝崖的邀请去参加血月祭祀是有多方考量的,暝崖若值得结交,对云归宗来说不是坏事,毕竟暝崖身后站着的魔尊,可是魔族金仙之一。
当世六大金仙,除了一位隐世不出的人族金仙后期外,剩下境界上靠前的就是魔尊和妖皇,两个金仙中期,余下三个金仙初期里,玄阳尊有跟中期一战之力。
玄阳尊和妖皇是沈辞秋谢翎的敌人,两位少年虽是天骄,但还没有触到过金仙之境,修道之路折在半路的人数不胜数,天才也是芸芸众生,若是手刃敌人的棋盘上能再加筹码,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礼数周全送走了暝崖,沈辞秋的化身来到了医阁下的某处。
他的化身依然是黑衣面具的模样,腰间戴着能识别身份的腰牌,腰牌是特质的,云归宗的大家已经接受了沈辞秋和谢翎用“傀儡”的说法,反正见了傀儡就跟见他俩本人一样就行。
医修连忙行礼:“宗主。”
沈辞秋开门见山:“慕子晨尸身验得如何?”
“详细成文在此,我正准备给您送过去。”医修捧出文书,在沈辞秋接过时一边道,“他有能对付心魔的体质,依属下愚见,应当有人通过血液和灵力在让他帮忙,且次次都是极大的消耗,慕子晨因此留有暗伤。”
意思是有人逼迫他为其对付心魔,一次还无法成功,那么这人的修为一定远在慕子晨之上。
玉仙宗内,哪怕慕子晨名声已经开始变化,可有玄阳尊和若水宗撑腰,谁能这么逼他,除非那个人……正是明面上护着他的某人。
并且慕子晨无法反抗,也没人能帮他逃出深渊。
沈辞秋自然而然想到了当初卞云好友们传回来的消息,连断山脉后,慕子晨常去玄阳尊殿中,每次出来,都面色惨白摇摇欲坠,众人还为此猜测纷纷……
那若是,玄阳尊不是在指点他修行,而是在压榨慕子晨的灵力,给自己削减心魔呢?
一切都能对上了。
难怪玄阳尊要那般保着慕子晨,慕子晨近一年没能下山,是玄阳尊限制了他的自由,如秘境这类金仙也难到的地方更不想让慕子晨去。
但苍蓝秘境特殊,苍蓝之心对修为有好处,而且只能由带出秘地的人使用,只有慕子晨修为提升,他对玄阳尊的用处才更大,所以这一次玄阳尊肯放他出来。
玉仙宗的那些人得了玄阳尊的令,都护着他,秘境的打斗里,慕子晨也用了不少好东西,若无意外,他这一趟会很顺利。
但是,他们遇上了带着云归宗的沈辞秋。
所以慕子晨没有活着回去。
一个带着心魔走到金仙的修士。
哈,可惜这个人竟然是玄阳尊。
天赋高又如何,于沈辞秋而言,他就是不配为师长,就是逼死过他的仇敌。
玄阳尊这样好的天赋,却久久没能再突破境界,没准也与心魔有关,一路撑到金仙,他的心魔会成什么样?
无论如何,这是玄阳尊的弱点。
沈辞秋的化身戴着面具,面无表情收起了文书,对阁内另一名弟子道:“从玉仙宗弟子尸身上缴来的各种灵器,让卞云挑几件玉仙宗的人眼熟,外人却认不出来的,然后……”
“叫人务必将这些东西流到鼎剑宗弟子手上。”
沈辞秋语气不轻不重,但弟子们听出了森然冷意,玉仙宗不是想找是谁杀了他们的人吗,那就给他们递“证据”。
玉仙宗和鼎剑宗之间的关系,还有进一步瓦解的余地。
云归宗从乌渊中救了不少人,这些弟子曾经在乌烟瘴气的地狱里摸爬滚打,有的是手段,保准能让鼎剑宗某些弟子吃下这个哑巴亏,还找不到始作俑者。
弟子领命:“是。”
沈辞秋的本体在房中出神。
他如今想到玄阳尊,识海中依然杀意肆虐,但已经想不起来当初对玄阳尊彻底失望时心脏是如何作痛了。
那种痛苦与绝望离他已经十分遥远,仇敌只需斩杀,再激不起他心境上半分波澜,现在最会牵动他神思的人,名为谢翎。
沈辞秋低头,看着搂住自己不放的谢翎。
谢翎其实给了他太多,他不仅如旭日降临驱散了死寂的雪夜,他的身后还跟着霞光万丈,他不是把沈辞秋困在牢笼里,而是拉着他的手离开了冰原,踏入热闹的红尘中。
谢魇、叶卿,还有整个云归宗,都是谢翎为他带来的。
但少年人情窦初开,以为自己料事如神的谢翎其实也要在真正落入姻缘网中,才能明白,当两人互相成了彼此的灵魂,其中一人走了,不止是在心上划一刀那么简单,而是会真正带走另一人。
所有的色彩、光芒、欢欣或悲伤,通通会随着灵魂一起撕裂。
沈辞秋的灵魂差点经历这样的分割,在个人安危上,他不再敢完全相信谢翎,患得患失,心关难越。
只要没有外人,沈辞秋的面具就会被谢翎收起来,不得不以真容见他,要是哪天不小心自己的神情没藏住,沈辞秋歪了歪头,瞧着谢翎,半是自嘲地想:你会不会吓得松手?
沈辞秋抬手抚了抚耳坠上的翎羽,他即便想着这些,丹腑内的灵气运转也没有停下,还真是只要看得见谢翎,他就能不耽误修炼的心境。
他的凝雪诀已经再进一步,冰凉的灵气自丹腑内而升,沈辞秋乌黑的睫羽缓缓一阖,再抬眼时,那乌黑的色泽竟然变成了雪一样的白。
不仅如此,沈辞秋的三千青丝也尽作雪色,宛若月光自天边倾泻,柔顺地垂在沈辞秋脑后。
银发如雪,眉目如画,白衣袭身,仙人临尘。
他那双本就是琉璃色的眸子奇异地更添了一点清冷的幽蓝,盛了高天苍穹,满了海水湖川,与雪色相映成辉。
沈辞秋五指微动,一点儿看着渺小却肆虐的风雪就在他掌间轻易成型,再一动,暴风雪就成了一片漂亮的冰晶。
沈辞秋曾经的冰晶伤人,势如刀割,破风时来者汹汹,而如今的冰晶,却能在飘飘洒洒的温柔里要人的命。
雪落无声,冰销万形。
沈辞秋玉白的指尖一送,雪花眨眼散去。
谢翎在沈辞秋怀里睡完回笼觉,再睁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沈辞秋。
银发如瀑,蓝眸澄澈。
谢翎愣了愣,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他天没亮就起来看信,神识确实没休息够,搂着沈辞秋,真在书信的温柔与苦涩间睡了过去。
但眼前的沈辞秋,是他做梦也没梦到过的模样,美得已经不在人间。
等反应过来时,谢翎一个鲤鱼打挺惊坐而起,沈辞秋却不慌不忙在他肩膀上一按:“凝雪诀修到完满,运功时就会变成这样。”
沈辞秋能感觉到按着的肩膀松了,谢翎舒了口气,将醒未醒时不知沈辞秋情况,吓了他一跳。
如今一颗心落回胸腔里,谢翎这才将目光仔细落过来,安安心心欣赏起美人。
沈辞秋不闪不避,回望过去。
谢翎赞叹一声,没忍住抬手勾过沈辞秋一缕银发:“阿辞,你这副模样要是被别人看了去……那他们也太好命了。”
谢翎嘴角噙着笑,故作腔调:“闻到我醋坛子翻了没?”
“没有。”沈辞秋淡淡地,顺着他的话说,“那如果,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呢?”
谢翎手指一顿。
沈辞秋的神色实在平静,幽蓝的眸子里看不出分毫七情六欲,比他平时还像个清冷谪仙,好似不过随口一提。
谢翎勾着他的发丝,凑近了,直直与沈辞秋凝视,他说——
“那阿辞就把我关起来,只给你一个人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了佻达,语气格外认真。
无情无欲的谪仙瞳孔微不可察一颤。
“……你的风流话还真是花样繁多。”
沈辞秋说着,移开了视线,他侧身,偏过头时,发丝变回了乌黑的模样,从谢翎指尖滑落。
谢翎笑笑,郑重的表情眨眼消失,好像只是错觉,他又恢复了纨绔本色:“那是,我脑子里的妙语要多少有多少,保准让你常听常鲜。”
沈辞秋眼也不眨,已然免疫。
谢翎从软榻上下来,伸了个懒腰:“阿辞凝雪诀修到极致了,我也要再淬炼下我的天火诀。”
天火决淬天火三箭的时候周遭火灵力会随之翻滚,附近不适合冰灵根的人待,会让他们本能感到不适,但这个淬炼只能自己来,化身不能代劳。
于是谢翎分出个小鸟化身,落在沈辞秋膝上:“我去练功房,阿辞就在这里陪我吧。”
他话里话外,都是他离不开沈辞秋,而不是沈辞秋离不开他。
沈辞秋:“你的神识……”
“能行,”谢翎玩玩嘴角,“可不能说我不行,一边巩固天火决,一边锻炼分魂化身,完美。再说后天就要启程去魔域,我可不得好好准备准备?”
他说着一摆手,跨出房门就消失不见,去了旁边的练功房,气息仍在沈辞秋的感知里。
谢翎留下的这只小鸟不是红鸟团子,而是小凤凰的模样。
沈辞秋发现虽然看不见谢翎的脸,但只要小凤凰在这里,明白谢翎在身边,他就没有问题。
他轻轻抚过小凤凰的羽毛,把他放在肩头熟悉的位置,起身,也朝另一间屋子走。
这里是他制作各类咒器的屋子。
此番前去魔域,只有他跟谢翎孔清入王城,他也需要好好准备,确保能不出差错。
沈辞秋不怕谢翎看着他准备东西,毕竟如今他随时随地都能修改符文,而以他如今的符文量,即便是谢翎,第一眼也未必能瞧出问题。
他可不会让谢翎再置身险境。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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