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可违 第101章

作者:迟归鹤 标签: 竹马 HE 正剧 穿越重生

若是换作前些日子,甭管萧恪如何撒娇耍赖,贺绥必是不惯着的,毕竟上次诏狱遭难伤了身子,孰轻孰重他还是知道的。可今日洞房花烛夜,虽说二人并非头次行周公之礼,可大喜日子,心绪总不似平时。是而萧恪歪着身子凑过来的时候贺绥并没有躲,由着对方将他推倒在小榻上亲吻。

那木榻本就是平日来人闲坐喝茶时的地方,萧恪只随手将上面摆的小茶桌推到一边,那榻上剩余地方便更窄了。贺绥平躺在小榻上,只得一条腿曲起,另条腿踩着脚踏,方不至于从上面滚下去,不过这样躺着,萧恪再胡闹往他身上一压,便更少了些挣扎腾挪的空当儿来。

一来二去,渐入佳境,二人呼吸渐促。

恰巧这时,前来送果子和牛乳的小厮折返回来,在门外禀报了一声,只是许久未听得里面回应,便又唤了一声,“侯爷?”

“你…唔……这会儿我们歇下了,你去送到院里小灶上煨着,晚些、晚些时候我再差人取。”

“是,小的知道了。”那小厮只低头应了,对里面的动静既不好奇也不多事。

待外面的脚步声远了,才听得屋里萧恪闷哼一声,捂着胸口退开几步,嗔道:“阿绥打得我好疼……”

贺绥今日本就替萧恪挡了不少酒,脸颊醺红,方才这番一折腾,连眼尾也微微泛红,气息略错乱了些,闻言呛了句,“看你下次还胡闹不?!”

萧恪捂着胸口只管嘿嘿笑了几声,贺绥锤的那一下自然不疼,不过是小两口打情骂俏几句,等贺绥坐到床边时,他便又笑嘻嘻地凑了过去,一手去拉扯贺绥的衣带,一边俯身笑道:“夫君恕罪,下次还敢。”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别人家新婚大喜喜,太尉府众人一连几日没个笑脸。

祁太尉就不是个会低头的。时至今日,败局已现,抚宁侯‘娶’了燕郡王,强强联手,加之两人圣宠不衰,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已成弃子,可祁太尉仍是不肯低头认输。

虽说祁风身上通敌的罪名还没有洗清,但他的母亲还是高兴于儿子能回家。然而这几日府里本就人心惶惶,一到了晚饭桌上,丈夫和儿子却又吵了起来,顿时所有人的心又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祁太尉也是被话赶话到了气头上,一把将手中茶碗砸在地上。一家之主盛怒,祁风的母亲并几个弟弟妹妹都齐齐地站了起来,没人敢吱声。

祁太尉看着这个他曾经寄予厚望,却一直不肯听话的嫡长子,怒不可遏质问道:“你再说一次?!”

祁风面色平静回道:“我说父亲认不清现实,姑母薨逝之前天子便已对祁家多有打压,更遑论如今是燕郡王一手遮天,父亲却还当朝廷是您的一言堂……”

“逆子!”

碗碟碎在桌上,蹦飞的碎瓷片擦过祁风下颌,立时便见了月。

“风儿!不得同你父亲这样说话!”祁夫人不由一惊,但丈夫余怒未消,她只能先斥责自己的儿子,随后凑到丈夫身边宽慰道,“老爷别气坏了身子,风儿还小,官场上的事未必懂得,多学学就会了。”

祁太尉冷哼一声,不屑道:“小?都要而立之年的人了,婚事子嗣没一个有着落的!你若不是我儿子,满京城可有官宦人家的女儿肯嫁给你?!若不是你成天不务正业,何至于耽误了和九公主的婚事,白白便宜了旁人?!”

祁风只道:“儿子与九公主年岁悬殊,不愿耽误无辜女儿家。况且父亲到现在还不明白嘛?天子苦外戚久矣,即便儿子真如父亲所盼钻营党争权术,龙椅上的那位就会随了父亲的意么?!”

“你?!你姑母的死与萧恪脱不了关系,如今他二人得天子眷顾,你不想着与你表兄同仇敌忾,却与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在一起?!”

听到父亲这般说,祁风并不意外,可却忍不住冷笑了声道:“父亲眼中什么是不三不四?贺家满门忠烈,燕郡王固然不是忠良之人,可父亲您这么多年所作所为与他有何分别?!”

祁太尉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大掌用力拍着桌案,口里嚷嚷着请家法,任谁阻拦也无法。

祁风也不多说什么,直接站起身朝院外走,旁人都以为他是不管不顾就要走,却不想祁风直接一撩衣摆,一言不发,直挺挺地跪在院子正中。

“好!好!好!”祁太尉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我罚你,你可还有何话说?!”

“父亲若是气儿子顶嘴不敬,尽管罚便是。只是忠言逆耳,父亲不愿意听却怨不得儿子说。”

管家请出‘家法’,那是一根用牛筋、篾条扎捆成的粗竹棍,形似锏。

若是平时,自有家丁、再不济也是管家动家法,今日祁太尉大抵是被亲儿子怼得恼羞成怒,也不说话,直接拿过那根竹棍照着祁风的背上狠狠抡了一下。

接近夏日,身上穿的衣服都比较单薄。因那竹棍是一根根篾条扎捆起来的,外表并不光滑,一棍子打下去,背上却像是同时挨了两三下。短暂的刺痛过后就是火烧一般的灼痛。

那竹棍也是着实厉害,不消两三下,祁风的衣服上就见了血。

祁夫人被人拦着,护不了儿子更不敢忤逆丈夫,唯恐丈夫迁怒下首更狠,登时便泪流满面、几乎泣不成声。

祁太尉打了几下才住了手,又问道:“现在可有回转心意?”

祁风抬头,除了因忍痛而脸颊憋红了些,仍无半分表情变化,闻言仍道:“父亲冥顽不灵,只会害人害己…呃!”

“嘴硬的孽畜!你自己才惹下这滔天大祸,为父费心救你,没想到却只换来狼心狗肺!!”

“公道自在人心!更何况儿子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做过不忠不义之事。既是构陷,便是无中生有之事,又有何惧?!”

祁风字字铿锵,即便是面对父亲,他也没有半分退让。

“无知!须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岂是你一句清清白白便可当做无事发生的?!你可知这朝堂尔虞我诈,黑白之分不过掌权者的一句话!”

祁风此刻突然开口道:“儿子当然知道。父亲一直以来伐异党同,做的不正是这些事?”

“你!!冥顽不灵!”祁太尉被儿子拿话顶了一句,登时气血翻涌,抬手又要打。

只是这一次,棍子没能落下去。

一人自高墙外飞身落在院中,刀鞘一档一挑,将祁太尉的棍子挑开了。

“何人竟敢擅闯我太尉府?!遮遮掩掩,还不报上名来?!”

来人头戴斗笠,外围着一层黑纱直垂在肩头,叫人看不清面貌。只听得他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用私刑?”

“我管教自己的儿子是天经地义,阁下究竟是何人,竟在我府里如此放肆?!”

那人没搭理祁太尉,转身拽住祁风的手臂就要把人扶起来,可祁风并没有站起来,只是扭了下臂膀甩开那人,冷冷道:“沈于蓝,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你走!”

那人只坚持要把祁风拉起来,见他十分坚持,不由反驳道:“我不走!如何无关?!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向祖宗发过誓…唔!”

祁风唯恐对方把后面结契么话也嚷嚷出来,赶忙抬手捂了嘴。

祁太尉听了一半,怒火中烧,拿着棍子指向那个带斗笠的男人,对着自己儿子高声质问道:“这又是你从哪里认识的不三不四的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宵小之辈有何资格在我太尉府指手画脚?!”

那人闻言利落摘下了头上戴的斗笠,登时在场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之声。男人灿金的头发和异族人的长相,实在无法与刚刚一口流利的官话搭配上。

祁太尉立刻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异族男人正是害祁风被诬陷的‘元凶’,当即高声喝道:“来人!将这异族人拿下!”

“父亲且慢!”祁风立刻站起身挡在中间,“他与此事本无关系!你抓他也无用!”

其实以萨桑的武功,区区太尉府的家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祁风还是下意识去保护对方。

“阿风……”

祁风听到他唤自己,却只能强装出一副冷硬面孔来,扭头低声斥道:“还不快走?!”

“我不能走,这事你没有错,我不能看别人欺辱你,哪怕是你父亲也不行!”

“萨桑!你要是还想见我,这次就听我的,走!”

萨桑会说官话,多少也懂点南齐的礼仪规矩,可他并不明白祁风要甘愿留下来受罚。只是刚刚祁风唤了他原本的名字,萨桑便知道对方是认真的,最后又多瞧了一眼才恋恋不舍离开。

阻挡的人一离开,祁太尉几乎要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却还是强忍着冲院中人喝道:“全都出去!今日看到的,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倘若走漏了半个字,一律拉出去打死!”

祁风是背了通敌的罪过下的狱,如今虽蒙圣恩暂且放了回来,但身上的罪名却未洗清。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异族人跑来和祁风拉拉扯扯,一副关系十分亲密的模样,便是再不懂军国大事的下人也懂了。

祁太尉赶走了院里所有人,和自己儿子单独相处,他手里仍拿着那竹棍,气急败坏指着祁风,怒斥道:“逆子!你是要把全家的命都赔进去不成?!”

“儿子并无此心。”

“你没有?!那你为何还跟一个异族人拉拉扯扯,勾连不清?!”

“父亲,萨桑并非燕人。他出身西羌,不过是个闲散刀客,这一点,靖之和燕郡王都能证明。况且我们是……”脱口而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祁风长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了下去,不过语气比刚刚和缓了许多,“我们是莫逆之交,还请父亲不要言语贬低旁人。”

祁太尉闻言怒斥道:“糊涂东西!怎么这么多年你就是记不住?!我不管你之前同贺家小子有多要好,他如今同萧恪结了亲,便是你表兄的敌人,也是我们祁家的敌人!萧恪毒害了你姑母,你某要执迷不悟了!”

祁风不为所动,他摇了摇头,否认了父亲的说法。

“贺家满门忠良,燕郡王虽非忠正贤良之人,却也并非恶徒。姑母薨逝乃是陈贵妃所为,当面若非燕郡王出言提醒,只怕姑母之死我们都要被蒙在鼓里。我虽不喜燕郡王为人,却也知道如今朝廷积弊,非此人不可解。”

“你、你、你!你怎么这般无知!萧恪为何会好心?!他又怎么知道陈贵妃要做什么?你就不会动动脑子想一想?!”祁太尉被气得说不出话,一把将竹棍摔在地上,言辞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失落。

“……”

祁太尉指着儿子,手都在颤抖,只是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气得。

“陈贵妃毒害你姑母却无人察觉,我们祁家无处申冤,这样的阴毒法子能是陈贵妃和叡王那对草包母子能想出来的?!他萧恪险些就是要捧着叡王和太子争皇位,你究竟明不明白啊?!”

面对父亲的歇斯底里,祁风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燕郡王曾同我明说姑母之事另有幕后之人,他既主动告知我,便没有欺骗的必要。我虽不喜此人行事偏激,但却愿相信他所言非虚。况且能被靖之那般信任爱重,便更不可能是反复无常的奸佞之辈。”

祁风言辞恳切,在他父亲指责旁的话之前,又接着说道:“恕儿子不得不说句冒犯父亲的话。倘若将来有一日,太子殿下真的从储君的位子上掉下来,便是今时父亲对萧恪起杀心种下的因。”

“你……”

“通敌一案,本就是个局罢了。如今萧恪没死,便该轮到父亲和晋王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别说我们两府不得安宁,便是日后朝中再有人想为太子殿下办事,是否也会因为忌惮而裹足不前?”

似乎是没想到一向不理会这些事的儿子竟能准确说出这些利弊,祁太尉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对着眼前的儿子感到了陌生。

祁风此刻却好似看穿了自己父亲的心思,不由自嘲一笑道:“父亲似乎意外儿子会说出这些话?呵…儿子只是不屑,并非不懂。如今朝廷积弊颇深,天子又非贤明之君,想要延续大齐百年江山,让百姓安居乐业,便需对症下猛药,而这些事…父亲,您做不來。萧恪性格乖戾,为人处世剑走偏锋,可偏偏是这样的人才可成为破局关键。其实从父亲打算除掉萧恪的那一刻开始,祁家…注定会走向颓势。”

“可我没有回头路,更不能带着全家老小去死,萧恪必须得死!”

祁风知道一两句话并不能劝说父亲,他心中已洞悉了祁家未来的结局,此刻却也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道:“若有那一日,儿子会与祁家共进退。”

父子俩默默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没人知道父子二人后来在院子里单独说了什么。可萨桑出现在太尉府的消息却不知不觉走漏了出去。

听底下人如此回禀时,康王美人在怀,美酒入口,他大笑起来,可眼神却是冷的。

腰肢纤细的美人踩着舞步将康王赏的酒送到对面的客人嘴边,并顺势准备一倒。肤若凝脂,步若金莲,千娇百媚的一笑倾倒众生,只可惜面前的男人是个柳下惠。

萧恪起身一让,美人猝不及防直接摔在矮榻上,酒洒了,身上也磕红了几处。

康王见状抚掌大笑道:“允宁真是暴殄天物,过来。”说着便朝美人招了招手。

待人走了,萧恪才重新坐了回去,随口说道:“皇叔险些害了我。我这才成亲没几日,若是带着一身脂粉味回府,怕是今晚就要被赶出门去了。”至于是侯府大门还是贺绥的房门,他并没有明说,由着康王去想象。

“允宁嫁了人,当真打算关起门来做那贤良淑德的侯夫人了?”

萧恪将右手亮给康王看,故意说道:“侄儿这不是提不了笔,写不了字了嘛,干脆躲躲懒,好在虽是侯府的新妇却不需要早起立规矩去,我也难得多睡几个懒觉。”

“呵。”康王摇头笑问道,“所以允宁这是不打算对祁太尉动手了?”

“晋王和祁太尉如今已是惊弓之鸟,随便一吓都能让他们怕死,若是直接动手了结岂不少了些乐趣?还是不知死活的老东西玩弄起来更有意思些。”

康王立时来了兴致,拨来身边美女坐起来追问道:“哦?听起来…允宁又寻到了别的乐子?不如说出来给皇叔听听,也好让我一同乐一乐。”

萧恪歪头反问道:“九皇叔有没有发觉…最近陈贵妃的大哥蹦得很欢啊?”

“呵!哈…哈哈哈!”康王看着萧恪,顿了下,然后立刻明白了萧恪的心思,大笑数声后附和道,“确实。你这一说,本王还觉得那老小子十分碍眼。你打算何时动手?”

“窝囊了一辈子,突然挺直了腰板,皇叔也得谅解人家,好歹让他再乐两天。”

康王笑道:“说起来,陈国公这次也出了不少力,允宁这么快过河拆桥,是他们惹着你哪里了不成?”

“皇叔何必跟我打哑迷,陈国公手里干不干净咱们叔侄俩心里都有数。虽说水至清则无鱼,照理来说,留着他也不过是多个蛀虫,没什么大不了的。奈何他偏是叡王的亲娘舅,如今祁氏这颗大树要倒了,叡王若没了后顾之忧,可还会把我放在眼里?总要让他和太子之间…公平一些。”

康王从美女手中叼走一颗甜葡萄,煞有介事念叨道:“锦上添花无人记,雪中送炭是真情,古人…诚不欺我。”